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定主意,林疏影不再猶豫,挺直脊背,抬腳徑直向隧道深處走去。隧道里靜謐幽深,墻壁上的火把散發著昏黃黯淡的光,在地面投下斑駁搖曳的影子,宛如張牙舞爪的鬼魅。每邁出一步,鞋底與地面摩擦,都發出沉悶聲響,在這空蕩蕩的隧道里回蕩,更添幾分壓抑。
腳步聲回蕩在隧道中,一路上沒什么特別的東西。
不知走了多久,林疏影走到了道路的盡頭。
盡頭處只有一扇玄金黃銅門,門上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是門環處用獸首造型裝飾,在黯淡的光線里散發著冷硬的光澤,。
還沒等他多想,那扇厚重的門竟毫無征兆地悄然打開,發出一陣輕微的“吱呀”聲,劃破了周遭的寂靜。與此同時,一個熟悉的聲音悠悠傳來:“進來吧。”
林疏影聽見這聲音,頓時火冒三丈,說話的人正是剛剛差點讓他命喪于密室的戒律長老,但是他還是強壓怒火,因為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于是,林疏影深吸一口氣,調整好情緒,臉上換上一副佯裝鎮定的表情,抬腳邁進了門后。
眼前的景象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本以為門后會是局促昏暗的狹小空間,可實際上,這里十分寬敞,地面干爽平整,沒有絲毫潮濕的跡象。
巨大的地下空間里,一根根粗壯的石柱有序排列著,穩穩地撐起整個山體。
林疏影一邊打量著四周,一邊在心底默默回想。在之前,他沿著蜿蜒曲折的隧道,七拐八拐地走了很久,路程漫長容易使人辨認不出方向,但憑借著平日里對天機閣周邊環境的熟悉,他能斷定,此處大致方位就在天機閣的后山之中。
此時,林疏影終于又見到了戒律長老,長老一臉憨笑地對林疏影說:“我原以為天機閣的弟子個個都像弱雞一樣,只會擺弄機關術這些玩意兒,沒想到你竟如此深藏不露。”
林疏影剛要張嘴回懟,這時,一道聲音從石柱后傳了出來:“行了行了,我來說點正事。”緊接著,一位面色威嚴的老者從石柱后面穩步走出,他脊背挺直,目光如炬,周身散發著不容置疑的氣場,舉手投足間盡顯上位者的風范,腳步沉穩地朝著林疏影和戒律長老走來。
定睛一看,這威嚴老者正是當代天機閣閣主——云武邑。只見他身著一襲大紅長袍,衣擺繡著繁復花紋。走到燭光處,臉上的倦容愈發明顯。
云武邑走到二人面前,看了看林疏影手臂上粗略的包扎,眉頭微微皺起隨手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一個葫蘆狀的小瓶,動作嫻熟地輕輕一拋,扔向林疏影。林疏影反應迅速,眼疾手快地穩穩接下。
云武邑開口:“這是天機閣特有的藥,專門用來治外傷。你把這小瓶中的粉末倒在傷口處,不僅能快速止血,日后也不會留下傷疤。”
林疏影拿著藥瓶,仔細端詳,眼中仍殘留著一抹疑慮,畢竟不久前還差點被戒律長老坑害,如今面對閣主與戒律長老一起出,實在難以全然相信。
云武邑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嘆了口氣,補充道:“放心吧,孩子。戒律長老此次行事是我的指示,也是每一位真正的天機閣弟子都必經的考驗。”
“等等,真正的天機閣弟子?閣主,這是什么意思?”林疏影聽到這番話有些懵逼,也就是說,他以為成為“灰衣”就算天機閣的弟子了,結果到頭來,云武邑閣主的這番話就相當于告訴他,“你只是個打雜的”。
云武邑閣主微微頓了頓,目光深邃地看向林疏影,接著補充道:“孩子,你自幼在天機閣長大,應當知曉,江湖中公認的三大門派,天機閣便位列榜首。”閣主語序平穩,但說到這是,透露出一絲自豪。“但你可曾深思過,單靠機關術,真就能讓整個江湖對我們敬畏有加、欽佩不已?要知道,江湖從來都是實力至上,機關術雖精妙絕倫,可歸根結底,也只是輔助工具罷了。”
聽到這,林疏影也深思起來,幼時的他也曾思考過這件事,他想象中的江湖應該是刀光劍影,豪爽奔放的,結果自己天天坐在天機閣的第一層藏書館罰抄...
云武邑繼續說道:“至于實力,可不單單體現在你的劍術多么高超,暗器多么凌厲,力氣多么驚人。天機閣真正的實力,在于參破天機!”他微微仰頭,像是在遙望著歷史的長河,聲音也不自覺地抬高,透著幾分自豪與神秘。“上至國運大事,下至氣象預測;大到邊關戰事,小到糧食民生,皆被我天機閣所掌握。”云武邑緩步行走,雙手負于身后,“天機閣弟子遍布五湖四海,三教九流之中皆有咱們的眼線,各方機密情報盡入囊中。正因如此,朝堂之上那些達官顯貴,多次秘密尋來,要與我天機閣合作,雙方各取所需。”
他微微頓了頓,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眼中卻閃過一絲冷冽,“這些年,朝廷明里暗里抬高天機閣的江湖地位,眾人都道是看重咱們的能耐,哼,明眼人都明白,這實則是狼子野心。他們竟妄圖將天機閣并入監天司,企圖收編我們,為其所用。”
“可惜啊,屋漏偏逢連夜雨,”云武邑閣主眉頭緊鎖,來回踱步,“十多年前,先帝病逝,太子外出巡視歸來途中,竟遭刺客偷襲。雖說太子吉人天相,躲過一劫,順利登基,可打那以后,朝堂便變了天。”他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一抹無奈與憂慮,“太子登基后,下旨全力徹查遇刺一案,最后竟將矛頭指向了江湖人士。從那時起,江湖便再無寧日,各大門派都被朝廷大力打壓。”
林疏影聽到這,心里微微有所觸動,但是打斷云武邑閣主的話,“云閣主,雖說這些江湖秘辛,確實讓我大開眼界,只是這與我的身世有什么關系?”
云武邑停下腳步,有點尷尬,“一不小心說多了,畢竟平時那么多事,也沒個人給我分憂。好了好了,我有點口干了,那個戒律啊,你跟他說說。”然后為了掩飾尷尬,轉身原路返回,在轉角時,補充一句,“說完了就帶他來碑林。”
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消失,只留下林疏影與戒律長老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