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咸身形如電，疾掠下山。

耳畔仍回蕩著，孫老九歇斯底里的咒罵。

他貼著潮濕山巖屏息凝神。

雨絲在周身蒸騰起裊裊白霧。

雙目卻如寒星般，死死鎖定山道盡頭。

雨幕深處。

沖出一團猩紅血光。

孫老九踉蹌身影，破霧而出。

一身勁裝碎若敗絮。

大腿上幾條毒蛇正瘋狂噬咬。

更有條赤鏈蛇鉆進褲襠瘋狂扭動。

這兇人竟渾然不顧。

雙臂燃著詭異血霧往身上拍打。

毒蛇甫觸血氣，便化作焦炭墜落。

季咸瞳孔驟縮。

蛇尸不斷掉落，孫老九須發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霜色。

渾身筋肉，如泄氣皮囊般迅速干癟。

燃血秘術！

楊平安說過，江湖人不到生死關頭，斷不會用此自毀根基的秘術。

看來身后那隆隆作響的蛇潮...

山道震顫愈烈，漆黑蛇浪已漫過山梁。

千萬蛇鱗摩擦聲，混著雨聲，好似惡鬼搖著招魂幡，在逼近。

在距離下山道五十丈處。

蛇群詭異停滯。

鱗片摩擦聲，匯成令人牙酸的潮水聲。

季咸瞇起眼睛。

看著那些昂首吐信的毒物，反復撞擊著某種無形禁制。

細碎光點在它們額前明滅。

蒼梧山隱藏的秘密，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深。

孫老九顯然知曉這個禁忌，正癱在地上大口喘息。

燃血秘術的反噬正在顯現。

古銅色皮膚下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汗珠混著雨水不斷滾落。

季咸無聲勾起嘴角。

鐵骨境后期的武者，平時捏死銅皮境的武者如同碾螞蟻。

然而此刻，孫老九的胸膛正隨著劇烈喘息，上下起伏。

這無疑是他最脆弱的時刻。

心念電轉間，季咸暗運神農望氣術，微光在眼底一閃而逝。

三尺外。

草窠微動，竹葉青的三角頭顱正吞吐紅信。

咻！

青蛇如離弦之箭破空而去。

七寸被鐵鉗般的手指扣住。

暗青鱗片在雨幕里劃出碧痕。

孫老九渾濁瞳孔驟然收縮。

脖頸青筋暴起。

枯瘦身軀竟似貍貓般弓腰反折，生生避開這記陰毒暗器。

“馬迎春出來吧，老夫早知......”

沙啞笑聲戛然而止。

柴刀劈開雨簾的剎那，天地為之一靜。

季咸雙臂筋肉虬結如老藤，刀鋒裹挾劈山裂石之勢，轟然劈下。

龍虎勁力盡付此斬。

刀光過處，雨珠炸成白霧，正是劈山刀法！

凌厲刀風撲面而來。

孫老九枯瘦的身軀驟然繃緊。

他渾身筋肉詭異地律動起來，皮膚下滲出猩紅血氣。

轉眼間。

凝作蒸騰的血霧，竟比山間雨霧還要稠上三分。

血色濃霧翻涌間，刀芒乍現。

那柄柴刀，裹挾龍虎勁力劈開血霧。

刀鋒堪堪偏轉三寸。

金鐵交鳴。

半截斷刃裹著半條臂膀，沖天而起。

血液潑墨般濺在山道。

“季二郎？”

孫老九目眥欲裂，斷臂處青筋如蚯蚓般扭曲蠕動。

那張陰鷙的老臉，猙獰如惡鬼。

三十年來在泥潭里，摸爬滾打練就的直覺，竟被眼前這后生用一刀，破得干干凈凈！

季咸垂眸無言，手腕輕振甩落刃上殘紅。

刃上腐朽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面對這般變故，他眼底寒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