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羅蘭先生參與救駕有功。根據帝國《賞功律》A1.12，應賜予男爵爵位，封賞三千戶和三千畝領地。”

“不過，我以為，應當給予更高的賞賜。律法只是依據，但不是評判的標準。”

“帝國之內，任何賞罰都應當由父皇決定。”

伊莎公主說罷，靜靜地等待皇帝的決斷。

如果父皇依據《賞功律》，授予維克托特男爵爵位。那就說明他偏向官僚，想要繼續限制貴族權力。

如果他越過律法，根據自己的想法賞賜維克托特，那就證明他只是在打擊貴族。

至于官僚，不過是皇帝手中用過即棄的工具。

面對自己女兒的試探，皇帝表現的平靜如水。他的手掌按在王座扶手上，用食指輕輕敲擊。

“羅蘭。”

皇帝停頓的間隙，內務大臣蒙克萊爾急忙用眼神示意維克托特單膝跪地。

“既然帝國的法律已有規定，作為皇帝，我也不好違背法律。”

維克托特低著頭，心中腹誹：“不好違背？糟老頭子，我信你個鬼。”

皇帝轉向內務大臣，說：“爵位上，就按伊莎說的辦，領地和其他賞賜可以豐厚一些。”

“遵命，陛下。”蒙克萊爾瞬間明白了陛下的心意：一個偽造身份的贖罪者，不值得皇帝和帝國的厚賞。內務部隨便給些東西，把人打發掉。

在皇帝眼中，真正救駕的人是阿格尼絲。

她第一時間擋在皇帝身前，并用魔法道具阻擋了刺客射出來的子彈。

血緣上，她是真正的貴族；身份上，她是導師新收的學生……無論怎么看，阿格尼絲才值得皇帝賞賜。

在蒙克萊爾的輕咳中，維克托特微微躬身，小步無聲的退出涼亭。

“我先恭喜你，羅蘭男爵。”回到空中花園下層，蒙克萊爾露出輕蔑的笑容。

“內務部會在今日昭告宮廷內外，并籌備分封儀式所需的物品。”

“我需要您的簽名，以及羅蘭家族的貴族紋章。作為帝國最低等的貴族，請您一定要牢記，紋章整體簡單。”

“我個人建議您，盾牌作底，圖案用單一的動物或幾何形狀。冠飾是一個簡單的銀環，銘言可以舍去。”

“作為新貴，恐怕您也找不到表達家族座右銘、價值觀或家族精神的話吧。”

蒙克萊爾裂開嘴，笑聲愈發刺耳，“銘言簡單卻富含深意。”

“如果您真的需要的話，可以找學者幫您想一句。”

他抬頭看向偏西的太陽，接著說：“宮里有紋章學者，您可以給他講述自己的想法。”

“我想，太陽下山之前，您就能提交紋章，對嗎？”

不等維克托特回答，他接著說：“十日后，陛下會在圣穹宮殿，統一封賞貴族。在此期間，您最好不要離開維勒弗瑞。”

“羅蘭男爵~您還有什么疑問嗎？”

維克托特沒有理會他嘲弄的眼神，他只是張開嘴，指著銀制牙套，問：“這東西怎么弄下來。”

“抱歉，我的失誤。”蒙克萊爾毫無歉意的說道。

他隔著白色手帕，手指按住牙套兩端的鎖扣，隨著清脆的“咔吧”聲，牙套應聲而落。

維克托特長舒一口氣，他揉了揉僵硬的嘴角，說：“疑問？我現在最大的疑問，是能離開這里去吃飯嗎？”

“當然。”蒙克萊爾瞇著眼睛，招呼來兩位侍從，“他們會帶你去餐廳。”

“謝謝。”

望著維克托特離去的背影，蒙克萊爾發出無聲的輕笑。

如果不是阿格尼絲小姐有意幫襯，一個卑賤的平民豈能參與救駕。

“好運的家伙。”他甩動手腕，雪白的帕子飄然落地。

花園大圖書館盡頭，戴著厚眼鏡片的老學究正在研究古老的紋章。

突然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抬起頭，稍稍壓低眼鏡，問：“閣下是哪位？”

“蒙克萊爾先生讓我來的。”維克托特跨過地上摞起的書本，走到他面前，“他請你設計一個男爵紋章。”

維克托特耍了個心眼，沒有說明自己的身份來歷。更是扯起內務大臣的虎皮，讓對方給設計紋章。

“設計紋章？”老學究皺著眉，低聲嘀咕：“干了一輩子紋章鑒定，現在倒要自己設計啦。”

“內務大臣有什么要求嗎？”他問。

“簡單點，盾牌做底……”維克托特把對方給自己的警告，原原本本復述了一遍。

“男爵紋章？這么簡單的東西還要老夫設計？這個蒙克萊爾，把我當什么？鄉下書記員？”

老頭罵罵咧咧，從書架里取出一張淡黃色的紙，平鋪在桌面上。

“他說做什么用的嗎？”

“十天后，皇帝要冊封一些貴族。其中有一名新晉的男爵，需要給他設計紋章。”

老頭聞言，眼神一頓，換來一張雪白的方紙。

他握著羽毛筆，沉思片刻，快速繪制出一個上寬下窄的盾牌。

“那位男爵有什么來歷嗎？”

“好像挺普通的。據說，他是奧斯特子爵的遠房表弟。”

“奧斯特家族？那個用書本當紋章的學者家族？”

“啊……”維克托特快速回憶，阿格尼絲的胸針確實是一本書，“浮在藍色波紋上的書？”

“沒錯，就是奧斯特家族了。”老頭點點頭，手起筆落，在盾牌上繪制了半扇書。

“既然跟奧斯特家族有關系，就應該在紋章上表示出來。以前那些貴族不學無術，家族紋章全是亂畫的，一點規矩都沒有。”

維克托特聽完老頭的吐槽，輕聲詢問：“所以，這半扇書來自奧斯特家族？”

“不然呢？他的其他特征呢？”

“其他特征？帥算不算？”

老頭猛地抬起頭，瞪了他一眼，“他身上有什么特別的裝飾，比如劍、槍之類的。”

“這個倒沒有。不過我聽說，他正在學習魔法，還會精靈文。”

“巫師？”老頭沉吟片刻，在盾牌另一面用草紋繪制殘缺的魔法陣。

最后，他在下方加上銘言：智慧與魔法永存。

老頭將紙張遞過去，“如果蒙特萊爾有意見，就讓他來找我。”

“好的，先生。”維克托特雙手接過，快步離開了房間。

十幾分鐘后，老頭突然站起來，自言自語道：“好像有點不對勁。剛才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宮內侍童的啊。”

當維克托特將繪有紋章的紙交給侍從，呈到蒙克萊爾面前時，對方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倒不是紙上的紋章多么華麗奪目，而是完全符合男爵該有的規范。

“你們看到他進去了？”

“我們保證，大人。”

“呵，沒想到，他竟然沒被趕出來。”蒙克萊爾將紋章放入文件夾，說：“去準備冊封伯爵的物品和羊皮紙詔書。”

“伯爵？”

“不是男爵嗎？”

蒙克萊爾搖搖頭，“不是他，而是阿格尼絲小姐。公主殿下想封她為侯爵，但被陛下駁回了。”

“大人，您說公主殿下有沒有可能……”

“不該問的不要問。”蒙克萊爾瞪了侍從一眼，堅定不移的宣告：“陛下與帝國同在。”

沒錯，誰都知道陛下與帝國同在。

可這些出入宮廷的侍從更想知道，他們接下來要伺候哪位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