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道破一層馬甲后，【墨染】稍有些驚訝和小小的尷尬，但這情緒還未浮現在臉上，便被她強壓了下來。

【翠鳶】見狀，不由得歪頭奇道：“……我以為你被我戳穿了這層身份之后，會表現得驚訝些的。”

“沒什么值得驚訝的，【翠鳶】……或者說，露琳娜小姐。

“我對你們的【深淵】組織，包括你在組織內的職務和經歷，都有充分的了解。與之相比，你對我的了解只有這些皮毛……

“那個【小然】只是我暫時用來打探消息捏出的假身份，本來就是為了找機會接近你才裝出來的，現在我既然敢在今晚出現在你的面前，就有了相當的把握。那個身份就算被你窺破，也無所謂了?！?

“你這么說……真讓我這個媽媽失望。好歹我們也共度了快幾周的親密母子時光了啊……你都喊我不知道多少聲媽媽了，怎么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閉嘴……”【墨染】的眼皮抽了抽：“你裝什么呢……當時不是你強行要收我當女兒的嗎？我只是順勢而為而已。你自己也別有用心，心知肚明的事兒就別在這兒瞎扯了?！?

“好好好，你不認我這個媽媽我也沒辦法，但……那位真心實意把你當親女兒寵的【赤霄】小姐，她會怎么看？若是她知道了她喜愛的小蘿莉【小然】，其實真身比她還老成古板甚至個頭都要高半截……說不定會傷心得不得了的……”

眼前這位魔巫故作惋惜實則調笑的話語，真讓此時的【墨染】心頭一梗，不由得產生了些許聯想——確實，讓老顏發現【小然】就是【墨染】那事情絕對會極其尷尬的……

不過，現在終究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所以，強令自己停止胡思亂想后，【墨染】直言道：“別再瞎扯了，再說我真會把你砸進墻里。”

過去的露琳娜在組織內是個行事低調，說話也蠻有分寸距離感的人。

但現在，眼下這個家伙似乎不打算裝了，言語之間陰陽怪氣調笑戲謔嫻熟無比……只能強令她閉嘴了。

面對油鹽不進的【墨染】，【翠鳶】似乎有些小小的失望——大概她期待【墨染】能表現處些許慌張、尷尬的表情——但小小嘆息之后，她便又恢復了從容：“行吧……那您就不好奇，我怎么發現你這偽裝的嗎？”

【墨染】保持著警惕的戰斗姿態，略一沉思：“……難道是我被妮娜部長綁架，你使用分身裝成‘墨染’營救我的那次……是不是在對抗魔王大人的分身時，我露出了什么馬腳？”

“猜的挺準的嘛……沒錯?！?

【翠鳶】點了點頭：“……在那之前，我還真以為【小然】只是個人畜無害、需要保護的新人魔法少女。但看到你那貫穿魔王大人分身的那一拳之威，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也許旁人會以為那只是某個新人魔法少女危急關頭僥爆發出的力量，但我感覺得到……那一瞬，你身上的氣息和魔力波動十分穩定，并不沒有新人在爆種時那劇烈的情緒波動只有冷靜而冰冷的憤怒。

“能在面對魔王時這樣冷靜地催動力量……這是極為成熟的魔法少女才能有的情緒控制力?，F在的東臨市的魔法少女里，只有寥寥數人能有這種力量……所以，你只能是【墨染】了。”

說到這里時，這位真實年齡恐怕有好幾百歲的美少女完全不顧對面板著臉的【墨染】，悠閑地打了個響指。

隨后，黑暗的屋內亮起了白熾燈柔和的白光，屋內那些黑暗的模糊輪廓，也逐漸變成了擁有色彩棱角分明的實物家具。

按理說，露琳娜積蓄應該不少，但她這屋內陳設卻顯得相當簡樸，風格上還帶有一種節儉老年人特有的陳舊氣質。

只有些擠在一起按照生活習慣排布的家具，像是墊著老舊棉墊的木質扶手椅；鋪著桌布的餐桌、壓著玻璃的茶幾、散落在門邊柜臺上帶著茶渣的搪瓷杯和頗有些年頭的熱水壺……

沒有多少華貴奢侈的裝飾品或者新潮的家具，甚至連電器都很少見。

“抱歉，我這兒可能有點悶熱……沒有空調電扇，至今為止都用不慣什么電器。平時我都用魔法降溫的，如果你允許，我可以施個法?！?

