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臉漢昂著下巴，立在院子中間。

那道斜貫?zāi)橗嫷陌毯?，泛著紅光。

那是去年冬獵。

唐家大郎一箭擦過他面門留下的。

這潑皮近日攀了高枝。

馬三姑門下的伙計牌往腰帶一別。

氣焰更盛三分。

“大娘啊......”

疤臉拖長調(diào)子。

“聽說大郎讓蛇咬了？”

他俯下身子，聲音低沉。

“這里面的老藥，七八兩現(xiàn)銀，我收了！”

“夠請郎中了吧？”

唐大娘攥緊懷中的包袱。

藥堂明明開價十五兩，這無賴偏要上門壓價。

可如今，

大兒子還在床上抽搐，蛇毒耽擱不得，床單都抓破了。

就在此時，山魈子想起那天的銅哨聲，以及谷里那陣詭異的“咻咻”聲。

可不就像這些天，疤臉漢總是別在襟口的黃銅哨？

媽的！

害了大哥不成？

還要來害老娘！

于是，一聲怒喝在院中響起。

山魈子身影如離弦箭般射出。

他雙目赤紅。

脖頸青筋暴起，活像頭被激怒的蠻牛。

他怎容得母親受辱？

熱血撞得太陽穴突突直跳，顧不得思量便一頭撞去。

“小崽子皮癢了？”

疤臉漢子獰笑，“今天我就替你大哥教訓(xùn)一下你！”

“讓你知道什么叫做規(guī)矩！”

蒲扇大的巴掌，如老鷹抓小雞般扣住少年肩胛。

少年單薄身子，在鐵鉗似的掌中掙動，倒顯出幾分滑稽。

需知道，疤臉漢這幾日里吃香喝辣，體壯如屠戶案板上的肥豬。

反觀那少年，細胳膊細腿，活似曬蔫的豆芽菜。

疤臉漢臂上腱子肉虬結(jié)，缽盂大的拳頭一把砸下。

砰！

悶響傳來。

少年踉蹌倒退十幾步。

脊背重重磕在土墻。

嘴角溢出不少血沫。

“造孽??！”

唐大娘嘶聲哭喊，死死攥著包袱。

她眼睜睜瞧著山魈子挨了記窩心拳。

少年嘴角迸出血珠子。

在黃土墻根蜷成蝦米。

“老太婆，現(xiàn)在價格變了！”

疤臉漢獰笑著扯她胳膊。

“五兩銀子買你老藥都是抬舉了！”

話音未落，他突然踉蹌了下。

唐大娘竟一頭撞在他肋下。

包袱里，虎耳草嘩啦啦灑了出來。

“作死的！”

疤臉漢暴喝。

蒲扇大的巴掌呼呼劈下。

卻見黑影閃過，他腰眼突遭重擊。

整個人栽進一旁的柴火堆里。

原來是山魈子忍著疼撲上來，張嘴咬住漢子小腿不放。

“三弟松口！”

唐大郎拄著柴刀跌撞而出。

他胸膛繃帶滲著綠血，刀刃卻穩(wěn)當(dāng)指著疤臉。

“疤臉漢！去年冬獵誤傷你臉，要命沖我來！”

滿院死寂。

疤臉漢面容無比扭曲。

不提也罷。

可一提起這事。

他心底那股將唐家滿門獻祭，給白蛇娘娘的念頭，就止不住地翻涌。

唐家大郎趕緊將老娘和幼弟攏到身后。

“江湖規(guī)矩禍不及家小，今日你敢動他們分毫......”

唐家大郎手持柴刀，猛地揮下：“老子拿命換你全家！”

“唐大郎！換作從前，這話我或許還信三分！”

疤臉漢面皮跳了跳，“眼下嘛......”

他故意拖長尾音，滾出兩聲悶笑。

人群嗡地炸了鍋。

疤臉漢身后的幾個潑皮，突然踏前半步，眼風(fēng)一掃。

看熱鬧的寨民，像被鐮刀割過的麥子，齊刷刷矮了半截。

連墻根下的老狗，都夾著尾巴鉆進了柴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