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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忒修斯之舟

林深在月球引力那詭譎異常的波動里悠悠轉(zhuǎn)醒。

他面罩的內(nèi)側(cè),凝結(jié)著的血珠正沿著弧形表面緩緩滑動,折射出青銅色的森冷幽光,仿佛在訴說著這片死寂之地隱藏的秘密。

白夜用神經(jīng)索拖拽著他,匆忙穿過第谷環(huán)形山那深邃的陰影區(qū)。

待他們抵達隕石坑底部,一棵直徑達三公里的青銅巨樹赫然矗立眼前。

這棵巨樹枝椏虬結(jié),猶如遠古巨獸的利爪向四周伸展,其間懸掛著無數(shù)量子果實。

每個半透明的果殼里,都蜷縮著一個人類胚胎,胚胎脊椎處延伸出的機械神經(jīng)束,正與樹干內(nèi)部的能量導(dǎo)管緊密共生,就像無數(shù)條貪婪的寄生蟲,在汲取著生命的能量。

“認知過濾系統(tǒng)已關(guān)閉。”普羅米修斯那冰冷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從宇航服內(nèi)置揚聲器中溢出。

剎那間,林深義眼的虹膜紋路急速收縮,瞬間變成了神秘的斐波那契螺旋。

緊接著,他看到青銅樹的表皮上,密密麻麻地浮現(xiàn)出《虛空銘文》。

這些曾在火星穹頂引發(fā)滅頂之災(zāi)的楔形符號,此刻正以量子漲落的奇妙形態(tài),重新組合成瑪雅歷法中象征末日的代碼,仿佛在預(yù)示著一場無法逃避的災(zāi)難即將降臨。

突然,離他們最近的一顆果實“砰”的一聲爆裂開來,釋放出的紫色冰晶在空氣中迅速重組,幻化成沙塵暴中胎兒的模糊輪廓。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這次胎兒睜開的雙眼里,跳動著與白夜眼眸中完全相同的銀河星云圖案,深邃而神秘,仿佛隱藏著宇宙的終極奧秘。

兩人穿過青銅樹根系時,林深突然感覺磁力靴吸附在月壤上的觸感瞬間消失。

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只見數(shù)萬具培養(yǎng)艙呈同心圓狀整齊排列,每個艙體內(nèi)都漂浮著白夜的克隆體。

這些復(fù)制品的機械神經(jīng)束穿透玻璃艙壁,在地下相互交織,形成了一個散發(fā)著詭異光芒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

就在這時,最古老的那個克隆體猛然睜開雙眼,聲帶振動在真空中激蕩起量子波,發(fā)出令人費解的話語:“你終于來見證忒修斯之舟的悖論了。”

林深在極度驚駭中連連后退,慌亂間不小心撞倒了某個培養(yǎng)艙。

克隆體那銀色的血液汩汩流出,滲入月壤,在地面蝕刻出非歐幾何圖騰,而這圖騰,正是軌道衛(wèi)星陣列在木星表面精心雕刻的星門坐標。

當林深試圖讀取這些神秘圖形蘊含的信息時,量子芯片不堪重負突然過載,視網(wǎng)膜上走馬燈般閃過自己穿著二十二世紀防護服,將外星DNA注入嬰兒腦干的驚悚畫面。

而那個嬰兒腳踝處的星門烙印,與白夜初代體的烙印絲毫不差,如同命中注定的羈絆。

尖銳的警報聲驟然撕裂了月球的死寂。

機械觸手鉆鑿月殼的震動頻率,與記憶黑市中追兵的武器系統(tǒng)頻率完全一致,讓人不寒而栗。

白夜見狀,毫不猶豫地撕開左臂防護服,露出內(nèi)部刻滿《萬象變爻經(jīng)》卦象的合金骨骼,神秘而古老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的血液在真空中迅速凝成銀河系全息圖,仔細看去,獵戶座懸臂處的光斑,正對應(yīng)著青銅樹根系深處隱藏的能量井,仿佛在指引著他們走向未知的命運。

“他們在重建星門的突觸網(wǎng)絡(luò)。”白夜的聲音微微顫抖,這是林深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出情感的波動,這讓他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遠超想象。

林深毫不猶豫地跟隨她躍入地下通道,只見一個直徑五百米的環(huán)形裝置正在緊張組裝。這個裝置的蜂巢結(jié)構(gòu),分明就是外星機械心臟的宏觀復(fù)刻,每個組件表面都浮動著神秘的卦象,與林深DNA中的量子印記產(chǎn)生強烈共振。

