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古玩街不算大，這個市場其實是非法的，每天6點多鐘擺攤，七八點鐘散攤。

這年頭買賣文物法律界限很模糊，地上戳個瓶子你說這到底是算文物，還是古玩，誰也說不清。

你要是跟練攤的混熟了，你就會發(fā)現(xiàn)這里邊十個得有五個是刑滿釋放后沒工作，這幫人沒什么古董知識，就是將本求利3塊錢進的，5塊錢就能賣。

還有五個基本上是家傳手藝，本地不好出手，大老遠跑東北來，懂的都懂。

云楠一點古玩知識都不懂，不過聽著馬爺大談古玩界的規(guī)矩感覺還挺有意思的。

街口稀稀拉拉站著三、四個中年男人，臉上蒼桑，透著一股算計勁兒。

馬為都一眼透：“這哥幾個肯定是喝街的。”

他們專門走街串巷，經(jīng)驗非常豐富，遇到有錢的主顧，還專門做牽線搭橋的生意。

馬為都打量著貨攤前的老物件，眼珠子嶄亮。

也不說買，就是看，也不知道他看個什么勁兒，云楠問了兩句，馬爺似乎有被打擾到，滿臉的不高興。

就跟狗遇到屎一樣，有點亢奮，還特喵的護食。

云楠感嘆道都怪老夫境界太低啊！

“老哥，這怎么賣啊。”馬爺終于站在一處攤前，拿著個缺口的碗，開口問道。

攤主看上去有60歲，滿手的虎繭，頭發(fā)發(fā)白，卻很有精氣神。

“3塊。”

“這個呢?”

“2塊。”

......

馬爺問東問西，攤主終于沒耐心了，咆哮道：“有完沒完了，大早上晃點我玩呢。”

聲音驚動了街口幾個喝街的，抱著膀子打量著云楠一伙人。

看的云建功有點不好意思了，拽了拽云楠的衣角。

云楠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馬爺肯定是碰到尖貨，跟對方耗勁兒呢。

我得托馬爺一把。

“馬爺，你稀罕哪個，我送你。”

“談不上喜歡，就感覺這個花瓶還湊合。”

“大哥，這個瓶多少錢。”

云楠剛說完，幾個喝街的圍在攤主周圍小聲嘀咕著，好像是商量價格，一看這幫人都認識。

最終一個喝街的走了出來：“兄弟，這個瓶少300不賣。”

“嚯，宰冤大頭呢，剛才我哥哥挨個問的價，沒一個超過20的，就你這破攤也不值300啊。”

“你甭來這套，剛才是便宜，你不也沒買嗎？我們現(xiàn)在就這價兒。”

對方明顯是耍無賴，云楠不懂，但忽悠人他是祖宗，上輩子在溫市干過一段時間服裝批發(fā)，忽悠的人多了去了，對方這都小兒科。

再說電視劇都這么演的，沒見過豬肉，我還沒見過豬跑嗎？

“不賣拉倒。”云楠作勢拉著馬為都就走。

攤主左右為難的看著喝街的，見云楠真的要走，著急了，咬牙喊道：“等一下，能商量。”

他伸出兩個手指頭：“200拿走。”

云楠嘴角叼著煙，掐著腰，氣勢頗盛：“別欺負我們不懂行啊，這哥幾個喝街的吧，搗什么亂，又沒跟你們做買賣。”

他倒是會現(xiàn)用現(xiàn)賣，古玩行知識僅限于“喝街”，還是馬爺剛教的。

云建功看懂了云楠的眼色，工裝上衣一拉，舔著個大肚子，右腿顛來顛去，整個一溜子形象真給這幫喝街的鎮(zhèn)住了，稀稀拉拉的離開了。

云楠暗嘆，云建功這小子啥時候開竅了，以后給我干個僚機可行。

“就100，給你這攤包圓了，干不干。”他還抄起一個碟子左右打量著：“啥破玩意兒，也就能裝點大醬。”

“那可不行，我這攤10多件東西呢？”

“就你這點破爛值幾個錢？這么地吧，150包圓了。”云楠把錢塞進攤主手里。

“這...”

攤主話還沒說完，云楠手中的碟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直接碎成兩半。

攤主立刻來了精神頭，破馬張飛的喊道：“嘿，你們攤上大事了，我這可是乾隆年間的，誰都別走。”

同時他還招呼那幾個喝街的：“哥幾個，來一下，有找茬的。”

云楠佯裝痛心疾首：“你瞧我這倒霉催的欠手，剛才說200是吧，德勒，我認為。”

攤主手指蘸著涂抹，美滋滋數(shù)著大團圓。

今兒個算是掙大發(fā)了。

云楠連帶著攤布想一齊抄走，攤主還叫喚著這可不行啊！

“挺大歲數(shù)一毛不拔啊，這我都嫌貴了，搭塊布還唧唧歪歪的。”

他扛著東西就往外走，嘴里小聲嘀咕著：“快點，麻溜的。”

攤主猛然一抬頭，總隱隱感覺不對味。看著這三人一溜煙兒的身形，這才反應過來：“瑪?shù)拢执蜓哿恕！?

跑出能有二里地，這才停下來歇口氣。

“你小子跑啥啊！可累死我了。”

“馬爺，我怕他們反悔嘛。”他打開包袱，笑呵呵的說道：“馬爺，你相中的是哪個？”

馬為都露出驚喜的神色：“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那個花瓶？”

“您是那種上來就露底的人嗎？花瓶就是個餌兒，我順著你話往下接茬唄。”

“那打碎的那個碟子呢？”

“我故意的，不讓他們以為自己占便宜，能騙到手嘛！”

“你就不怕那個是真的？”

“沒事，我看了，碟子后面的落款是上海瓷器廠的。”

“可真有你小子的。”馬為都露出欣賞的神色：“今天運氣不錯，這幾個人都是棒槌。”

他又指著第一次開口詢價的殘碗：“這一堆就這個是真的，這個可真是乾隆的。”

云建功戳了戳手：“這玩意兒可值老鼻子錢了吧。”

“可惜是個殘碗，估摸著也能值2000。”

“嚯，馬爺，你們這行騙，不對，掙錢可真容易啊。”云楠收拾收拾其他破爛扔給云建功：“馬爺，東西你得著，咱們走吧。”

馬為都拉住云楠，意味深長的說道：“小云，這錢可是你花的，東西理應是你的。”

對方明顯在試探自己。

云楠咽了一口吐沫，滿臉坦然：“馬爺，俗話說君子不奪人所愛，沒您這兒眼力，也換不來這東西，雖然是我花的錢，權當我送您的見面禮。”

“好，我果然沒看錯你，輕財重義，是個可交之人。”馬為都心滿意足的收了起來：“那我就跟你不客氣啦。”

看著馬為都回招待所的背影，云楠呆站在原地足有一刻鐘。

“哥，你抖個啥。”

“我心疼。”

“咦？”

“瑪?shù)拢强墒乔〉陌。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