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招生宣講會實錄[2]

陳儀老師（主持人）：

歡迎大家來到北京大學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宣講會。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是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和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共同推出的二次招生的本科項目。本次宣講會流程如下：

首先，由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首席教授、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院長林毅夫老師為大家介紹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辦班宗旨和為什么同學們要選擇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

隨后，由經濟學院院長董志勇老師為大家介紹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特色。

之后，由經濟學院2015級優秀本科生、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直博項目研究生張皓辰為大家分享他當初放棄眾多機會選擇到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讀博深造的決策考量，以及在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學習的體驗。

最后是問答環節，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學術副院長王勇老師、經濟學院副院長鎖凌燕老師以及兩個學院的教學科研管理團隊精銳盡出，我們將盡可能地對大家的問題做出準確的答復。

林毅夫老師：

感謝陳儀老師！也非常高興董院長、各位老師和同學來參加今天的宣講會。作為新結構經濟學和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倡導者，我很高興利用這個機會給同學們簡單說明一下為什么要辦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以及為什么我鼓勵同學們參加。

簡單地說，辦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是為了培養能夠深化新結構經濟學理論創新以及能夠將新結構經濟學應用于實踐的人才，以踐行新結構經濟學所提出的新的哲學理念——“知成一體”。各位為什么要參加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我的回答是，各位將會迎來引領世界經濟學新思潮的大師在中國輩出的時代，新結構經濟學的理論創新會更好地幫助有志于從事經濟學研究的同學抓住時代的機遇；對于將來準備從政從商的同學，學習理論是為了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新結構經濟學理論能夠更好地幫助同學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成為推動國家發展、經濟繁榮、社會進步的成功政治家或企業家。

讓我再進一步闡釋以上兩個問題。

一、為何要舉辦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

在座的各位參加這個宣講會，至少聽說過新結構經濟學，或許也知道新結構經濟學是作為第三代發展經濟學提出的來自中國的自主理論創新體系。發展經濟學在現代經濟學中是一個比較年輕的子學科，是二戰以后為了幫助兩百多個擺脫了殖民地半殖民地地位的發展中經濟體，在其各自政府的領導下從事工業化、現代化建設，實現民富國強、趕上發達國家的目標而產生的。

二戰以后，發展經濟學剛出現時，一般經濟學家和知識分子認為發展中國家收入水平低、國家弱是因為它們的產業大多為生產率水平低的傳統農業或自然資源產業，發達國家收入水平高、國家強則是因為發達國家有資本很密集、技術很先進、生產率水平高的現代化大產業。這個認識很符合當時的實際情形。他們認為，要實現民富國強則需要發展和發達國家一樣先進的現代化大產業，但是那些先進的大產業沒辦法自發在市場中建立起來，因此，他們就認為是文化、體制等結構性原因導致發展中國家在現代化產業的建設上出現市場失靈。既然存在市場失靈，他們提出的政策建議就是由政府主導，以國家直接動員、直接配置資源的方式去投資建設現代化大產業。

這個理論被稱為結構主義，在認識世界上邏輯性很強，很有說服力。二戰以后的社會主義國家和絕大多數其他發展中國家都按照這樣的發展思路去推動工業化建設，也普遍能夠取得五至十年的快速增長。但是這些現代化產業建立起來以后，這些國家經濟就出現了停滯，危機不斷，和發達國家之間的差距不僅沒有縮小，反而不斷擴大。

有趣的是，有少數幾個東亞經濟體，像韓國、新加坡、中國臺灣、中國香港，它們在二戰以后推行的是從傳統的勞動密集型的小產業開始的工業化，而不是結構主義主張的現代化大產業。從結構主義的理論來看，發達國家的現代化大產業的生產率水平那么高，傳統的落后產業的生產率水平那么低，發展這種傳統產業怎么能夠趕上發達國家？所以，那些東亞經濟體推行的政策在當時被認為是錯誤的，但是，事后來看，二戰以后成功趕上發達國家的卻是那幾個推行了從主流的結構主義發展經濟學理論來看是錯誤政策的發展中經濟體。

由于結構主義所帶來的發展失敗，到了20世紀七八十年代我國開始改革開放時，其他發展中國家也都在改革開放。結構主義作為第一代發展經濟學也被作為第二代發展經濟學的新自由主義所取代。新自由主義認為發展中國家的經濟績效差是因為政府干預太多導致政府失靈，發展中國家要改善發展績效，政府應該退出，采用休克療法推行市場化、私有化、自由化，一次性地建立起和發達國家一樣的、完善市場經濟所應該有的體制。這個“藥方”成了主流經濟學界的共識，內部邏輯也非常嚴謹、非常有說服力，蘇聯、東歐、拉丁美洲、非洲的國家普遍根據這套新自由主義的政策建議來轉型，但是它們普遍遭遇了經濟崩潰、停滯、危機不斷，經濟增長率比轉型前低，危機發生的頻率比轉型前高。

