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鴿輕輕落在廣場上,啄食著散落一地的面包渣。
戈爾壓低帽檐,黑色的皮靴踏在石板上,發出堅硬沉悶的響聲。
夏風吹拂撩動灰色風衣,不經意間,露出風衣深處的黑色手槍握柄。
鴿子們似乎感受到什么,紛紛撲棱著翅膀涌向高空。
他抬頭看去,一輛奢華的馬車正從巷子里駛出。
“宮里的馬車?糟了,明天就是冊封儀式!”
戈爾望著遠去的馬車,忽然想到些什么。他三步并做兩步,朝維克托特的房子趕去。
圣光保佑,對方并沒有被馬車接走。
維克托特停下關門的動作,不解的看過來,“戈爾先生?你怎么又來了?”
“你讓我做的事,我已經做了。至于結果如何,跟我無關?!?
說罷,他雙手用力要把大門關上。
“砰!”
戈爾的手掌重重拍在門板上,強硬的推開了大門。
他裂開嘴,露出寒光閃閃的牙齒:“沒錯,你確實做到了,我是來履行諾言的?!?
面對對方的巨力,維克托特不得不放棄抵抗,往后退了兩步。
“諾言?”他低聲嘀咕,想起對方曾答應過自己一個條件——任何條件。
感受到戈爾眼中毫不遮掩的兇厲,維克托特一邊穩住心緒,一邊說:“那不是諾言,只是一個條件,我們進去說吧。”
他轉過身,將后背大大方方的留給戈爾。
直到回到客廳,維克托特的心依然狂跳不止。
“茶還是酒?”
“都行?!备隊栒驹陂T口,語氣冷淡。
他的目光落在維克托特身上,盯著他走到柜子旁邊,取來一瓶酒。
“不進來嗎?”維克托特搖動手里的酒杯,笑著問。
戈爾看著他臉上淡然自若的表情,不由得啞然失笑,心想:“我有些太警惕了?!?
維克托特將酒杯送到他面前,說:“我現在還沒想好那個條件,可以留到以后嗎?”
“你說過的?!备隊枔u搖頭,認真的復述:“讓我自殺?!?
“自殺?”維克托特撓撓腦袋作回憶狀。
他思索片刻,露出一抹尷尬的笑容:“那只是個玩笑。戈爾先生,你不會當真了吧?我怎么可能,讓你自殺呢?”
他擺擺手,接著說:“你是調查員,圣骸骨的擁有者,罪惡的克星……”
維克托特還想說什么,卻被戈爾強硬的打斷了。
“我當真了?!?
他上身后仰,靠著沙發,然后掀開披風,慢悠悠的從懷里掏出那支短槍。
“鐺啷!”
一顆顆澄黃的子彈落在桌面上,彈跳著、旋轉著,在維克托特瞳孔的倒影中緩緩停止運動。
“戈爾先生,我覺得你太認真了,那只是個玩笑。”
“不,我不覺得?!备隊枔u搖頭,將子彈送進彈倉,“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可……可是,你不是沒查清嗎?”
“查清了?!?
“那你匯報了嗎?”
戈爾搖搖頭,“沒有,但是這兩件事可以一起做?!?
“不,三件事。”
“三件?”維克托特眼中流露出一絲不解,追問道:“第三件是什么?”
“你不要急?!备隊栮P上彈倉,將手槍拍在桌子上。
他輕輕一扭,將槍口對準自己、握柄對準維克托特。
“羅蘭,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們來玩個游戲,先猜猜第一件事是什么?”
維克托特望著對方冷酷的眼神,背上的汗毛瞬間聳立。
他說:“大教堂隱藏的事情一定很重要,讓你不惜用自己的生命當條件。”
“現在既然查出來了,你卻沒有匯報,那只有一個可能:你要親自去?!?
戈爾冷冷的盯著他,看得他全身發毛。突然,他嘴角上揚,發出一聲輕笑:“沒錯,你猜對了。”
說罷,他從彈倉里退出1顆子彈。
維克托特剛才數過,彈倉里一共有8顆子彈。假如上過膛,那現在還有8顆。
“第二件事呢?”戈爾接著問。
維克托特的喉結上下滾動,他深吸一口氣,說:“把槍對準自己。”
“不,這是第三件事?!备隊柾蝗粚尶趯示S克托特的腦袋,“第二件事是殺了你?!?
“這么做,既能完成你的條件,又能消除所有隱患?!?
維克托特看著跳動的槍口,連忙安撫對方:“戈爾先生,你要冷靜、冷靜!”
“市政廳已經調查過了,我是清白的、我是受害者……”
“我不相信他們?!备隊枅远ǖ恼f道,“我只相信自己對圣光的信仰,這也是圣骸骨告訴我的答案?!?
“圣光指引著我?!?
維克托特沒有解釋,更沒有撒潑打滾。他深吸幾口氣,問:“那我還能活多久?”
“三小時?!备隊柾蝗粚⑹謽屖栈匮g,開誠布公道:“我會把你帶到城外,送你離開這個世界?!?
“當我匯報完回來的時候,我會在你死亡的地方自殺。我說過,我答應你的條件。”
“哈哈哈……”維克托特不怒反笑,反問道:“答應我的條件?恐怕,你想用自己的死,給維勒弗瑞大教堂再潑一盆黑水吧?!?
戈爾點點頭,“你既然明白,就該出發了?!?
最后,他還很有禮貌的說:“抱歉,讓你無法出席明天的冊封儀式?!?
維克托特嘆了口氣,面對黑洞洞的槍口,以及對方強大的實力,只能乖乖聽話。
他站起身,語氣里滿是無奈:“少了一個不起眼的男爵,陛下是不會發現的?!?
維克托特猶如囚犯,被后方的戈爾用目光押送著走出房屋。
“你不搜身嗎?”他突然問。
戈爾輕笑一聲,語氣頗為不屑:“有必要嗎?”
突然,廣場上有帝鷹軍團的士兵經過。
戈爾連忙上前一步,用風衣蓋著槍口,頂住維克托特的后腰。
“別說話?!彼吐暰妫暗埴椳妶F今天和炎魔軍團換防,他們沒心情搭理你?!?
“往左邊走,不要回頭?!?
維克托特只好照做,在戈爾的引導下,他悄無聲息的繞開軍團警戒,離開維勒弗瑞。
大自然復雜的氣味撲面而來,耳畔還有海浪擊打礁石的破碎聲。
他用好奇的眼睛打量著外面的世界,毫無死亡即將到來的窘迫與不安。
戈爾盯著他的臉,問:“你不怕嗎?”
“怕。”維克托特笑了笑,“兔子聽到金雕的啼叫、麋鹿聽到餓狼的嘶吼,它們即便害怕又能怎么辦?”
“利爪會刺透兔皮,扎進兔子的心臟。尖牙會咬破血管,撕裂麋鹿的呼吸。”
“與其無謂的掙扎,不如在死亡到來之前,再看一眼、多看一眼這美麗的世界。”
他伸出手,輕輕摘下一片葉子,放在唇邊吹奏著戈爾沒聽過的奇怪曲調。
維克托特平靜、坦然的態度,深深刺痛了戈爾的心,噬咬著他的理智。
“難道,我的懷疑是錯的?”
戈爾急忙搖頭否認,“即便是錯的,也要執行下去。無論對錯,我都將用自己的生命買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