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莽莽,三刻正飯點。
江府大門口:石階松上立,草蓑蓋盤發。來人一黑衣,衣周金紋路。長刀一左持,右腰一鬼面。
那人意動變幻,像是在找什么合心意的姿勢。唉……我想想,對就是這個。只見那人蓑帽斜戴,儀態四方。嗯,前頭看的俠義戲文里的人兒好像就是那樣,不錯……上前一步,拉門環,叩門扉。
不一會,門戶洞開。溫酥兮卻不見其人,左看右看,方才的氣質全然了無。一個低頭,原是一位開門老者,佝僂著腰,攔在正中。
看樣子,也應該有七、八十了,依南淮朝令,不是應該由主家為其養老,享清閑嘛?難道,看來這個江相國也不是什么好鳥。虧我還想幫他……溫酥兮怕不小心傷了他,就報上檢察司的名號。但好幾次都那人不為所動。
從卷宗來看,他應該看過檢察司的行事風格,以前由皇帝牽頭,檢察司曾與這江府合作很長時間。這樣想著,溫酥兮收了俠義,提起長刀,眼神犀利。檢……檢察司,眼神瞟了一眼刀柄上頭的名字,重新正了神,溫了聲,才道:“檢察司,沈清。奉命查辦……”不料話還未說完,那老仆人在看了她一眼后,就沒有預兆地攤在地上,開始抽搐,一只手指著溫酥兮,好似是她推了一把般。
溫酥兮一臉茫然,不得其解。他這是要……攔自己?可是無論是我跨,還是繞不都可以過去嘛?這不是老糊涂嘛。她搖搖頭,絲毫沒是查覺到自己身旁已經圍滿了人,只是離得些遠。
她一只腳剛剛行動,就聽見有人喊道:“有人欺老霸小啊!大伙都來看看,評評理啊!”
啊?欺老……霸小,我?溫酥兮這才注意到,那老仆人的孫兒正趴在地上哭呢。
她一個回頭,很是生氣。環視四周,想找出是哪個幺兒子在這里胡扯。
她這一環視,眾人就都看清她別在腰間的鬼面:青魁面,最下品,編外人,無權行職。
隨后就是聲浪滔天的指點聲,溫酥兮見此,不知如何是好,忙是解釋:“不是的,我碰都沒碰他,不關我事。”
“不關你事?!那他怎么不躺我這里,偏偏就躺你前頭啊!大伙說是不是?”
一陣附和,溫酥兮輪輪地解釋了一道又一道。
不見,就在他們爭論時,那小孩掏出一小罐白沫沫的不明藥劑給那老仆人,老仆人一咽入候。不一會,白眼一翻,一吐白沫。
溫酥兮哪見過這場面,以為他真是受了什么傷,就著救人的心,上前一扶,把了把脈搏。奇怪……心脈穩步,難道是回光返照?但也沒見在心脈上返照的啊?
見此,那人趁勢一個追擊:“大家伙看看那。不是她推的,她干嘛扶呢?是不是啊?!”
啊……溫酥兮大腦宕了機,又聽周身一陣認可,徹底失語,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真當我病貓一只啊?!她陰沉失笑,大手一撥開了劍鞘,墜地一聲。眾人失語,心中皆有些緊張,雖是編外人,但也怕小權卡一道。見溫酥兮直直走向那帶節奏的那人,皆是一松。心思各異:活該,讓你帶節奏……唉,有好戲看了,此女勇猛,也不知是何人部將……打起來打起來。
那人確認了下自己的身份,心中卻是不慌:應該是裝樣子,編外人是不可能無故對京城百姓出手的,就算有故,也輪不到她……
這人怎么不怕?都怪趙衍給我安排的什么身份啊,害我出不了手……現在收刀又太沒面子,真是的。有了,再嚇他一嚇,她長刀一挑,鬼面兩斬,應時而解。這樣你還不怕?
鬼面三碎,直直落在那人腳下。眾人見此忙是離他三步遠,又齊齊朝他投向看好的眼神。仿佛在說:好樣的,可別丟份啊!
那人心中一慌,老大你看上她哪了啊?這下騎虎難下了,老大你再不出來,我怕是要挨上一刀了……他后退半步,咽了咽口水:“你,你想干嘛?你個青魁面、編外人還,還敢動我不成?!”
倆人三步為距,溫酥兮緩情步上,白鋒頂喉不過半寸。他怎么還不跑?老大你怎么還不出來?
