天未亮透,廣天府街兩邊早早支起攤位。
晨鐘響處,早市開張,攤販羅列,人潮如織。在此,鄰里相聚,議價聲、寒暄聲交織。
這里不僅是商貿之所,更是維系人情的紐帶,處處皆是溫情。
“老宋,來買魚啊!”
壯漢手起刀落,又給一條草魚脫了鱗。
“是啊,俺家婆娘快生了,可得給她好好補補。”
另一漢子走向魚攤。
“得嘞,要哪條?今兒個的魚可都大的很。”
觀缸中草魚,個個肚兒大頭圓,宋香元僅是把臉湊上去,就驚得缸中一陣撲通。
“那條吧,我要個兒大的!”
“好嘞,您先等著。”
攤主高叫回應,轉身去拿網兜。
………………
“日頭冒,公雞叫,早市開了真熱鬧嘞~~大伙生活離不了,早市一天不能少~”
宋香元哼著曲兒,一手提著竹簍,肩膀一聳一聳的,雙臂甩得虎虎生風。
“嘿嘿!”
宋香元笑了。
剛從早市出來,魚攤攤主聽他婆娘要生,送了十余條柳條魚給他。
這種魚,肉不多,都是些蒜瓣子肉,最多過一遍炸油,連頭帶尾整個嚼,當個下酒菜吃吃。
可,老百姓的快樂就是這么簡單。
不多時,宋元香小心翼翼推開自家家門,生怕擾到夢鄉中宋氏。
廣天城,廣天縣便是以其前綴取名,整個縣中也是數一數二,排得上號的城鎮。
此地早市要比它地早得多。
大多半夜而合,雞鳴而散。
這里頭的門道很多。
一是為了不擾城中運作,廣天人口眾多,每日進城的商貿販子不在少數,若是和早市撞上,會顯得很喧鬧。
其次,便是謠傳了。
聽說這廣天府署來了位高人,喜白天睡覺,晚上活動。
城里一眾高官,為了不為難百姓,也得去遷就高人,所以便把早市安排到這個時候了。
不過這般說辭,宋香元是不相信的。
畢竟哪有白天睡覺這一說,如果是真的,怕不是飛鼠成了精。
宋香元將竹簍里兩條肥美的草魚,若干條柳條魚捅出到屋里的黑缸。再將身上掛著的生肉,蔬菜拿下。
輕拿輕放,幾乎一點動靜都沒出。
“該干活了。”
他那婆娘,凈逞能,老是搶他活兒干不說,挺著個大肚子東擦西掃的,誰看了不糟心。
吼啦!
拾掇干凈屋子后,接著便去起鍋燒油。
宋香元跟著其母,學了一手好廚藝。
能做飯的男人才是好漢。
雞蛋攤餅、紅棗粥………
平日里扣扣嗦嗦,該大手大腳花的時候,可不能省。
“啊!啊!老宋!”
正忙活著,宋香元猝然聽到房屋內,傳來婦女的喊叫。
“壞了!”
……………
待陳修廣再恢復意識,已不知是何夕。
“頭好痛啊……”
記得上一世,轉世為農夫家兒子時也是這般難受。
“好溫暖……”
頑強睜開眼,他發現自個兒被溫暖的水流包裹。
上一世出生,亦是如此。
“羊水?是胎生!”
這是個好消息。
胎生則意味著,他轉世成人的機率大了許多,至少不會是什么花草蟲魚一類的玩意兒了。
“我也得琢磨一下這靈蟬的轉生規律了。”
就在此時,一縷光亮,刺破羊水透了進來。
“用力啊,再使把勁兒!”
一老婦人的聲音同時傳進來。
“婆……婆,我疼……”接著是一句稍年輕一點的聲音。
“王婆,你小心點!”
是一漢子粗獷的聲音,聽起來略顯急促。
“你放寬心,婦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你在這兒干著急也沒用,不如出去給你娘子準備些熱水,等孩子落地,可少不了要用。”
………
“這是……在接生?我又轉世成人了?!”
陳修廣聞聽幾人交談,心中按耐不住地欣喜。
轉世為人,便可習修道之法………
…………
“別怕,姑娘,就快好了!你這是為母則剛的時候,再咬牙堅持堅持,小娃娃馬上就出來見爹娘咯!”
王婆一邊輕聲安慰,一邊用溫熱的毛巾擦拭宋氏額頭的汗水,動作輕柔又堅定。
宋氏則面色蒼白,汗水浸透了發絲,幾縷濕漉漉地貼在臉頰上。每一陣劇痛襲來,她都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低吟,雙手緊緊攥著床單,指節泛白。
“來,深吸一口氣,再用力!”王婆的聲音再次響起,充滿力量。宋氏緊閉雙眼,用盡全身力氣。
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雨夜的寂靜。
見狀,王婆臉上綻開笑容。
接生就是接命,王婆雖經驗老道,但也不敢懈怠,如釋重負地擦了擦滿頭汗水。
“水…水來了!”
宋香元剛端著銅缸入屋,便見宋氏抱著襁褓。
她虛弱地睜開眼,看著懷中皺巴巴卻無比珍貴的小生命,疲憊的臉上滿是初為人母的喜悅。
“夫…夫人!”
宋香元淚水奪眶而出,欣喜沖上前。
王婆則整理好衣袖,拍了拍宋香元的肩膀。
“是個大胖小子,你有福咯大兄弟,可別負了這么好的姑娘。”
“我有兒子了!我有兒子了!”
眾人的歡聲笑語,在屋中悠悠回蕩。
…………
陳修廣從腹中冒頭而出,正盼望著新生呼吸的第一口呼吸。
同時,他也在竭盡感知所謂靈炁一物。
靈炁在世間消散,修道之法中第一門感炁,就已攔住了大部分人。
人先天不如妖物,妖物凡是能開靈智便能吞吐靈炁,即便是靈炁衰微。
這就像是人呼吸一般簡單,畢竟你不能說含氧量低,你便呼吸不到氧氣了。
不過,聽老妖龍說人由先天一炁構成四肢百骸,陳修廣琢磨,是不是人呼吸靈炁的能力,隨著其能在羊水中呼吸的能力一同褪去了。
他想驗證這個猜測。
不過………他也得呼吸到空氣才行。
陳修廣嗆了一鼻子水。
其實,也不算嗆,只是感覺罷了。
“等等,我空氣呢?!”
錯愕中,陳修廣開始審視自己。
身形纖細若柳絲輕垂,靈動而不失婉約。其體呈銀白之色,仿若薄霜輕覆。
雙目烏亮,恰似點漆,顧盼間滿是機警。尾鰭如靈動的絲帶,于水中搖曳生姿。
“我……他媽是條魚?!”
(前文魚攤老板送的柳條魚,其學名食蚊魚,卵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