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藥賣錢
- 說好采藥養家,你肝出十萬山神?
- 一天九碗
- 2015字
- 2025-03-08 20:00:00
暮色漫過山棱。
季咸十指纏滿墨綠。
粗布裹纏的小腿筋肉,虬結如老參。
他翕動鼻翼。
草木清苦氣,隨秋風沁入肺腑。
“識途境辨土腥氣,能采到七葉重樓已是造化?!?
少年輕笑。
“可要循著藥香,尋得老藥,才算真正摸到知味境的門道。”
季咸垂目細看。
常年攀巖的趾縫,結著厚繭,卻泛出玉色溫潤。
昨日。
分明負簍攀崖,還覺氣短。
今日。
少年背著幾十斤藥草,竟如游鱗溯水。
果然。
如《藥經》上說,氣養形神,境通天地。
若說二境知味,便能辨百藥走向。
待到五境造化......
季咸仰頭。
萬仞絕壁,吞沒殘陽。
山棱起伏,如蒼龍脊骨。
少年在心底盤算。
霧靈芝,雙生茯苓和赤紋石斛。
這類上了年份的寶貝,須得送到藥市的老字號。
像濟世堂那些老藥工,最懂行市。
不會像馬三姑,孫老九這般壓他的價。
至于尋常的草藥,車前草留著熬消暑茶。
忍冬藤,倒是適合陰干后浸酒。
背簍里用油紙裹得最嚴實的,是五株朱血藤。
這般年份的補血老藥。
若遇上走鏢的武師,或是內家拳的師父,怕是能抵得尋常人家半年的嚼用。
他估摸著這趟換來的銀錢。
既要夠抓齊姐姐的藥方,又得恰好卡在,不會惹人眼紅的數目。
青崖寨的藥市里,不知多少雙眼睛,在藥材擔子間來回逡巡。
季咸唇角止不住地上揚。
他哼著前世的采藥山謠,朝著藥市去了。
“呦喂——
竹簍兒輕晃露水搖
青苔階上日光跳
烏藥探頭石斛笑
茯苓裹著松香跑
呀哈——”
青崖寨分作內外兩寨,盤踞在蒼梧山坳里。
外寨貼著山崖搭建。
滿眼都是茅草頂的矮屋。
搗藥青汁順著石縫流淌。
佝僂藥農背著竹簍穿行,苦澀藥味彌漫其中。
穿過外寨大門便見內寨。
那是大戶人家住的地方。
季咸沒進去過,只是依稀透過門縫打量著里面。
他只記得,最深處藏著那間青磚黑瓦的丹坊。
外寨主道兩側,立著吊腳樓。
有生藥鋪、皮貨行、山珍棧等,依次沿街排開。
除此之外,青崖寨有兩座大集市,全都處在外寨中心。
其一便是藥市,這里最是喧鬧。
二十多頭騾馬,馱著成捆藥材在此卸貨。
出山的路子也得經過此處。
穿麂皮坎肩的腳夫,吼著號子。
油布包裹的藥材,堆得比人還高。
汗味混著杜仲辛氣,不斷繚繞。
其二便是山貨市,也是熱鬧十足。
常有大戶的護家武師出來,尋貨補氣血。
獵戶們挎著開山刀,倚在攤前。
新剝的熊皮,滴著血珠,籮筐里的鹿肉,沾滿血水。
沾泥手掌,把銅錢搓得發亮。
討價聲和獒犬低吼,攪成一片,活像闖進了野獸窩。
。
“阿季!這些日子跑哪兒去了?莫不是被山魈擄了去!”
“好家伙,這背簍都要脹破了!該不會摸進斷龍崖了吧?”
背藥簍的少年剛踏進藥市,七八個采藥人便圍了上來。
有人微微掀開簍蓋,頓時驚得倒吸涼氣。
“赤紋石斛少說三對,雙生茯苓...這成色怕是十年往上的!”
旁邊戴斗笠的漢子怪叫起來。
“霧靈芝!還是二十五年份的!”
手指懸在銀白紋路上方顫抖。
愣是沒敢觸碰這金貴藥材。
最先開口的斗笠漢子,卻是嗤笑。
“你們眼力不夠啊,沒瞧見油紙里裹著的寶貝?”
他指著簍底黃紙包。
幾縷暗紅須莖從縫隙鉆出來,
“朱血藤!這品相送去濟世堂,少不得換這個數...”
他五指張開晃了晃。
人群頓時炸開鍋。
幾個年輕采藥人踮腳張望,年長的則不住咂嘴。
往日,能采著霧靈芝便是撞大運,這背簍里的藥材,卻樣樣金貴。
有人推搡著季咸催促:“快去濟世堂!王掌柜前日還懸賞求購朱血藤呢!”
濟世堂是縣里藥行在青崖寨設的分號。
雖需向總號交提成,但定價公道。
不像馬三姑那幫人,既要壓價又要抽頭。
季咸抹了把額間汗水,在眾人灼灼目光中,穿過藥攤。
那里擺著的尋常草藥,此刻都成了黯淡陪襯。
季咸跨進濟世堂。
堂內。
彌漫著淡淡藥香,七八個學徒正在分揀藥材。
柜臺后轉出個穿靛青綢衫的老頭子。
面白山羊須,看見來人便笑。
“季小哥又帶好貨來了?”
“讓我瞧瞧......嚯!這品相的霧靈芝可少見,根須完整得很!”
“還有這雙生茯苓也是難得??!”
王掌柜捏著山羊胡,湊近藥簍,掀開一看。
霧靈芝十指粗,傘蓋隱現云紋。
雙生茯苓形如嬰孩,斷面滲出脂膏,還有那些赤紋石斛...
好家伙!
王掌柜頓時輕吸一口氣,手指微顫,掀開油紙包。
三株拇指粗細的朱血藤,赤紅似血。
根須間,還沾著蒼梧山特有的赭色巖屑。
“朱血藤?還是三十年往上的老藤!”
“前日,仁心堂的趙大夫還說,如今山里這寶貝比野山參還稀罕......”
“為了這根藤,我攀了三道崖?!?
季咸解開纏在腰間的粗麻繩,露出幾處磨損嚴重的結扣。
“您看這采藥索,被山石磨得只剩三成韌勁,回頭還得找人重新編過?!?
王掌柜撫著油紙包像摸著美玉,聞言笑道:
“值當的!這等成色的朱血藤,換百條采藥索都使得?!?
“雙生茯苓和赤紋石斛也一并過秤吧,今日市價正好?!?
正說著從柜臺取出戥子,算盤撥得噼啪作響。
“霧靈芝品相不錯,作價八錢,雙生茯苓兩對算你六錢?!?
“赤紋石斛根須完整,作價......”
算珠碰撞聲突然加重,手指按住朱血藤。
“最難得是這三株!三十年生的朱血藤,之前獵寮的少東家早早預定,給了足銀七兩。不過嘛...”
算盤噼啪一扣:“刨去進山的腳力錢、背簍過秤的損耗,加上藥行的抽水錢......共八兩三錢又五十文...”
話音未完,季咸眼眸一縮。
眼角余光瞥見門口,裙裾一閃。
藥香里,忽然混進茉莉頭油的氣味。
他后頸寒毛倏地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