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棋落子
- 醬門嫡女
- 今天要吃飽睡好
- 2796字
- 2025-03-24 07:51:05
驛站檐角殘破的燈籠在夜風中搖晃,暗衛首領戴著草帽佝僂脊背,粗布麻衣裹著精瘦身軀,草帽檐壓得極低,只露出半張蠟黃的臉。他端著熱湯的粗陶碗,指尖在碗沿抹了一下,指尖中暗藏的毒粉無聲溶入湯水。
“官爺辛苦,喝碗熱湯驅寒。“他啞著嗓子湊近囚車旁的守兵,枯樹皮般的手指微微發顫。當值士兵仰頭牛飲時,渾濁眼珠掃過里間,里間傳來鐵鏈拖地聲,透過柴房縫隙他瞥見趙括被摔進馬廄,囚衣下擺滴落的膿血在青磚上蜿蜒如蛇。
“天殺的瘟神!“掌柜捂著口鼻縮在柜臺后,看四個官兵將腐臭的囚籠推進馬廄。趙括癱在草堆里抽搐,赭衣沾滿腐醬與血痂,驛卒捏著鼻子將餿飯捅進鐵欄:“吃啊!不是愛貪漕糧么?“鐵鏈撞擊聲里,趙括突然暴起抓住欄桿,渾濁眼珠凸如蟾蜍:“告訴秦相...他滅不了口...“話未說完便被馬糞砸了滿嘴,小二提著夜壺嗤笑:“貪官還擺官威呢!再嚎就把你塞進茅坑!“馬廄角落的暗衛首領瞇起眼,沾毒的湯勺已舀滿第五碗熱湯。
守兵仰頭灌下最后一口湯,喉結滾動聲戛然而止。瓷碗“咣當“一聲砸在地上,他脖頸青筋突然暴起,五指痙攣著抓撓胸口,甲縫里摳出血淋淋的布條。“呃...呃...“他眼球凸出翻白,黑血順著嘴角淌到鐵甲上,靴跟在地上蹬出深深劃痕。另一個守兵剛摸到刀柄便轟然跪倒,十指死死摳進磚縫,指甲蓋翻起也渾然不覺,喉嚨里擠出蛇嘶般的抽氣聲。
陸懷舟倒掛在驛站房梁,玄鐵護腕映出廚房蒸騰的毒霧。當暗衛摸向趙括牢門時,他如鷂鷹撲下,鏈鏢絞住對方咽喉:“相爺的蛇毒味道如何?“二十玄甲軍破窗而入,毒湯桶被陌刀劈成碎片。暗衛首領后掙脫鏈鏢,鐵面具下傳來悶吼:“玄甲軍的手伸得太長了!“五名玄甲衛自梁上翻落,連弩箭雨穿透馬廄草料堆,藏身其中的暗衛同伙慘叫著滾出。暗衛首領咬破毒牙前,陸懷舟的匕首已削飛他下顎:“留活口!“混戰間趙括蜷在墻角嘶吼:“他們要殺了我!地窖...秦相私賬在地窖青磚下!“剩下的暗衛暴退兩步,九節鞭甩向囚籠:“休想留活口!”陸懷舟反手絞住鞭梢,腕力一震,鞭身寸斷。玄甲軍如黑潮涌至,刀光劍影間,暗衛喉間血箭噴濺,尸身栽入馬槽。驛站長廊上橫七豎八倒著中毒士兵,陸懷舟蹲身探了探守軍統領的頸脈,人已經死透了,指尖沾到的血液帶著腐臭味。他半跪查看其他躺著的守兵,指尖在唯一尚有氣息的年輕人鼻下一探:“喂醒醒!“那守兵嘴唇青紫,哆嗦著指向腰間水囊:“湯...湯里有...“話未說完便昏死過去。“還有三個喘氣的!“副將踹開柴房爛門,三個年輕守兵縮在草垛后發抖,其中一人褲腳沾著嘔吐物,鐵甲上濺滿同僚的黑血。陸懷舟拋過玄甲軍解毒丸:“咽下去,帶著囚車繼續趕路,沿途只吃自備干糧。“他扯下暗衛腰帶纏住中毒者腕脈,“告訴刑部主事,這毒叫'三步癲',秦相藥廬獨有。“轉頭對玄甲衛比了個手勢,“你們三個護送,若趙括再說不出證詞——“劍鋒擦著士兵耳際釘入木樁,“猶如此樁。”
掌柜的油臉上橫肉顫動,早在第一聲刀劍相撞時就鉆進了柜臺。油汗把賬本糊成團,嘴里念叨“佛祖保佑“抖如篩糠。他肥碩的身軀卡在狹小空間里,頭頂算盤珠子隨著打斗聲“噼啪“亂跳。小二打翻整摞陶碗,碎瓷濺到暗衛尸體旁,竟與那暴突的死魚眼對上,嚇得“嗷“一嗓子尿濕褲襠。他連滾帶爬抱住馬槽,又被噴濺的毒血糊了滿臉,帶著哭腔嚎叫:“鹽幫爺爺饒命......“
三個幸存守兵押著囚車跌跌撞撞上路,車輪碾過同僚未寒的尸骨。最年輕的守兵突然彎腰干嘔,把解毒丸混著膽汁吐在官道上。領頭的劈手給他一耳光:“挺直了!想想你娘等撫恤銀買藥!“說著自己卻把刀柄捏得死白。趙括在囚籠里吃吃低笑,膿血順著鐵欄滴答:“都要死...驪山柏木林...都要燒成灰......“
