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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寨無書聲

馬三姑撫著腕上青蛇:“我幫你引了十幾個伙計入谷飼蛇,還不夠?”

疤臉漢摸出銅哨,咧嘴笑:“這銅哨能號令群蛇,但只在蛇盤谷管用。三姑再引幾人進谷,剩下的交給我。”

頓了頓,他又道:“總得喂飽谷里的蛇祖宗,龍涎草才拿得出來,三姑您說呢?”

馬三姑柳眉倒豎,繡鞋猛地蹬地。

面前的八仙桌裂開三寸縫。

疤臉漢后頸汗毛才剛炸起,整個人已撞上窗戶。

豐腴身段壓得他喉頭直響,胭脂香混著血腥味鉆入鼻孔。

“三姑......”

疤臉漢扒著窗框,半截身子懸在二樓外。

底下。

趕集人群炸開鍋,幾個采藥郎背起藥簍就跑。

馬三姑指甲掐進他腮幫子:“老娘守寡那夜,可是親手閹了七個土匪。”

下方。

看熱鬧的人群,突然靜得駭人。

獵戶們攥著弓箭的手直打顫。

樓上。

那寡婦白藕似的小臂,正壓著疤臉漢咽喉,銀鐲子硌得他翻白眼。

青蛇盤在疤臉的銅哨上,信子嘶嘶直吐。

疤臉漢那張黃臉憋成豬肝色:“三姑...我錯了!”

手在他脖頸勒出血痕,直接將其從窗邊砸了過來。

疤臉臉冒星光,斷斷續續說:“龍涎草...要活人祭...我也是...沒辦法...”

繡花鞋碾著疤臉手指,三十出頭的寡婦俯身冷笑。

青蛇竄出,毒牙擦著疤臉眼皮,“明日綁季家瞎子來。”

疤臉癱在地上干嘔:“可周管家那邊...”

綢緞裹著豐腴胸脯,劇烈起伏:“周管家算個屁!”

“啪!”

一記耳光打得他耳蝸嗡鳴。

“誤了時辰,”馬三姑絞著青蛇尾巴,“就把你填蛇窟。”

話音落下。

馬三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剩疤臉捂著喉嚨發顫。

青蛇從女人肩膀探出腦袋,對著疤臉吐出猩紅信子。

“臭婊子!”

疤臉漢啐掉血沫子。

他盯著馬三姑扭著腰胯遠去的背影,肥臀在裙里晃蕩出白浪。

疤臉漢壓下心頭火熱,啐道:“早晚有天非弄了你!”

伙計背過身去,離得遠遠的,就當沒聽見。

疤臉漢這癩皮狗沾不得,誰踹他都嫌臟鞋底。

揉著脖子來到門口,夕陽把臉上的疤痕照得像條蜈蚣。

“等老子拜了白蛇娘娘...一定要那寡婦跪下...”

他沖地上那灘血水陰笑。

巷尾忽起犬吠。

疤臉漢猛地縮緊脖頸張望,倒吸兩縷涼氣,才穩住心神。

手指掐著腰間布袋,里頭空空如也。

要換龍涎草,還缺最后一味人肉引子。

季家瞎女倒是細皮嫩肉,可那丫頭早被周管家看上。

疤臉漢下意識摸向脖子,馬三姑掐著傷痕還在發燙。

但轉念想到若交不出龍涎草,自己怕是要喂了大蛇。

“橫豎是個死......”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周家的青磚高墻在記憶里晃了晃,終究被十八歲姑娘雪白的腕子攪碎。

夕陽斜斜。

他啐了口血沫,徑自朝外寨拐去。

季家。

灶膛火苗,噼里啪啦的響。

“阿弟,最近別去蛇盤谷。”

季咸抬頭,瞎眼姐姐攥著半截藥藤。

灶臺上。

瓦罐咕嘟咕嘟的響。

季咸抓了把鹽,撒進肉湯里。

“聽誰說的?”

“趕集都傳遍了。”

姐姐指了指自個耳朵。

她的耳朵比山貓還靈。

“說是打獵的瞧見白蟒蛻,水缸粗的蛇道......”

菜刀剁進砧板。

季咸頓了頓,想起晨霧中那條巨蛇。

那可不止水缸粗...

“阿姐,這白蛇娘娘我怎么沒啥印象?”

季咸疑惑。

原主記憶中沒有關于那條妖蛇的片段。

“你那時太小,記不得也是自然。”

姐姐攥著衣角。

“那年白蛇娘娘下山作亂,寨子里橫死的人血都滲進青石板縫里......最后還是丹坊的大師們連夜立了鎮山石。”

姐姐心有余悸。

又是丹坊?

少年想起上次買的廢丹,姐姐連服幾日。

雖然仍像隔著重紗看霧,但那雙蒙塵許久的眼睛,分明是活過來了。

“總之,你別去招惹白蛇娘娘就行。”

害怕季咸出事,姐姐又叮囑了一句。

“阿姐放心。”

只要妖蛇不來招惹他,少年自然也不會自討沒趣。

“阿姐飯好了,吃飯吧。”

姐弟二人對坐。

季咸扒著碗沿,笑道:“等開春,就送阿姐念書去。”

他盤算著銀錢,來年雪化時,阿姐眼疾能好利索,正好挎書包進學堂。

“可這樣......”阿姐揪著補丁衣角,“會被人說閑話吧?”

“瞧山外那些大小姐,哪個不進學堂?”

季咸舀了勺肉湯,澆在姐姐面前的糙米飯上。

“等阿姐以后出息了,阿弟還得仰仗姐姐呢!”

這肉是晌午在集上割的,花了四百文錢。

做法也十分簡單,季咸先拿粗鹽抹遍肉塊,吊在灶口熏了半時辰煙。

然后切薄片下鍋,熱油激得肉片卷邊,抓把野蒜苗顛兩下就起鍋。

油星子濺在土灶上,滋啦啦響得歡實。

陶碗磕在木桌上,季咸咬著蒜頭,心忖道:“管他窮灶富灶,火旺了都能煎出香來。”

肉香混著濃湯澆在飯上。

季咸扒進嘴里,燙得齜牙咧嘴。

每日攀崖采藥,體力耗損甚巨。

食不果腹反損元氣。

少年狼吞虎咽,木筷刮得碗底吱吱響。

耳邊傳來姐姐含混不清的聲音。

“阿弟,寨里沒有學堂的。”

“要識文斷字,要么翻過九道梁去山外,要么......”她咽下嘴里的肉。

“要么什么?”少年梗著脖子咽下飯渣,陶碗“咣”地磕在桌上。

“去丹坊當學徒。”姐姐又扒了口肉,這才道。

少年夾著咸菜的手懸在半空。

丹坊學徒?

那可是兩大柜頭都盯著的位置,豈是這么好上的。

“內寨那些青磚大屋的人家呢?”少年又盛了一碗飯。

“送娃兒進城。”

姐姐攥緊圍裙,麻布在掌心揉成一團。

“那得脫藥籍,少說要三百兩雪花銀,夠買幾十頭壯牛了。”

她聲音輕得像將熄的余燼,“要不阿爹當年怎會冒雨進山...”

寨子里確實沒有讀書聲。

晨起是藥鋤鑿石聲。

晌午是竹匾篩藥聲。

入夜只有山風卷著蘆笙調。

難怪極少有人可以走出大山,原來問題出在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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