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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胡說什么？”

面對【翠鳶】此時一臉真誠的解釋，【墨染】的第一反應就是，面前這女人在睜眼說瞎話。

之前明明所有的證據都在指向這位【翠鳶】小姐。

“當我是傻子嗎？

“【赤霄】幾次身中詛咒時，你都在就近，和她有過近距離的接觸，我也能感覺到你對她的那種說不明的敵意。那要怎么說？”

魔巫小姐回答得很坦然：“我也不知道【赤霄】小姐在半年多之前的幾次行動中，為何會身中詛咒，那幾次出現在她身側只是巧合。我更無意和她為敵，是她一直在旁敲側擊地調查著我，我才偶爾對她陰陽怪氣幾句的?！?

“那……【深淵】組織幾個月前劫持電視臺的行動中，那幾個人駕駛著的座駕本來即將報廢，也是在你抵達現場后，才忽然恢復動力順利脫身了。這怎么說？”

【翠鳶】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

“那次襲擊東臨市電視臺的行動，本來就沒什么破壞性，就是李部長和妮娜搞得無聊惡作劇。但如果我們組織的座駕沒能成功逃離，反而落入政府手中，反而會導致沖突升級。

“所以，我暗中動用了些力量，用蘊含我力量的羽毛，修復了當時損壞的魔法動力爐。

“至于為什么有些魔法少女在那次追擊中身中詛咒，我也不清楚。”

解釋的好像都說得通……

但【墨染】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還有話說：

“你最近在組織內也有著十分反常的行為。為什么，前天你會忽然發出控告，要求在干部會議上查看那位【友愛部】部長的思維？

“據我所知，那位李部長算是【深淵】組織內最有良心的老好人了，你居然坑他、還想探究他的隱私……這么針對他，你是不是別有用心？！”

這質問讓【翠鳶】不由得一怔：

“李默然那家伙，和人畜無害哪里沾上邊了，他頂多因為大學沒畢業加上人比較懶所以破壞力不大吧……

“而且前天那可是高級干部內部開的會，保密規格很高的，你居然也知道我們會議內部的內容？

“而且，他再怎么說也是名義上催眠控制了一個魔法少女，且策劃過許多次襲擊行動的部長，肚子里壞水不少的，你居然覺得他是好人？”

面對這質問，露琳娜明顯有些意外，心下也不由得好奇——

這個【墨染】平時偽裝的身份，難道真的是組織內的高級干部？不然怎么打聽到這種情報的?；蛘撸怯脛e的手段，在魔王大人眼皮底下偷聽了那次會議的內容？還有她對李默然這言語間的袒護之意是什么回事？

“這你別管，回答我！”【墨染】明顯有些不耐煩了。

“行吧……”這問題讓露琳娜有些納悶，但她還是給出了回答：

“李部長是個讓我看不透的家伙。

“我本以為他只是個靠運氣和逢迎爬上部長之位的幸運兒，雖然人不算特別壞，有時候也挺講義氣，但也不值得深交。我只是出于謹慎，對他進行過些調查而已。

“半年多之前，魔王忽然指派給他催眠魔法少女的任務時，我還奇怪，因為李部長明顯沒那個本事……除了妮娜那種單純的二貨也沒人真相信他。

“但結果，他居然真弄來了一頭魔法少女，搞得我們都很意外。

“我忍不住私下里調查了一下，這才發現，這家伙果然沒那精神操縱的本事，但在學校里很會來事。而且，我打聽到，他在拉文德克拉襲擊的事件中，是和那只狐貍一同差點被拉六爺害死的。

“所以，大概就是那個契機，讓他們知道了彼此的秘密——一個是反派組織的干部，一個是魔法少女，并就此開始了合作。那個狐貍干脆就是因為喜歡他，才配合她裝作被催眠的樣子幫他的。

“我雖然覺得這么做有點過分，但也沒打算捅出來。只是最近我發現，這個家伙身上好像沒那么簡單。

“在靠近他時，我能感覺到些沒來由的壓力。而且，他他有種詭異的敏銳，每次開會都能察覺到我的心緒，在我心神不寧時瞥見我的不自然。

“而且我也奇怪……他那騙術能騙過妮娜那種二貨，騙過埃德雯那種老實人，為什么幾乎能洞察一切的魔王大人卻總對他那么寬容，那樣偏心愛護他，那關心簡直有點過分了……”

【墨染】聽到這里，不由得皺起眉打斷了對方：“哪里關心得過分了？魔王不是也經常敲打他嗎？”

“與對我們的態度想比，魔王對他的態度溫柔得簡直像是寵兒子一樣。著我們都看在眼里，這明顯不正常?！?

說著，【翠鳶】有些無奈：“所以我希望發起一次內部控訴，在不驚動魔王的情況下，找個由頭窺探他的思維……只是我沒想到后續魔王大人還是駕臨了，并且把我批了一頓?！?

