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指尖撫過滄溟劍殘片,碎刃邊緣的星火在幽暗海水中忽明忽滅。三百里外的光柱刺破水面,琉璃殿角在波濤中若隱若現,那些本該被銀焰焚盡的星宮殘骸鍍著層詭譎的幽藍,宛如巨獸蟄伏的鱗甲。
“冰晶在發燙。“蘇映雪抬起手腕,沐清月留下的冰紋正滲出淡藍熒光,“母親說過,真正的星宮會隨執念顯形。“她話音未落,纏在南宮炎尸身上的星鎖突然浮起,鎖芯指向光柱中心——三百具冰棺碎片正在海面拼合,形成巨大的羅盤圖騰,盤面卦象竟與《滄溟飼魔錄》末頁的噬魂陣完全重合。
海底砂石突然塌陷,林夜的白發無風自動。他踩碎一只半埋在淤泥中的青銅鈴鐺,清脆的響聲驚動暗處藤蔓,那些本該枯死的根須如毒蛇暴起,葉片背面浮現出南宮炎臨死前的面容。
“閉眼!“林夜的白發纏住蘇映雪手腕,“這些藤蔓在竊取記憶...“他話音戛然而止,冰棺碎片組成的羅盤突然倒轉,海底砂石翻涌間露出青銅碑文。碑上刻著的不是古篆,而是林夜九百九十九世輪回中自刎時留下的血書,最新一行墨跡未干:【往生門開,孽債當償】
暗流中忽然伸出蒼白的手,云璃的尸身從漩渦浮出。她心口插著半截滄溟劍,劍柄處系著林夜兒時贈予南宮炎的銀鈴,鈴芯里嵌著的犀角梳齒泛著冷光——正是沐清月當年被煉成劍魄前,親手折斷的梳子殘片。
“往生傀。“蘇映雪寒蛟劍魄暴漲,劍鋒卻在觸及云璃脖頸時頓住。那里有道星紋胎記,與沐清月留給林夜的護身符位置分毫不差。
云璃忽然睜眼,瞳孔中流轉星宮圖騰:“滄溟斷處...“她嘔出帶著冰碴的血,“劍冢...陣眼在...“海底突然地動山搖,三百冰棺碎片凝聚成擎天巨劍,劍身睜開九只流淌星紋的瞳孔,宮主的獰笑震得眾人耳膜生疼:“好徒兒,這份重逢禮可還稱心?“
林夜揮劍格擋的剎那,巨劍突然軟化。星空觸須裹著滄溟殘片刺入他右肩,劇痛中浮現的畫面讓他渾身發冷——三百年前的雨夜,林嘯的劍沒有刺向宮主,而是將沐清月推入煉星陣!母親染血的手指在窗欞劃出的不是守護陣,而是噬魂咒的起手式。
“都是幻象!“蘇映雪捏碎腕間冰晶,沐清月殘念化作鎖鏈捆住巨劍。林夜趁機斬斷觸須,卻發現劍身嵌著枚褪色的犀角梳——梳背上刻著“清月安好“,正是林嘯在母親及笄禮上親手雕刻的字樣。
海底砂石再次塌陷,露出被封印的劍冢。三百古劍倒懸如林,劍尖匯聚處插著柄覆滿銅銹的斷劍,劍格處星紋與林夜掌心殘片完美契合——這才是真正的滄溟劍本體!
宮主虛影在劍冢頂端顯現,掌心攥著林嘯掙扎的魂魄:“你以為斬滅的是為師?不過是個替身!“那魂魄的面容在林嘯與宮主之間扭曲,心口纏繞著沐清月的一縷青絲。
蘇映雪突然割破掌心,以血為引在空中畫出逆星陣:“母親教過,噬魂咒的陣眼在至情之物...“她劍指魂魄心口的青絲,寒蛟劍魄化作冰龍直撲而去。林夜的白發盡數燃成銀焰,星火沿著倒懸古劍的脈絡燎向劍冢頂端。
宮主暴退時撞碎結界,海底星宮徹底顯露真容。琉璃瓦下壓著十萬冰棺,每具棺蓋都刻著“林夜“與“蘇映雪“的名字,字跡邊緣凝結著暗紅血珠。云璃的尸身突然抬手,拔出心口的滄溟殘片刺入宮主虛影:“該醒了...“
星火順著劍身焚盡噬魂咒紋,林嘯的魂魄在灰燼中微笑消散,指尖仍纏著那縷青絲。海底陷入死寂時,林夜在廢墟中拾到半卷《星墟錄》,殘頁記載著:【往生門需三滴至親血,滄溟斷處輪回開】
蘇映雪忽然按住心口,沐清月留下的冰紋浮現肌膚。云璃尸身化作星光消散前,指尖點在林夜眉心:“小心劍冢里的...“雷鳴般的劍嘯打斷話語,天劍宗方向騰起十二道血色劍光——本該封印在禁地的古劍正如流星墜向輪回海。
林夜握緊滄溟殘片,發現背面刻著蠅頭小字:【夜兒,去看海】。那是林嘯的筆跡,墨痕里混著星火的碎屑。海底突然升起濃霧,十萬冰棺同時開啟,棺中傳出此起彼伏的銀鈴聲,與蘇映雪腕間殘鈴的震顫頻率完美契合。
“母親在預警。“蘇映雪冰霜覆面,寒蛟劍魄指向濃霧深處。隱約可見琉璃殿內懸浮著三百顆命星,每顆星子中都囚著個與云璃容貌相同的女子,她們腕間銀鈴正在結成新的煉星陣圖。
林夜的白發突然纏住即將墜入霧中的古劍,劍身映出的卻不是倒影——五百年前的自己正抱著云璃尸身跪在星宮廢墟,懷中《星墟錄》完整無缺。而此刻他手中的殘卷,正滲出與冰棺血珠同源的暗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