玄甲軍馬蹄聲遠去的剎那,掌柜猛地踹開柜臺門。他抓起掃帚瘋狂拍打地上血漬,仿佛這樣就能抹去禍事:“晦氣東西!快把囚車轍印鏟了!“小二卻盯著暗衛尸體腰間的銀袋咽口水,趁掌柜不注意,偷偷用攪糞耙挑開尸體的衣襟。
屋檐上最后一片碎瓦墜落時,掌柜的咒罵混著小二的竊笑,都被夜風卷進了潑餿水的餿桶里。
朱雀門外人潮涌動,囚車駛入朱雀大街時,爛菜葉與臭雞蛋暴雨般砸向鐵籠。“狗官!喝民血的畜生!砸死這吸血的螞蟥!”老婦啐在趙括臉上,孩童撿起石塊精準命中他眼眶:“我爹餓死在漕倉時,你怎么不貪了?“市賣炊餅的婆子抄起扁擔猛捅他胯下:“我兒運糧船就是被你克扣的撫恤銀!“趙括蜷縮如蝦,膿血混著蛋液糊滿全身。銅鑼聲破開喧囂,刑部黑騎疾馳而來,總捕頭馬鞭抽散人群:“讓道!阻撓公務者同罪!“主事官一把扯開囚籠,鐵鏈“嘩啦”鎖住趙括脖頸。百姓哄罵聲中,囚犯如死魚般被拖向詔獄。
詔獄地牢滲著腐水腥氣,火把映得刑具黑影猙獰。趙括被鐵鉤吊起,腳尖懸在炭盆上方。刑部尚書捏起烙鐵,慢條斯理道:“秦相許你多少好處?顧行案的糧車改道密令藏在哪兒?鹽道密匙在哪?”趙括慘笑:“驪山柏木林……第三棵老槐下埋著密令……密鑰和密約在...秦相書房暗格...青龍鎮紙下...”烙鐵“滋啦”按上胸口,焦糊味彌漫。“還有呢?”主審官冷眼逼視。“秦相私養的死士……在漠北馬場!”趙括涕淚橫流,“我說!全說!求大人饒我妻兒性命!”“妻兒?你不知道嗎?你妻兒早就死了。”主審官冷眼看著他。“什....什么?!不可能!他答應我的,我送她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不可能,喏,看看,這是你妻兒的案情報告,上面姓甚名誰、尸體從哪里發現的記錄的一清二楚。”主審官從一摞案卷中拿出一個卷軸扔在趙括面前。他仔細看完后突然癲狂大笑:“秦明德你個老匹夫!說好保我全家...!“血書供狀按著他手指畫押,連同口供星夜送到永昌帝手中。
詔獄石階滲著霉味,刑部尚書張承恩官袍下擺掃過青苔,染血的供狀在鎏金托盤里微微發顫。兩個帶刀侍衛在前開道,穿過九曲回廊時,張承恩突然踉蹌一下,“陛下等急了。“領路太監甩開拂塵,掐著尖嗓催促。張承恩抹了把額前冷汗,喉結滾動咽下腥氣,龍涎香混著血腥味從御書房門縫鉆出時,他膝蓋已先于意識重重磕在金磚上。
永昌帝平”啪“一聲拍在龍紋案頭,震得青玉筆架簌簌作響。張承恩匍匐階下,額角冷汗浸透孔雀補服:“漕運使趙括已畫押,供出秦相私建十二處鹽倉、顧行案的糧車改道密令和鹽道密約密鑰的位置。“永昌帝捏著供狀的手背暴起青筋,紙頁在燭火下抖出殘影,他猛然掀翻紫檀御案,“好個忠君體國!“玉璽將血書上的“秦“字砸得粉碎。張承恩以頭搶地,官帽滾落露出花白鬢角:“臣等已驗明,驪山柏木下確實有密匣,內里有三道機關鎖,與供狀所述一致。““鎖?“永昌帝居高臨下的看著他,供狀拍在他臉上啪啪作響,“朕看你們腦殼倒是缺把鎖!“永昌帝忽地收怒,指尖摩挲著鎮紙:“傳暗衛統領。“黑影從梁上翻落,“去驪山老槐第三根樹瘤。“帝王蘸著血在絹帛勾勒地圖,“用蕭家軍的法子開鎖,別碰秦相書房——“他忽然輕笑,“讓那老狐貍聞聞自家火油味。“轉身將密函遞給大太監時,他壓低嗓音:“告訴蕭云諫,他爹還有十里到城門。朕的玄甲軍,該換換繡春刀了。“窗外驚雷劈開夜幕,雨簾中二十輕騎悄然出宮,馬蹄裹著棉布,消失在長街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