“哦……”

好吧，那這些問題確實都得到了解答。

可【墨染】還是不死心，依然拋出了最后的問題：

“你作為超級偶像，大量收入卻通過詭異的洗錢手段去向不明，這筆錢正好解釋了【深淵】組織來路不明的巨量資金……這錢總歸得有個去處吧？”

面對【墨染】那甚至帶了些惱意的質問，【翠鳶】依然面色平靜：

“我作為超級偶像，那些去向不明的收入……”

說到這里，【翠鳶】停頓了一下：“……我從未使用什么洗錢的手段把錢轉給組織，魔王所擁有的巨量財富和資源，也不是我一個偶像就能攢夠的。至于那些錢去了哪兒……你隨我進到地下室看看就知道了?！?

隨然略有遲疑，也擔心【翠鳶】會不會使詐，但本著寧可信其有的原則，【墨染】還是點頭應允了【翠鳶】的請求。

在面前這位魔巫小姐又一個隨手的響指之后，這間看著頗有些寒酸的小屋中央，憑空亮起了一個圓形的亮圈，隨后，圈內的地板移動，亮出了下方通往地下室的階梯。

緊盯隨不緊不慢的【翠鳶】緩緩走下樓，推開一處板門，在一陣謠言的白光后，映入眼簾的，則是一處比地上房間寬敞不少的密室。

這間沒有任何照明設備的密室亮如白晝，因為，在滿墻堆放著各種古籍、法器的密室四壁中央，滿地都是忽明忽暗不斷閃爍著白光的煉金法陣——

許多李默然在東臨大學實驗室都極少見到的珍貴煉金素材，在這些自行運轉的法陣作用下，被不斷提純、凝煉……最終，形成了一片片雪白的、蘊含著相當力量的羽毛。

“這是……”

“沒錯，如你所見，【墨染】小姐，沒有女神庇佑的我，即便身為長壽的魔巫，即便有著一些魔法力量，也不可能創造出真正的奇跡，所以……我這對潔白無瑕的天使羽翼，不僅僅是我那些微薄魔法之力維系的，更需要煉金技術的加持。

“我需要購置大量的煉金素材和魔法道具，將它們的力量凝結濃縮，才能聚集成我這對翅膀上的一片羽毛。

“戰斗、表演時，我若是需要動用力量，便會將部分羽毛抖落，其上銘刻的咒文和壓縮的力量，便能隨我心意為我所用。

“但煉金術終究不是魔法。魔法是憑空由意識和情感扭曲現實創造出的奇跡，而煉金術則是等價交換出的科學。

“因此，想要維持這對雙翼，想要滿足我戰斗、表演的需要……我需要持續購置大量的煉金素材，持續不斷地補充這些消耗的羽毛。”

此時，【翠鳶】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輕輕揮了揮手，地下室內，那些剛剛由法陣凝結出的羽毛，便被無形之風吹起，陸陸續續飄到了她的身后，像是融入了她那收攏的羽翼一樣，迅速消失不見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畢竟，我只是個裝成魔法少女的假貨嘛。甚至我這張漂亮到無與倫比的明星臉，也只是假造的。

“真實的我，外形只是個頭發臟兮兮亂糟糟還有些不修邊幅的長不大小女孩而已?！?

自嘲一句之后，這位【翠鳶】揭下了自己臉上的那層膠質面具，露出了魔巫露琳娜那本來的面目——那張永遠長不大，只停留在少女時代，卻又因數百年歲月而顯得有些疲態倦怠的臉龐。

“就是這樣?！灸尽啃〗?，可以的話，我希望您能放過我……反正，我也篤定了，現在這套運作方式持續不了多久。

“【深淵】組織那邊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我在不久之前，還被妮娜部長懷疑是【墨染】你，因此遭到了她很長一段時間偷摸的私下跟蹤。

“為此，我才不得不用羽毛假裝出你的分身，在基地里大肆破壞，這才暫時擺脫了嫌疑……

“我的立場一以貫之，我雖效忠于魔王，但也不會做什么過于傷天害理的事，畢竟魔王大人暫時還是很有原則的……而我作為魔法少女，也會盡力履職，不管是維護治安還是偶像活動，我都會盡力而為，絕不會坑害那些與我并肩作戰的孩子。

“其實我也想通了，魔法少女【翠鳶】已經活躍了很久，過一兩年退休也算順理成章。我本來就考慮過，要在今年偶像祭結束后，就公開宣布準備明年退休的消息。

“在這之后，我會繼續在【深淵】組織內，當我這個碌碌無為的【超自然魔法部】部長。

“至于魔王大人是會成功君臨世界，還是被你這樣蟄伏在暗中的魔法少女擊敗……我都無所謂。反正我活得夠久了，什么結果，我都認?！?

