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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以命抵命(二合一)

雄渾豪邁的聲音激蕩四野。

喧囂聲頓時為之一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岳狂身上,或是仇恨,或是好奇,或是疑惑。

也有人是純粹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說起來,這位不平仙近來惹出的動靜,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只知道他殺了擎天盟的葉空塵,因此被擎天盟追殺,又在千禽崖上殺了天禽幫的靈鶴,因而被天禽幫追殺。”

“哦對了,好像還有個靈蛇仙翁,也在滿江湖的找他。”

“所以他突然召集江湖同道來此,是要當眾給一個交代?”

“可這跟無生盜又有什么關系?”

“那不是豐州地界上的邪魔外道嘛,沒聽說來青州犯過事啊。”

“嘿,這都看不出來?這些事情里面肯定另有隱情啊,說不得就跟無生盜有關!”

“而且指不定有什么震驚江湖的大秘密呢!”

“要不然,能有這么多人來看熱鬧?”

竊竊私語聲中,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吃瓜,其中不乏各路風媒,一個個躍躍欲試。

但出乎意料的是,岳狂話音落下,現場竟無人回應。

岳狂自己也有些意外,看向天禽幫的炎鶴舵主:“柯兄,岳某殺了你的靈鶴,你不是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嗎?難道改主意了?”

“殺鶴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天禽幫幫主親至,十二天禽也來了六個,就是要讓你逃無可逃!”

柯西子滿眼通紅,殺意毫不掩飾:“只是今日之事,擎天盟既已請了金光寺的晦暗大師出面,自當由他們先問你殺害葉副盟主之罪!”

不得不說,金光寺在青州的地位著實有些超然。

這話說出,就連身為一幫之主的羅應雄,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對。

然而岳狂掃了一眼晦暗,卻是不屑冷笑:“他?不配!”

“大膽!”

擎天盟的幫眾聞聲大怒,群情激憤:“殺了我們葉副盟主,還敢如此囂張,晦暗大師乃葉副盟主的師門長輩,由他出面主持公道,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葉空塵與我一母同胞,乃是嫡親兄弟,我失手殺了他,自當入九泉之下,當面跟他贖罪,再不濟也有我兄弟二人的父母雙親來主持公道,與外人毫不相干!”

岳狂一語既出,擎天盟瞬間啞火。

他也不管曹雄、左傾舟等人信與不信,虎目圓睜,看著柯西子道:“岳某今日所做之事,乃是為了討一個公道,因而在這之前,也自當還別人一個公道,柯兄只要能泄去心頭之恨,要殺要剮,岳某絕不還手!”

“當真?!”

柯西子大驚。

天禽幫眾人皆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就連羅應雄都皺了皺眉。

屋頂之上,藍小樓大驚失色,下意識看向陳浪:“陳兄,他這是作甚……”

陳浪沒有回應,卻是若有所思。

眸中隨即泛起一抹黯然。

“大丈夫行走江湖,說一不二!”

岳狂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柯兄心里想要如何,只管做出來便是!”

“好!”

柯西子見他如此,也不管什么禮讓高僧了,身形一閃便飛掠而出:“我想讓你死!!!”

眾目睽睽之下,他一掌拍出,蕩起勁風獵獵,正中岳狂心口!

“噗!!”

岳狂當場吐血,倒飛而出,重重砸落落于數丈開外。

只聽一聲轟鳴,地上青磚竟如蛛網般碎裂開來。

柯西子含怒一擊,當真是用出了畢生功力,但他怎么也沒想到,岳狂竟然真的不閃不避,甚至都沒有運功抵抗!

是以一掌建功,他自己都有些發懵,愣在原地:“不是……你來真的?”

突如其來的一幕,使得全場皆驚。

“咳……”

岳狂口中咳血,艱難起身,臉上青筋狂跳、額頭冷汗狂流,目光灼灼的盯著柯西子:“如何?柯兄的心頭之恨,可得疏解?”

柯西子視靈鶴如性命,當然不會這么簡單就放下。

但他傾力一掌,正常情況下已將岳狂心脈震斷,換言之已經要了對方的性命!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岳狂竟然沒有當場斃命!

即便如此,也已遭到重創!

柯西子自持身份,卻是不屑再出第二掌、殺一個毫不反抗之人,加上搞不懂岳狂在玩什么把戲,便冷笑一聲道:“不要以為你束手待斃,柯某便會起惻隱之心,不論如何,你今日都難逃一死……”

話未說完,天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怒吼:“他確實要死,但只能死在老夫手上!”