溫酥兮作勢就要下砍,那人仍有希望地看向門口,雖不動如石,但下盤己有欲奔之勢。
突而門口傳來一聲喊喝:“錦衣長魚,夜行皇權。那我呢?!”
陽光偏灑,映出黑白兩色,一鬼面。
眾人看清來人,閑庭信步。皆為一驚,直至一人喊道:“要殺人了要殺人……”跑開,皆是一散奔走。黑白雙煞無常面,檢察百行,行皇權,一具面戴血色污。這是每個京城百姓都知道的事,可止夜小孩童啼哭。
是趙衍!溫酥兮轉目看去。算你一功,再度看向刀鋒之向,見他角周下端一黑痣,中有一毛微觸動。有這么可怕嗎?
那人與趙衍一個對視,像是嚇傻了。我此行目無紀長,能賭對嗎?才裝模作樣地瘋跑四散,很是滑稽。
與此同時,江相國忙是扶起那老仆人,耳語幾句。那小孩像得了命令,扶著老仆人走了個沒影。
就此溫酥兮一個小跨步來到趙衍身旁。趙衍則是很是不悅地看向江相國。
江相國汗顏:“那個……伯叔人老童心。大人方才人多,要是不嫌棄……小人就替伯叔向您道歉了。”說著就跪了下來,沒有猶豫。
“伯叔?”溫酥兮發問。
“是的,小人伯叔。”江相國回著。心思卻在趙衍那,甚至他一動,他就一挪,生怕跪錯了方向。
溫酥兮看著江相國老實的模樣,一股腦地發了一大堆。江相國木訥地答著,心里叫苦。
那本是美好的正午膳食,自己一人坐在主座,享野樸清食,多年的習慣仍是難舍。
剛入口兩三勺,就見一處天頂瓦片塌方。一團黑團下壓,那人不染塵埃。陽光落在他面上,映出黑白兩異色,長魚一刀壓方桌,周身金紋路耀人。趙衍!檢察司副使,笑面藏虎,人無常!
“大,大,大人……”他忙是起身,對其行禮。不會吧……我這幾個月可謂勤勤懇懇,上交的銀兩可是往日的兩倍。沒有我,他如何接手這些黑產?內權斗爭,我對也是他傾了半數心力……
“堂堂江相國,財權半斗,卻此般節儉,好生奇怪呢。”趙衍側目斜視,肆意坐相。
“這,這,小人明報國心,不敢奢侈。”江相國結巴道。還不夠?難道那事被發現了?
“哦?相國,吃飯啊。你慌什么?!”趙衍揮手示意他坐下。
被說中心意的江相國,手抖了起來,忙是藏入袖中。待其穩定下來,才將將動筷,幾下吃完,忙是低頭站在一旁像個犯錯的孩童等候父母的發落。
隨后就是方才的事情了。而門口那招,也是老舊,以前大國師所領的檢察司或許會顧及老人孩童,現在不一樣了,而且這也不是對付他們的。伯叔也是老糊涂了,分不清時代……
沉寂半會,門囗突然傳來一陣齊聲踏步,浩浩蕩蕩音久悠。
溫酥兮率先過了去,以為還是那事,于是就想亮了劍。卻感刀柄受力,回頭發現是趙衍拉著她。他沒有過多解釋,拉著她倚在一旁。
一人正居中央:她土青色常衫身著,天青色布帶束發。
先是一禮,眾人有序齊開:“江狗,還我孩童……江賊,還我郎君命來……狗官,還我一鎮賣地錢!!!”
又是一禮:“相國……談談?”
在旁的溫酥兮皺起眉頭,好復雜啊。趙衍心中奇怪:孩童?人命?卷宗中好像并未記錄,而賣地錢雖有記錄但并無實據。照律法,這個地方官所管只要民憤不上鬧至反亂,一般是不可以作為定罪之名的。
后同溫酥兮解釋道,此人,班瞾,從讀曌鹿書院。南淮第一女夫子,踐行大國師之事理,此番為討公理。
江相國此刻已然起身,“本官只對一鎮賣地錢,有所耳聞。”五石俱散、逼良為娼此等種種,皆由皇帝授意,是不會有實證的。而且此財,皆為皇帝一人所消,想詐我?