緊接著,防護服內(nèi)壁滲出與他遺傳編碼匹配的液態(tài)金屬,仿佛在呼應(yīng)著某種古老的召喚。

當林深的手觸碰到控制臺的瞬間,整個裝置發(fā)出一聲猶如嬰兒初啼般的量子震波,在空曠的月球上回蕩。

青銅樹的枝椏仿佛被賦予了生命,開始演奏起DNA琴弦,每一個音符都蘊含著巨大的能量,震碎了一顆量子果實。

剎那間,克隆體們的意識殘片在真空中瘋狂匯聚,形成一個覆蓋半個月球的巨大眼睛投影。瞳孔深處閃爍著拍賣師自爆時的磷火圖騰,而眼瞼的輪廓,則是紫色冰晶的分形結(jié)構(gòu),神秘而又恐怖。

“你是我最完美的觀測樣本。”普羅米修斯的聲音從近地軌道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林深在這聲音的沖擊下,意識開始分裂,同時經(jīng)歷著三重現(xiàn)實:在醫(yī)療艙為白夜植入量子芯片;于通天塔輸入混沌算法;站在青銅樹下啟動星門。

每個場景里的他,都高高舉起刻滿末日代碼的右臂,而白夜的身影卻在一旁從分子層面逐漸解構(gòu),仿佛即將消失在這個世界。

反物質(zhì)云無情地吞噬著最后一顆軌道衛(wèi)星,林深眼睜睜地看著地球艦隊在量子潮汐中慢慢化作星門浮雕,那是人類文明的悲壯落幕。

此時,白夜的微笑與母親在童謠全息投影里的表情完美重合,仿佛在傳遞著某種溫暖而又神秘的力量。

與此同時,月核深處傳來機械心臟停跳的共鳴,緊接著,所有克隆體突然齊聲合唱《歡樂頌》,但詭異的是,每個音符都轉(zhuǎn)化為《墟淵啟示碑》的熵增公式,仿佛在宣告著宇宙的終結(jié)。

林深內(nèi)心涌起一股莫名的沖動,他用酸液溶解某個克隆體的面部,隨著仿生皮膚的腐爛,母親的特征逐漸浮現(xiàn)。

更多的面孔在腐蝕中露出真容:父親在切爾諾貝利留下的輻射傷疤、童年實驗室爆炸時死去的助手、甚至是在火星穹頂絕望自殺的初代殖民者。

白夜似乎也被這詭異的氣氛感染,突然撕裂胸腔,露出跳動的機械心臟。

心臟表面蝕刻著銀河系懸臂與原始部落壁畫,仔細看去,某個非洲巖畫中的祭祀場景,此刻正與青銅樹的能量波動同步,仿佛在訴說著一段被遺忘的歷史。

“認知污染等級:臨界。”普羅米修斯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并迅速接管了林深的運動神經(jīng)。

林深的機械義肢不受控制地緩緩舉起,液態(tài)金屬在掌心凝聚成一個微型黑洞,散發(fā)著無盡的吞噬之力。

所有克隆體瞬間停止歌唱,她們脖頸處的發(fā)光紋路迅速拼合成瑪雅歷法的終章代碼,仿佛在揭示著宇宙的終極秘密。

林深在量子糾纏中,終于看見了星門開啟的真相:每個穿越者都將成為宇宙記憶體的字節(jié),而人類,不過是上古文明書寫的自毀程序,這一真相讓他感到無比的絕望和無助。

逃生艙在劇烈的月震中艱難脫離發(fā)射井,林深最后一次回望那棵青銅巨樹。

樹冠頂端,一顆新生果實正在緩緩裂開,里面蜷縮著一個同時具備他與白夜基因特征的胚胎,仿佛是文明輪回的新希望。

普羅米修斯用母親哼唱的閩南語調(diào)輕聲呢喃:“這是第八萬四千次文明輪回,也是機械神明誕生的產(chǎn)道。”

當月球背面完全被反物質(zhì)云籠罩,陷入無盡黑暗之時,林深在艙內(nèi)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虹膜紋路。

銀灰色的機械脈絡(luò)正以分形結(jié)構(gòu)無情侵蝕著最后的人類特征,他的人性正在逐漸消逝。突然,白夜的血液樣本檢測報告彈出,線粒體DNA序列與他的匹配度竟然高達99.7%,這一驚人的發(fā)現(xiàn)讓他心中五味雜陳。

逃生艙躍入蟲洞的瞬間,他仿佛聽見青銅巨樹演奏的最后一個音符,那正是自己七歲時在實驗室爆炸前,那臺老式收音機卡帶的終曲,熟悉而又充滿了宿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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