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阿弟真是山神爺賞飯吃的。”

季靈歪頭笑得眉眼彎彎，鼻尖卻捕捉到若有似無的鐵銹味。

“那是，你弟我這運道穩當的。”

季咸撂下碗，幽幽道。

阿姐垂在桌下的手悄悄攥緊裙裾，粗布在掌心皺成一團。

那分明是血腥氣的味道。

自己若是沒有修行，真是個尋常盲女。

此刻，或許正歡喜地摸著寶珠，而不是從血腥味里，想象著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

季咸打了個哈欠，一夜采藥，他都有些累了。

自然沒留意到姐姐的異常。

他褪下外衫。

來到房內，木桶里熱氣蒸騰，汗珠子順著脊梁往下滾。

待水涼透時，少年神清氣爽地擦干身子。

待收拾停當，從里間出來。

季靈往木桌上擺早食。

新蒸的燒賣在竹屜里泛著油光。

金絲卷兒整齊碼在荷葉上。

灶上砂鍋里，雞絲粥飄來陣陣香氣。

季咸來到桌前坐下，心中想道。

看來，阿姐的眼睛好大半了。

“阿弟，粥里要給你撒松子糖，還是拌些醬瓜丁？”

季靈用木勺攪動著稠糯的粥湯，開口問道。

季咸瞧著粥面，嘴角不自覺揚起：“給我澆勺辣油就行，我自個再切些腌芥菜頭。”

快入冬了，還是辣味舒服。

少年不是那種忘本之人。

很快，姐弟兩人對坐，吃著早食。

就著酸辣爽脆的腌菜，季咸咬開燒賣薄如蟬翼的面皮。

湯汁呈現琥珀色，帶著肉末筍丁在舌尖綻開。

他望著桌上的早食，恍惚記起以前。

那時候，晨起進山，能有個冷饃配山泉水便是難得。

如今這般七碟八碗的早食，竟也成了尋常。

“難怪世人皆嘆，奢靡易求，節儉難守。”

季咸心下暗嘆，不禁喟然。

“阿姐，吃完我帶你去鈞天書院報到。”

季咸叼著半截金絲卷，含混道，“頭回上學怕不怕？”

季靈喉頭滾了滾，咽下最后一口燒賣，點點頭道：“嗯。”

季咸拍了拍姐姐的肩膀，示意對方放寬心。

很快，姐弟倆已掃凈五六個蒸籠。

季咸剛收拾完碗筷。

阿姐換了素色衣衫出來。

隨后，姐弟倆穿過幾條巷子，鎏金匾額撞進眼簾。

鈞天書院四個金字正往下淌光。

大門洞開。

季咸朝著里面看去。

廊柱投下斜影，偌大庭院空落落的。

唯有朱婆婆佝僂著背，擦拭回廊欄桿的污漬。

老人聽見腳步聲抬頭，攥著抹布的手，在圍裙上蹭了蹭。

“小姐還睡著呢，你們姐弟倆倒是來得早。”

季咸望著日上三竿的天光發怔。

早已經過了早膳時辰。

他聽王掌柜的說，書院學宮最重晨課。

但是...這位沈仙子倒是個例外。

“莫不是要來個殺威棒？”

季咸這一念頭剛冒出來，便見朱婆婆笑出滿臉褶皺：“小姐素來厭煩愚人，既不屑作弄，也犯不著使什么下馬威。”

季咸眼尖，一個箭步上前接住銅盆。

他賠著笑：“婆婆，沈院長可安排了早課？”

朱婆婆將濕抹布放進盆里：“你？沒得。”

轉頭見季靈垂手站著，老臉笑出褶子：“小姐特意交代，靈兒來得早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