“那就一鎮賣地錢。”班瞾道。
倆人就此開始拉扯,可每當班瞾問至關鍵,江相國就要扯皮、耍無賴。
“這個問題,不是說一定要怎么怎么樣……”
“首先要解決問題,就要抓住問題的關鍵,而問題的關鍵就是要解決這個問題……”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現場吵作一團,多的是漫罵聲。
“江相國,此等民憤?”趙衍突而開口,眼神示意溫酥兮。
江相國只聽,身后一刀破空發,小心翼翼回過頭,刀鋒指發……
“大,大人這是何故啊?”江相國心中一駭。此之小利權私,皇帝都是默而許之,約定俗成。但也不知是皇帝的意思,這個趙衍,時不時破了舊章。所謂的刑不上大夫,在他看來就是一紙空文。
“皇恩浩蕩,一鎮不寧,恐有損權威。”趙衍緩緩開口。
難道皇帝既要節制天下兵馬,又要收權中央?真是個瘋子……眾人聽此群情激憤,直指江相國,不死不休。
溫酥兮威懾完就利落地收了刀鋒,入了鞘。
江相國則像是領了命,立馬就換了副面孔,在青瓦石階上來回踱步,雙手揮揚,洋洋灑灑一脫口,給出了詳細的方案,最后一吟:“小鎮三十年的賣地錢兩——”
余暉明芒,如此神情輕少年;光陰明暉,看那意氣“狀元”郎。
那個時代,賣官鬻爵盛行,內部黨爭不斷。他雖有狀元之才,但無緣其名。在拜謝皇上,對主家賢妻夸下三年之約后,就自主請纓向往西南貧苦之地,擔任縣令。
那時候的他,揮遒理想,只是將將幾年光陰就令那一鎮地界脫貧穩定,還令一部人還交上了稅。
可謂政績優卓,快馬入京看春花,妻子賢良花燭夜……
“——我一人卷之!”
此話一出,眾人一愣。溫酥兮拔出長刀,趙衍卻十分滿意,真是聰明一點就通,怪不得皇上把你當黑手套……
“好了好了,此事須請奏圣上,按律法來嘛。各位放心,圣上明賢,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結果。”趙衍出面壓場。
班瞾上前與他耳語幾句,帶人散了去。
這個趙衍怎么跟那南淮第一女夫子眉來眼去的?難道他是個風流浪子……想到這,溫酥兮心中松了口氣。
隨后,靠近耳垂懷疑道:“趙衍,干嘛要搞得如此彎繞?”
“溫小姐,你放心我不是與他一伙的。我此舉是因為皇上要彰顯恩德。”趙衍解釋道。
“真的?”
“比真金都真!”
兩人隔著面具,大眼瞪小眼。這個趙衍如此呆傻應該騙不了我,就暫且信他一回。
溫酥兮拉開肩距,她眸中原野迎風,趙衍不舍著回過神。一個口哨招來一鳥,掏出一紙一筆,寫了些字,卷起紙放在鳥爪間,一手一拋,鳥兒飛走。
江相國此時心如死灰,那鳥的翅膀有黃布,是用來聯系皇帝的。
“大,大人……這,這……皇,皇上?”
倆人都沒理他,徑直向外走去。
走在路上,溫酥兮感覺腦子不夠用了:今早他們檢察司的人商量了一上午,決定由趙衍去拖住江相國,我去那廂房找一塊石頭,說是可以定罪,其他人就埋伏在江府附近以防不測。誰料出師未捷……
走了許久,溫酥兮才反應過來,“趙衍,這不是回去的路吧?”
完了完了,皇帝恐怕要對我動手了。江相國步伐急躁,途中遇到那小孩:“人都叫來了吧?”小孩點頭。
進入房間,他將自己的擔心說出,最后對一老人吩咐道:“伯叔,你們都曾幫過我妻或鄙人,近些年我以權謀私,現在處境險惡。你們立即搬離京城,帶著錢財散了吧……那賣地錢留下就行。”
不待房中人開口,他像是無了力走向一處密門。
于此同時,另一邊的倆人來到那廂房門口,門上拴有一鎖。溫酥兮下意識地要提刀下斬,被趙衍攔下。他從懷中掏出一鐵絲,一邊摸索著,一邊與她說著話:“世事無常,變化難撲面一股微腐尸氣,溫酥兮皺眉掩鼻,開始搜尋趙衍收回扶在她腰上的手,拉了她一把,倆人一起隱在陰暗的一處。見溫酥兮就要動手,趙衍忙是作了噤聲的手勢,還噓?噓你大爺!溫酥兮一個爆粟,趙衍暗忍不出聲,又指了指前頭拐角處。。料。欲先成事,人必自通變幻。我沒有與她眉來眼去,只是順水推舟,一場交易……”
咔嚓一聲,鎖開。你同我解釋什么?溫酥兮不悅,莫名其妙!
“她腦子里有前國師編寫的《齊民要術》,開鎖小道爾。”趙衍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