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三姑的碎發被穿堂風卷起，眼角瞥向老馬：“不是讓您喝了安神湯，早些睡嗎？”

唰！

十幾道目光扎過來。

老馬嚇得魂飛魄散，舌頭直打結：“見你和謝丹師，晚飯沒動筷......”

馬三姑抬手止住話頭。

禿頭漢子悶聲不響接過青瓷碗，粥還冒著熱氣。

他放好熱粥，退至門口。

“迎春，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

老馬弓著背擠出笑，后頸發涼。

這些人手上刀槍棍棒，難道是土匪？

眼角掃到謝丹師胳膊上那道血口子，老馬心頭猛跳。

迎春手里尖刀還在滴血，刀刃上的猩紅，在油燈下泛著光。

老馬目光掃向繡床，一團黑影正微微抖動。

沉重的喘息聲里，微光映出半片黑白蟒紋。

他眼眸驟縮，牙關咬得咔咔作響，喉頭卻像被鐵鉗卡住。

“迎春，你看著辦吧。”

沙啞聲線刺破寂靜。

馬三姑尚未開口，老馬已踉蹌著撲上前，渾濁眼球爬滿血絲：“操你娘的吞山蟒！迎春也是你叫的？”

尖利嗓音刺破空氣。

當年被吞山蟒所害，少了命根子。

如今，眼見當年仇人豈能不怒？

他猛然轉向女兒，聲線發顫：“迎春，你向來懂事，是個好孩子，怎么會和山...”

話未說完就被癲狂笑聲截斷。

馬迎春抄起桌上陶碗，狠狠摜在地上，黃褐粥湯濺了謝青滿臂。

青年死死垂著頭，任碎瓷在臂上劃出血痕。

“哈哈哈哈！好孩子？”

她笑得眼角迸淚，“你連肉粥都供不起！我不喝這個早餓死了！”

“你當我愛吃？那是小時候家里只有這豬食！”

“母親當年真是看走了眼，竟嫁給你這號人！”

“要殺便拖到外頭殺，別臟了宅子。”

馬三姑聲線冷硬如鐵，“到底養了我十幾年，總得留個全尸。”

繡床上的人影笑得渾身發顫：“到底是我的種！對己狠，對人更狠！”

“老馬，念在你婆娘當年伺候得舒坦，又養我閨女這些年，留你個全尸。”

話音未落，老馬已死死盯住馬三姑，渾濁的眼珠幾乎要迸出血來。

他哆嗦著后退半步，喉嚨里擠出破碎的聲音：“騙人的...是不是？”

“您老糊涂啦？”

馬三姑手指繞著發梢，甜笑著朝繡床努嘴：“喏，這才是親爹。”

床帳里頓時爆出粗嘎笑聲：“老子的種！老子的種！像我！像我！”

老馬佝僂的脊背猛然繃直。

十幾年溫軟嬌憨的奶娃娃，轉眼間，竟成了山匪吞山蟒的親骨血！

這讓他如何接受？

怎么接受？

“畜生！你辱我妻子屠我爹娘...”

老馬抄起一旁的燭臺往前撲，拳頭卻比他更快。

禿頭漢子朝老馬啐了口唾沫：“山匪吃你家糧了？老子搶道靠的是拳頭硬！”

話音未落，砂缽大的拳頭，已砸得老馬口鼻竄血，倒地不起。

禿子踏住老人的脖子嗤笑：“地頭蛇喝血，山匪徒吃肉，要怪就怪你連自家婆娘，都護不住的軟蛋樣！”

謝青剛想暗中傳音，肋間突然挨了記窩心腳。

他蜷縮著撞上墻壁，喉頭泛起血味。

今夜本是來與馬三姑私會，哪料繡床帷帳后，沖出十幾個金肌鐵骨境悍匪。

連傳聞中半步陰陽爐的吞山蟒，都親自壓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