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得好。”

“我也問過你們大當家，上千山匪都抵不上一頭妖王，何必特意叫你們來？”

“他受傷后不回山寨，反躲妖洞，擺明寨子里有人起了異心。”

“可他是這么說的.......”

謝青眼中泛起青芒：“天地異變當前，人妖都在掙扎求存。”

“能活到最后的，就是天命。”

“既然站起來了，怎么敢忘了當年并肩的兄弟？怎么忍心不拉他們一把？”

話到此處，謝青聲線驟然變化。

竟然與青髯匪大當家分毫不差。

老六渾身一震，赤紅的雙眼死死盯住對方。

“你本是邊軍出身，總好過那些給人當牛做馬的窮人。”

那聲音帶著某種粗糲，“可還記得為何落草為寇？”

“大哥......”

“當年，你說邊關糙米養兵，將帥卻啖肉飲血。

待得狼煙起時，那群酒囊飯袋只會喊‘給我沖啊’！”

謝青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周身氣質驟變。

方才的妖異盡褪，竟然帶著道門特有的清正之氣。

“你說不愿當枉死鬼才逃回來，可家中五口早成了亂葬崗上的白骨。

這世道，你不當山匪還有什么出路？”

他的聲音帶著某種特殊的節奏，一字一頓地像敲在人心上。

“你說，自個做土匪都是拼了命才能活。”

“舊人念舊事，自然得說些舊話。”

謝青瞇起眼，陰惻惻開口。

“這次帶弟兄們殺回青州，嘗嘗鍋盔牙子配水盆羊肉，老六，你說呢？”

陽光斜照在他臉上，反而襯得眉眼愈發陰鷙。

他傾身逼近老六，影子如蛇般扭動，倏然將對方整個人籠在陰影里。

老六臉皮抽動兩下，強笑道：“青州的鍋盔牙子配水盆羊肉，當年確實讓哥哥們惦記過。難為大當家記到如今...”

“這回把人都給我叫齊了！”

大當家的聲音在大廳內回蕩作響。

“少一個，你就替他們補上。”

“自然自然！保管讓哥哥們都來！”

“這才像自家兄弟。”

謝青面色稍霽，嗓音變得尖細：“順帶把季咸那崽子綁來。

楊平安不在，總得找他兄弟討些利錢不是？”

“娘娘放心，這事兒包在老六身上！”

吞山蟒一拍胸脯應聲。

再垂手，才發現掌心全是冷汗。

到底是讓大哥嚇的。

這么多年了，他還是改不了拿他們逗悶子的脾性。

與此同時。

天光大亮。

內寨，濟世堂里。

季咸打量著眼前的漢子。

這人比唐大略矮些。

一張方臉與唐大有七分相似。

黝黑的面龐上，帶著失血后的蒼白。

目光下移，掌心布滿厚繭，顯然是個練家子。

只是這個漢子，此刻卻耷拉著肩膀。

渙散的眼眸里，仍帶迷茫。

唐二偷偷用余光掃過面前的少年。

掌柜長衫襯得人愈發清帥。

這眉眼看起來有些眼熟。

可他實在不敢把記憶中季家二郎，與能讓少東家親自引薦的人物。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給聯系起來。

正猶疑著，忽然聽得一聲熟稔的鄉音：“唐二哥近來可好？唐大哥他們總念叨你。”

這聲音驚得唐二猛然抬頭。

黝黑的臉上漸漸浮出難以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