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子蜷在地上，手指深深摳進土里。

疤臉漢那記窩心拳，著實傷得他不輕。

“疤臉漢！這三株虎耳草是我大哥救命用的......”

“怎么？”

疤臉漢斜瞥少年一眼。

三根虎耳草在掌心顛了顛。

“唐家欠我的債，這點藥草連利息都算不上。”

原來出價七八兩銀子，又砍價到五兩銀子。

疤臉漢直接不演了，打算明搶。

他臉上的猙獰皮肉，隨冷笑扭曲。

“你大哥當年那一箭，斷的可不止是老子的姻緣。”

唐大郎持刀暴起，但被疤臉漢身后的潑皮，踹翻在地。

唐大郎血沫噴出：“周家退婚分明是你家嫌貧愛富！”

話音一落，他頭暈目眩。

這是蛇毒又要發作了！

“閉嘴！”

疤臉漢暴喝一聲。

捏得草藥莖葉滲出汁水。

“當年周家偏房那丫頭，可是哭著要隨我私奔的！”

他俯身揪起唐大郎衣襟。

“現在你蛇毒纏身，我偏要你們看著草藥救不了命！”

“造孽??！天殺的畜生！”

唐大娘拿起一旁的竹杖砸來，被疤臉漢攥住甩開。

“兒啊，我的兒啊......還讓不讓人活了！”

“初七頭香我親自來上。”

疤臉漢甩開昏迷不醒的唐大郎，藥草塞進腰間皮囊。

“到時候給你們全家帶捆紙錢?！?

山魈子搶步接住昏迷大哥。

雙手握拳頭，脖頸青筋暴起。

他瞪向疤臉漢，血絲爬滿眼珠。

喉嚨里滾著嘶吼，卻發不出聲。

只剩下牙關咬得直響。

唐大娘踉蹌起身。

死死摟住兩個兒子，淚水順著皺紋往下淌。

大兒子昏迷不醒。

老二不知所蹤。

最小這個，瘦的跟豆芽菜似的。

老婦人顫巍巍望向人群。

目光所及之處。

一片后腦勺。

有人別過臉。

有人盯著鞋尖。

瞧著疤臉漢那幾個潑皮，就要走了。

她突然記起二十幾年前，那個午后。

男人背著弓箭，提著野兔，站在山腳處笑。

三個皮猴崽子在山道里打滾。

當家的！

你咋就閉眼閉得這樣早！

卻在此時，唐大娘肩頭猛地一顫。

“等等！”

清亮聲線破開嘈雜。

人群忽地裂開一道縫。

她慌忙抹了把淚。

水霧里，浮出季家二郎的輪廓。

山魈子喉頭發出嗬嗬響動，胸口劇烈起伏。

這自幼同他滾泥潭掏鳥窩的少年。

竟直挺挺杵在疤臉漢面前。

少年單薄脊背，繃成青竹。

潑皮們鼓噪著往前涌。

季咸目光平靜瞧著那些無賴。

“唐家的事，我接了！”

“今天這藥草，你不能拿走！”

這......這是要翻天??！

四鄰縮著脖子，倒抽涼氣。

不知誰先起頭喝了個彩：“好小子！有膽氣！”

“季家二郎？”

疤臉漢擰著眉頭上下打量。

從鼻腔里擠出兩聲冷笑。

“嗬！這會兒倒蹦出來了？”

“早先你那個兄弟挨揍時，怎不見你放個屁？”

疤痕橫貫的面皮，隨著獰笑抽搐。

他陰鷙目光掃過少年單薄的身板。

“爺這都要撤了，倒裝起硬骨頭來了？”

話音陡然轉厲。

季咸垂眼，撣了撣袖口沾的灰塵。

唇角仍噙著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唐家的恩情他記著。

但報恩，得先保住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