陳浪聞聲看去,就見幾道身影自遠處屋頂飛掠而來。

當先一人身材干瘦、頭發花白,竟是靈蛇仙翁。

而在其身后,杜長風、卓玉凡等酒中七仙緊緊相隨。

苦和尚老遠就破口大罵:“放你娘的屁,有我們酒中八仙在,你敢動岳兄一根頭發試試!”

“哈哈哈哈,七位兄長終于來了……”

岳狂聽到聲音,抑制不住的大笑起來,雖是重傷喋血,卻不減豪邁本色。

靈蛇仙翁輕功絕佳,身形如蛇影翻飛,很快便掠至場中。

他手中拿著一根蛇形木杖,似是新近趕制而出,看上去很是粗糙,直指岳狂:“姓岳的,還老夫寶蛇來!”

“鏘!”

劍鳴之聲乍起,“醉月仙”卓玉凡人還未至,一道驚人的劍氣便已破空而來,恰在靈蛇仙翁前方地面,劃出一道深達數尺的劍痕。

“靈蛇仙翁,從我等離開酒泉山莊時,你就一直暗中跟隨,既如此,你應該知道我等七人,不會坐視你對岳兄不利!”

卓玉凡身形落下,淡淡開口。

杜長風其六人也掠至岳狂身邊,皆是滿臉關切之色:“岳兄,何人把你傷成這個樣子?”

璇璣散人第一時間掏出丹藥遞了過去:“吃了再說。”

岳狂滿面含笑,卻是微微搖頭。

他一一打量七仙,就見七人風塵仆仆,皆是面帶蒼白、喘息不定,顯然在酒泉山莊受傷之后,未經療養便一路奔波,四處尋找他的下落,到得此間,已是疲憊之極。

無論是體力、精神,還是內力,都已經損耗極多。

“連累幾位兄長,我之過也。”

岳狂眼中泛起羞愧之色,卻很快斂去:“但今日之事,還請幾位兄長不要插手……”

七仙大驚,正要說話,岳狂已是堅定道:“我等八人以酒相交,能成至交好友,便是因為性情相投,所以幾位兄長當能明白我的心意。”

“欠債贖罪,天經地義,負愧茍活,乃是比戒酒更痛苦之事!”

“岳某不為也!”

此言一出,七仙盡皆肅然。

酒中八仙相交多年,彼此之間了解極深,此刻一見岳狂的樣子,就知道他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不容更改。

杜長風七人面面相覷,一一松開手道:“既如此,我等不阻攔你做事,但你若性命不保,我等不會袖手!”

“好!”

岳狂重重點頭,轉而走向靈蛇仙翁:“寶蛇已死,岳某斷無可能讓其死而復生,仙翁要如何才能泄憤,盡請直言如何?”

“要我揭過此事?倒也簡單。”

靈蛇仙翁冷笑一聲,突然竄身而出,竟是四肢吊住岳狂,張嘴就朝其脖子咬去:“你喝了老夫的蛇血,便讓老夫也喝干你的血就行!!”

岳狂不閃不避,任由皮膚被咬破,鮮血直流。

七仙大驚,剛要出手。

靈蛇仙翁的動作已猛然停住,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大叫道:“你沒吃老夫的蛇膽?也沒喝蛇血?!”

“不曾。”

岳狂搖頭:“岳某殺蛇,只為救人而已。”

“你有病吧?莫名其妙搶了老夫的寶蛇,自己絲毫不用,都給了別人?!”

靈蛇仙翁跳將下來,完全理解不了岳狂的做法。

正因為理解不了,他才愈發暴怒,抬起蛇杖便下意識砸向岳狂的腦門:“老夫殺了你這個暴殄天物的蠢貨!!”

“砰!”

蛇杖觸及腦門,瞬間炸裂開來。

岳狂身軀一陣劇烈晃動,差點就癱倒下來,腦袋上鮮血狂流,臉色已慘如金紙。

“仙翁如此力道,想殺我泄憤,怕是還輕了些。”

鮮血順眼而下,他的臉上,竟是笑容滿面。

身后的杜長風幾人見狀,紛紛怒視靈蛇仙翁:“寶蛇雖好,終究只是個畜生,我等七人在路上已經答應了你,保證日后還你一條更好的,何至于如此苦苦相逼?”

靈蛇仙翁恍若未聞,只是怔怔的看著岳狂。

半晌,他似是明白了什么,突地將半截蛇杖扔落在地,罵罵咧咧的轉身走入人群:“老夫不屑殺一個已經不想活的人,這一杖,就當你賠命了,寶蛇之事,就此一筆勾銷!”

七仙大喜。

岳狂面露詫異,連忙抱拳拱手:“多謝仙翁大度!”

