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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肉窖

“所以說……其實你……”

韓三延有很多問題想問,但話到了嘴邊,又噎住了。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和老板娘的第一次見面。

當(dāng)初他在亡人鎮(zhèn)遭受追殺,身受重傷,逃到了這條巷子里。

鮮血將渾身的衣衫浸濕,整個人都只剩下一口氣,內(nèi)心絕望的他,腦子里面只剩下了一句話。

今天得交代在這里了。

他不怕死,他親眼目睹了父親,小妹死在自己面前,他的心早冷了。

但是他不甘心,他韓三延不能就這么死了,家人的仇沒報,家人的冤屈還沒伸張,他怎么能就這么死這了呢?

就在他聽著外面不斷傳來的腳步聲,空氣中彌漫的腥氣,打算拼死一搏時,身后早已打烊的酒肆,大門忽然打開。

“小子,不想就這么死了,就進(jìn)來。”

風(fēng)韻猶存的婦人藏在黑暗中,看著他,淡淡說了一句。

韓三延不知道女人為什么要幫自己,但他還是用刀撐著身子,踉踉蹌蹌進(jìn)去。

而后老板娘將他藏在酒桶中,硬生生躲過了追殺。

此后,他便一直藏身此處。

再到后來,韓三延殺到漕幫總部,直面龍王爺。

然后他徹底沉淪,自此一蹶不振。

回憶充斥腦海,明明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可當(dāng)時的畫面卻再度浮現(xiàn)眼前。

“灰狼哥!”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回憶,從房梁上倒吊下個精瘦少年,正是常年在鎮(zhèn)口乞討的“小地龍”。

少年瞧見宋仁這個陌生面孔,霎時頓住了嘴。

“他不算敵人,有什么話就直接說吧。”韓三延深吸一口氣,壓下了心底的情緒,然后對著少年說。

得了韓三延的準(zhǔn)許,少年方才開口:“我已經(jīng)讓丐幫的弟兄打聽到了,漕幫的肉窖在斷頭崖底下,但……但里頭掛著三百盞人皮燈籠!”

少年顫抖著展開塊染血的麻布,上面歪歪扭扭畫著地宮路線,角落卻標(biāo)注著令人心驚的符號——正是定遠(yuǎn)鏢局暗鏢所用的密文。

漕幫除了貨物生意,還做人牙子生意,那些被當(dāng)做貨物的人,被他們藏在一處外界稱為肉窖的地方。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可能源源不斷給鎮(zhèn)長提供人殉。

宋仁對少年微微側(cè)目。

要知道漕幫的肉窖可是重中之重,外界根本不可能得知具體位置,一個小乞丐,竟能打聽到?

“最近咱們丐幫少了好多弟兄,肯定是被漕幫的給拐帶去了。”少年恨恨說著。

這句話引起了宋仁的注意。

先前在義莊的時候,老瘸子就提到過,鎮(zhèn)子莫名其妙少了很多人,特別是福壽佬和乞丐,莫名不知所蹤,似乎并非漕幫所為。

難不成,除了漕幫外,還有其他人對這些人下手?

宋仁心中疑竇橫生。

這時,老板娘忽然抽出韓三延的雁翎刀,將紅綢帕纏上刀柄:“先別管那么多了,你中了毒,在毒入心脈前,你還有七天。這方帕子浸過撈尸人的血,能鎮(zhèn)住毒性。”

地窖入口轟然炸裂,淬毒的箭雨傾瀉而下。

韓三延揮刀卷起苫布擋住第一波箭矢,卻發(fā)現(xiàn)老板娘已從暗門消失,只留一縷紅綢纏在生銹的門環(huán)上。

小地龍突然慘叫,他的影子竟被釘在墻面的飛鏢刺穿。

宋仁則是揮手,殃氣入狂風(fēng)席卷,將箭矢盡數(shù)吹散。

“帶著孩子從鼠道走。”韓三延劈開酒缸,渾濁的酒液暫時沖散箭陣,“我可以答應(yīng)跟你合作,但是你現(xiàn)在必須要幫我的忙,不然的話,我死在這里,漕幫一樣不會放過你們的。”

他摸到懷中鏢頭微微發(fā)燙,殘缺的刃口在油燈下泛著詭譎的藍(lán)光,像極了當(dāng)年那箱違禁軍械上涂抹的奇毒。

“好。”

宋仁點頭,一把將小地龍薅了起來,夾在腋下,另一只手則是將韓三延救下的那個孩子給抓起,轉(zhuǎn)身朝著酒肆深處沖去。

……

斷頭崖下的風(fēng)聲裹挾著人聲嗚咽。

韓三延用紅綢帕裹緊滲血的左腕,蠱毒在皮下拱動的灼痛反而讓他清醒。

小地龍蜷縮在鼠道出口瑟瑟發(fā)抖,懷里的孩童卻突然指向崖底:“快聽,藍(lán)眼睛在唱歌。”

磷火順著巖縫爬上來,照出崖壁上密密麻麻的繩梯。

這些本該腐朽的麻繩浸滿油脂,在月光下泛著尸骸般的慘白。

韓三延削下半片崖柏含在舌底,這是當(dāng)年走鏢時跟吐火羅人學(xué)的辟毒法,緊接著將雁翎刀咬在背后,順著繩梯滑向深淵。

宋仁也有樣學(xué)樣,跟著一起滑了下去。

其實他不建議在這種時候?qū)︿顜偷娜饨殉鰟樱贿^到底是準(zhǔn)備合作的,若是不拿出一些誠意來,怕是這筆生意就談不成了。

況且,漕幫剛剛才和宋仁以及苦田人有過一場惡戰(zhàn),元氣大傷,忙著籌集人馬找回場子,恐怕沒想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竟有人膽大包天,敢對他們的肉窖出手。

腐臭味在下降三十丈后陡然濃烈。

韓三延的靴底觸到某種柔軟物體,磷火晃動的瞬間,他看見整片洞窟頂部倒懸著風(fēng)干的尸群。那些曾經(jīng)掛著駝鈴的商客、搖著經(jīng)筒的行僧、抱著嬰孩的婦人,此刻都成了漕幫的“人皮燈籠”,空洞的眼窩里塞著熒石,隨陰風(fēng)搖擺時灑下幽綠的光斑。

韓三延咬緊了牙。

在整個十里堂中,唯有漕幫的罪行,可以說是罄竹難書!

宋仁倒是見怪不怪了,畢竟在這亡人鎮(zhèn),多的是慘絕人寰的場面,要么踩著別人的尸體立山頭,要么被連骨頭都嚼碎。

弱者,只有死路一條。

就在幾人小心翼翼地朝著里面探去的時候。

“灰狼果然來赴宴了。”

沙啞的笑聲從尸群深處傳來,十二盞白骨燈次第亮起,照出個身披五彩尸衣的侏儒。

他腕間銀鈴輕搖,那些倒掛的尸首突然齊刷刷轉(zhuǎn)過臉來,數(shù)百張青紫嘴唇同時開合。

“幫主賞你的棺材可還合身?”

韓三延的瞳孔猛然收縮。

侏儒肩頭蹲著的黑貓額間嵌著塊血玉,正是十年前阿爹押的暗鏢。

記憶如毒蛇噬心,他仿佛又看見小妹躺在血泊里,手心攥著的半截劍穗浸透毒血。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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