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和越南、柬埔寨等少數幾個轉型中國家維持了經濟穩定和快速發展，它們沒有按照主流的新自由主義所倡導的休克療法，而是采用漸進的雙軌的方式，保留了國有企業和原來的不少政府干預與扭曲，同時放開一部分市場，允許民營企業、外資企業進入。20世紀八九十年代經濟學界有一個共識：轉型是因為政府主導的經濟效率低，轉型要成功，就必須把市場運行的基本制度一次性建立起來；漸進的、同時允許政府和市場來配置資源的方式則是最糟糕的轉型方式，會出現資源錯配、腐敗、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經濟運行的效率會比原來還低。但回過頭來看，少數幾個在轉型中維持穩定和發展的國家，比如中國、越南、柬埔寨、毛里求斯，推行的都是當時被認為是錯誤的轉型方式。并不是說這種轉型方式沒有問題，新自由主義認為會有的資源錯配和尋租腐敗問題確實存在，但是在推行休克療法的蘇聯、東歐、拉丁美洲、非洲國家，這些問題也存在，而且更加嚴重。

所以，從發展經濟學的角度來看，不管是第一代的結構主義還是第二代的新自由主義，在認識世界上都非常有力量，但是在改造世界上則顯得蒼白無力。最主要的原因是這些理論來自發達國家，一般總結于發達國家的經驗，或是以發達國家有什么、能做好什么作為參照，例如結構主義所主張的建立和發達國家一樣的先進產業，以及新自由主義所主張的建設和發達國家一樣的完善的市場經濟體制。但理論的適用性取決于理論的前提條件是否存在，發達國家有什么、能做好什么是發達國家的發展階段、歷史、文化、政治、價值體系的反映，在這些條件上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有許多差異，將這些理論拿到發展中國家來指導實踐也就難免出現“淮南為橘，淮北為枳”的問題。

其實，我們作為知識分子，稍微想一下也就會發現，來自發達國家的理論在發達國家并不是“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的真理，隨著發達國家條件的變化，盛行一時的理論會被新的理論所取代。例如，宏觀經濟學是凱恩斯在20世紀30年代提出的，當時發達國家出現經濟大蕭條，存在大量的失業和過剩產能，凱恩斯主義因此主張由政府以積極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來進行投資，創造就業，推動經濟發展。到了60年代，實行凱恩斯主義政策的國家出現了“滯脹”現象。到了70年代，凱恩斯主義就被芝加哥大學提出的反對政府采用積極的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的理性預期學派所取代。為什么？因為二戰以后到了五六十年代，發達國家的經濟基本恢復均衡，不存在過剩產能和失業，政府的財政和貨幣刺激帶來的只是通貨膨脹的加劇而不是經濟增長。如果來自發達國家的主流理論在發達國家隨著條件變化而變化，尚不能做到“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發展中國家有許多條件和發達國家不同，將其用于發展中國家又怎么能夠做到“放諸四海而皆準”？作為發展中國家的知識分子，我們要推動自己國家的發展與進步，趕上發達國家，那就需要自己總結發展中國家成敗經驗背后的道理，提出適用于發展中國家條件的新理論。新結構經濟學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

經濟發展的表征是收入水平的不斷提高、國家實力的不斷強大，其前提是勞動生產率水平不斷提高，而勞動生產率水平的不斷提高則有賴于技術的不斷創新和產業結構的不斷升級，同時，也需要不斷完善硬的基礎設施和軟的制度安排來使技術和產業所蘊含的生產力能夠釋放出來。為什么發展中國家的產業總是集中在生產率水平低的自然資源產業或者勞動密集型產業，發達國家則擁有生產率水平高的先進現代化資本密集型產業？其背后的道理是什么？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的產業是由什么因素決定的？是什么因素推動一個國家從傳統的生產率水平低的產業轉型到生產率水平高的產業？發展中國家的成敗經驗能夠給我們什么啟示？

由于經濟發展的過程是一個產業、技術、硬的基礎設施和軟的制度安排等結構不斷變遷以提高生產力進而提高收入水平的過程，我提出用現代經濟學的方法來研究一個國家各種結構和結構變遷的決定因素和影響。按照現代經濟學的命名原則，應該稱之為“結構經濟學”，但第一代發展經濟學是結構主義，為了區別于結構主義，因此稱之為“新結構經濟學”。