魔巫的態度十分坦然，但聽到這里時，【墨染】雖然表面還算沉得住氣，依然冷冰冰地死盯著面前的小魔巫，但心里卻早已經開始了天人交戰。

所以，搞了半天……露琳娜也只是個潛藏在組織里，和他一樣暗地里有一堆小秘密的二五仔？！

而且看這眼前的證據，她確實沒有撒謊，她確實只是一個裝成魔法少女的假貨……

不對，她這些解釋聽著似是而非，但也完全可能是情急之下，用半真半假的事實拼湊出的說辭啊……

想到這里，【墨染】再度開始了質問：

“不對吧，露琳娜小姐，我倒是覺得，眼前這些證據都是你在面對我時，知道無法反抗才臨時編造的托詞。我反而覺得，眼下，這地下室內的一切，而更能證明你的嫌疑了。

“正好，我之前也一直好奇，投靠反派的魔法少女，按理說應該是失去女神庇護的才對，但她到底是如何維持力量多次傷及【赤霄】的……但如果那位魔法少女就是你的話，反而能說得通了——因為你的力量本就是偽造出的嘛。

“……你今晚對我坦誠的這些解釋，也完全可以說是臨時用半真半假的事實拼湊出的說辭而已。

“我完全可以認為，你就是受命于魔王大人，才弄出【翠鳶】這個假身份，借助煉金術的幫助偽裝出魔法少女的力量，才打入東臨市魔法少女內部的?！?

“你要這么想，我確實沒什么辦法說服您。那，【墨染】小姐，您打算怎么做呢？”

聽完【墨染】的質問，露琳娜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來聽聽唄。”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我會把你的真實情況——也就是你身為【深淵】組織干部，用煉金技術假裝魔法少女的事兒，通知給魔法少女協調局，然后，那位守護靈大人會自行判斷你到底是不是那個叛徒的?！?

“那你就沒想過這么做蘊含的風險嗎？”

露琳娜顯得十分從容：“……你覺得，如果【翠鳶】的真實身份在這時候傳開，會引起多大的轟動？”

被這么一提醒，【墨染】也回過味了。

對啊，【翠鳶】的影響力可是極其恐怖的，尤其是她那恐怖的粉絲數量……

如果讓社會各界知道了，真正的【翠鳶】只是一個投靠反派組織的魔巫用各種把戲裝出來的假貨……這事兒要是鬧大，那輿論風波真不是鬧著玩的。

而且，如果，眼前的露琳娜確實不是那位叛變的魔法少女，自己卻將她的秘密抖了出來，那么【深淵】組織那邊知道了，必然也會因為這位小魔巫實質上的叛變行為，而鬧出風波。

誰也不保證后續組織內會發生什么人事變動，潛伏在組織里的李部長，或許也會遭到些許牽連……

本以為已經掌握了露琳娜就是叛變魔法少女的絕對證據，他今晚才過來攤牌的。

但現在這么一看，自己還是沒有實錘，魯莽行事，風險還是大得不可控啊……

看著面前這位永遠姿態從容的露琳娜，【墨染】真覺得犯了難。

難怪面對上門找茬的自己，她也能這么淡定……

…………

“露琳娜小姐，難道誠如你所言，你就全然無辜……那，那個叛變的魔法少女不是你，還能是誰？總不可能是魔王大人杜撰出來的吧？”

露琳娜搖了搖頭：“我也很好奇會是誰，但我畢竟是藏著秘密的人，出于心虛不敢調查。

“不過，我不知道【墨染】你有沒有打聽到這則情報：我記得，妮娜部長和埃德雯博士，曾經在言談中提及過——

“那位投效魔王的魔法少女，是一位東臨大學的大學生。我知道的也就這么多了?！?

被這么一提醒，【墨染】忽然才想起了，好像許久之前自己是有這么個情報。

只是那都過去許久了，而自己在注意到【翠鳶】的嫌疑之后，就把這事兒忘差不多了。

可只有個東臨大學學生的情報有什么用啊……東臨大學規模那么大，學校里女生加起來都有兩萬了……而且天知道這情報是真是假……

這次，【墨染】確實沒法像是面對過去那些麻煩時那么果斷了。

………………

“好，露琳娜……或者說，【翠鳶】小姐?！?

許久之后，【墨染】下定了決心：“我問你最后的一個問題，給我一個讓我滿意的答復，我再考慮如何行動。

“你到底是為什么寧可冒著那么多的風險，也要偽裝成為魔法少女偶像的？如果你的回答足夠真誠，我今天就暫時放過你，從長計議?！?

……………………

“……即便是早已見慣了人世滄桑、聚散離合，經歷了舊世界的戰爭和凋敝、新世界的混亂與動蕩，即便我投效了某個藏匿于陰影中的反派組織，自認為早已經對各種俗世享受無感的魔巫……

“即便這樣，我也會因為一時的心動，對那些永遠在大眾面前颯爽瀟灑、在城市間奮力戰斗、在舞臺上耀眼閃光的少女產生些許好奇。

“并且，我心中某個從未長大的部分，也會隨著某一剎的沖動，產生想要加入她們、成為她們中一員的想法。于是，魔法少女【翠鳶】便被創造了出來。”

露琳娜眨了眨眼：“這就是我偽裝成魔法少女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