【翠鳶】彬彬有禮地請求道：“……【墨染】小姐，老是這么站著未免有些緊張了，找個地方坐下再聊，如何？”

【墨染】依然十分警惕：“……露琳娜，如果你是希望讓我精神松懈以便找機會反擊，最好還是省省?！?

“真是嚴肅啊……”

【翠鳶】似乎對她這明顯過于敵意的態度而感到無奈，但就在嘆息之時，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過，【您在稱呼妮娜和魔王的時候，都習慣性地加上了‘部長’、‘大人’這類的尊稱啊……看來魔王大人所料的確不錯，【墨染】小姐，您平時確實是以職工身份隱藏在組織內部的，所以才能養成這樣的習慣……我越來越好奇了，你到底是怎么躲過那幾次組織內部篩查，至今都沒被揪出來的……”

意識到自己確實因常年的習慣說漏了嘴，但【墨染】也沒特別慌——何況，現在，本該是上門開盒【翠鳶】再進行逼問的嚴肅行為，卻因為這個女人悠閑地東拉西扯，顯得有點兒像是鄰居串門一樣的閑聊……也該將這次拜訪拉回正軌了。

于是，【墨染】直接岔開了話題，直接一手搭在了這位嬌小‘少女’的肩上，做出了再明顯不過的威脅：

“閑聊也該到此為止了，露琳娜小姐……今晚我也不是來找你閑聊而是來攤牌的。

“我這半年來，為了找出那個投靠魔王的魔法少女可是頗為辛苦。最近才通過各種渠道，發現了你這個深淵組織女干部和【翠鳶】同為一人的證據，這才有了調查方向。

“本來我今晚是做了最糟的打算，本打算冒著和你打一架的風險也要讓你認罪，但既然你坦率解除了變身，那也替我省去了盤問的功夫。”

“我原計劃是打算直接把你敲暈，帶去魔法少女協調局，交給那位守護靈大人讓她審訊你的。但……我有些事無論如何都想問明白。

“為什么你這個年過百歲的魔巫，能被選為魔法少女？為什么成為超級偶像的你會選擇效忠魔王、陷害其他同伴？為什么你明明效忠了魔王，卻又會假借我的身份在組織內鬧事，甚至為了營救【小然】而冒險和魔王的分身敵對？

“告訴我，如果我判斷你還有些良心，或者只是由于某些迫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為之，我或許會考慮幫助你。

“但不要因為我的憐憫，就對我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謊言狂騙我，更不要試圖耍什么把戲……【翠鳶】，或者說露琳娜部長。你或許精通各種魔法技能，但現在，我掐死你的速度比你施法的速度要快?！?

………………

面對【墨染】軟硬兼施的威脅，沉默數秒后，【翠鳶】靜靜地看著面前黑發黑瞳的美少女，清亮的眼眸在黑暗中倒映著她的影子，臉上的笑意也緩緩消失，隨后方才開口：

“【墨染】小姐，你在發現我就是【翠鳶】時，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產生了些許誤會，但這可以理解……接下來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絕無虛言的實話：

“我其實……并不是被女神選中的魔法少女。

“六七年前的那天，我因為一時的好奇和向往，所以才用謊言包裝出了【翠鳶】這個虛假的身份，去往了協調局報道。我騙過了協調局的官員，瞞著組織內的同事和魔王，出道成為了這個萬眾矚目的偶像。

“你所看到的魔法少女【翠鳶】所展示出的魔法力量，并非來自女神垂賜的夢之石。而是我作為魔巫，用自己所精通的魔法創造的奇跡。

“而我雖然有著深淵組織干部這一層身份，但……魔王祂所提及的那位效忠于祂的叛變魔法少女……指的也并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