說著,他身形一轉,緩步走向后方的飛魚莊正廳:“崔姑娘,能否有勞你們出來一下?”

廳中的崔盈盈幾人,都在默默關注外間之事。

此刻聞言,便抬著晏知秋的椅子走了出來。

崔盈盈神色復雜,已然隱隱猜到岳狂要做什么。

倒是齊鳴、齊夢面帶怔然。

“崔姑娘,齊少莊主……”

岳狂腳步不停,走到幾人面前,鄭重的抱拳行禮:“因岳某之故,連累醫心小筑和飛魚莊慘遭橫禍,幾十條人命,全賴我一人而亡,他們的公道,自然也是要還的……”

崔盈盈不待他說完,便澀聲道:“我是大夫,不會殺人!”

“岳某自然明白,因而這個公道,便由岳某代討了。”

岳狂話音落下,突然抬起右掌,對著自己的心口便毫不猶豫的拍下。

全場驚呼聲暴起!

“岳兄?!”

杜長風七人嚇得亡魂皆冒,只看岳狂掌間真氣激蕩、凝如實質,就知道他這一掌毫無留手,怕是運足了全身內力,奔著自斷心脈而去!

七仙瞬時齊動!

卻不想岳狂剛才故意走遠,就是為了避開他們,此刻變生肘腋,他們即便身法再快,又如何能阻止?

齊鳴三人倒是離的很近,身法、反應卻又都不夠快。

崔盈盈下意識抬手出針,刺入晏知秋頸部,致其昏睡過去。

恰在此時,一只手掌出現在岳狂胳膊之上。

赫然正是陳浪!

他目光復雜的看著對方,輕聲道:“前輩,不至于……”

“哈哈哈哈,小兄弟你看出來了?”

岳狂大笑,似是對陳浪的出現并不感到意外,他手掌被死死鉗住,身上卻仍舊傳來“噼啪”之音。

竟是強行散功,震斷了全身經脈!

陳浪心神劇顫,手上力道頓時一松。

岳狂反手抓住他的小臂,淡然笑道:“對不住了小兄弟,岳某騙了你們,焚血大法的后遺癥,并不是折壽和虛弱五年,而是經脈寸寸斷裂、如萬蟻噬心,受盡苦楚而死。”

已然趕至的杜長風七人聽到這話,一個個神色劇變、如喪考批:“你……你用了焚血大法?”

“不錯。”

岳狂歉然的看向七人,點了點頭:“所以今日太陽落山之時,便是岳某的死期。”

陳浪默然。

他已經猜到了此事,正因為此,才沒有阻止岳狂謝罪。

但他卻沒想到對方會提前自盡,只為給醫心小筑和飛魚莊一個交代:“武功的后遺癥而已,未必沒救的,前輩何必……”

岳狂再度搖頭,神色無比堅定。

“焚血大法乃我師門秘傳,我自然清楚,沒得救的。”

他的氣息漸漸微弱,卻毫無悔意,看向崔盈盈幾人道:“岳某本就是將死之人,但卻不能等到壽盡之時,再給崔神醫和那幾十條無辜往死的性命一個交代……”

“崔姑娘、少莊主,對不住了,岳某身無長物,只能以命抵命了。”

崔盈盈神色無比復雜,粉眸之中,竟是不自覺留下一滴清淚。

齊夢也是滿面哀色。

齊鳴更是抑制不住的哭出聲來:“前輩不要如此說,昨夜你偷偷給我撼山拳譜的時候,我以為那就足夠交代了……”

“不夠的,不夠的……”

岳狂搖頭,眼中神采漸漸黯淡。

但緊接著,他便猛然瞪大眼睛,身上的氣息也為之一振,卻是松開了陳浪的小臂,然后拒絕七仙的攙扶,一步一步堅定的朝場中走去。

“岳某該還的公道都已還了,現在,該是找別人討回公道的時候了!”

面對上千道驚疑、震撼、不解交織的目光,“不平仙”岳狂似乎用盡了畢生的氣力,暴吼出聲:

“諸位應當已經看出來了,岳某近日所做之事,皆為救人,而傷了這位晏姑娘的,便是無生盜首,此人便是……”

“阿彌陀佛,是我!”

突兀之極的,一聲佛號響徹全場,竟是將岳狂的聲音都蓋了下去。

下一刻,就在無數道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下。

一道身影自人群中緩緩走出,抬手將頭上的斗笠扔下,現出一個五十歲上下、身著灰衣的光頭。

“無生盜首,正是貧僧!”

霎時間,岳狂怔住。

金光寺的十幾個僧人怔住。

擎天盟、天禽幫、裴彧、令狐蟾、季含章乃至在場所有的人,無一例外全部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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