新結構經濟學是作為繼結構主義和新自由主義后的第三代發展經濟學提出的，但是，把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結構的差異性和內生性引進以后，它影響的不僅是發展經濟學的理論，而且是關系一個國家經濟運行方方面面的現代經濟學的各個子領域，包括貨幣理論、財政理論、金融理論、人力資本理論、產業組織理論、空間布局理論，等等。例如，在座的同學將來可能有人會讀金融，目前的金融經濟學理論總結自發達國家的經驗，主張一個國家應該發展現代金融，包括股票市場、風險資本、公司債、大銀行等，這些都適合滿足在發達國家的實體經濟中占主導地位的資本密集、技術先進的大公司運行和技術創新的融資需求。可是在發展中國家，即使是今天的中國，雖然也有一些大公司和創新型企業的融資需求可以由股票市場、風險資本、公司債、大銀行來滿足，但是，經濟中百分之六七十的GDP是由農戶和中小微型企業創造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就業是由農戶和中小微型企業來提供的。如果金融體系中只有這些現代金融，其結果是經濟中非常重要的農戶和中小微型企業得不到金融支持，造成金融和實體經濟脫鉤。在中國這樣發展程度的國家，金融要服務實體經濟，需要各地有合適的中小銀行。從新結構經濟學的角度來看，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實體經濟的產業技術結構不同，規模經濟和風險特性不一樣，合適的金融結構也應該不一樣。同理，現代經濟學的每個子學科都要把結構的差異性及其對經濟運行的影響研究清楚，提出新的理論，所以，新結構經濟學實際是從結構的視角切入，對整個現代經濟學的一場革命。

作為這場現代經濟學結構革命的倡導者，我希望“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僅和優秀的學子分享最新的研究成果，而且有一批優秀的年輕學者加入這個陣營，不斷深化新結構經濟學的理論創新，用這個新的理論來指導實踐，踐行新結構經濟學提出的“知成一體”的哲學理念，將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結合起來。新結構經濟學提出，只有能夠幫助我們改造好世界的理論才是真正幫助我們認識世界的理論。就像前面談到的結構主義和新自由主義，在認識發展中國家存在的問題上可以說是分析得頭頭是道，但是，按照這些理論來改造世界則總是事與愿違，而且經常帶來更為糟糕的后果。我們希望新結構經濟學理論創新的不斷深化不僅能夠幫助學習者了解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在經濟發展、轉型和運行上為什么成功、為什么失敗，而且用于實踐時能夠獲得成功，幫助中國實現民族復興，幫助其他發展中國家實現工業化、現代化，追趕上發達國家。新時代呼喚著這樣的新人才。培養這樣的新人才是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的愿望，也是經濟學院的愿望，所以兩個學院攜手創辦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

二、為何同學們要參加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

各位同學也許會問，北京大學有那么多院系，單單經濟學相關領域就有那么多選擇，我為什么要參加這個實驗班？原因就像習近平總書記在2016年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所講：“這是一個需要理論而且一定能夠產生理論的時代，這是一個需要思想而且一定能夠產生思想的時代。我們不能辜負了這個時代。”新結構經濟學是來自我國的第一個社會科學自主理論創新體系。同學們參加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是為了抓住來自我國的理論創新的機遇，不辜負時代所給予的機遇。

作為國家的精英人才，北京大學的學生應該引領這個時代，不辜負這個時代。記得我在1995年《經濟研究》創刊40周年的紀念專刊上就曾預測，21世紀會是中國經濟學家的世紀，21世紀會是引領經濟學理論新思潮的世界級大師在中國輩出的世紀。各位同學參加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也是為了迎接這個時代的到來，抓住這個時代所給予的機遇。

對經濟學感興趣的同學們應該清楚，經濟學是在1776年亞當·斯密出版《國富論》以后才從哲學中分離出來，成為一門獨立的社會科學。我們從經濟學說史中可以了解到，從亞當·斯密到20世紀30年代的凱恩斯，世界上大師級的經濟學家不是英國人就是在英國工作的外國人，包括馬克思。20世紀40年代以后，世界上大師級的經濟學家基本上不是美國人就是在美國工作的外國人。為什么引領世界經濟學理論新思潮的大師會在時間和空間上出現這種相對集中的現象？我想背后的道理是：經濟學理論和任何理論一樣，都是解釋世界現象的一套簡單的因果邏輯體系，而且這個因果邏輯越簡單越好。既然邏輯越簡單越好，怎么決定一個理論是重要的，另外一個理論不是那么重要？其實，重要的理論是解釋重要經濟現象的理論。什么是重要的經濟現象？發生在重要的國家的現象就是重要的經濟現象。

自18世紀中葉工業革命以后一直到一戰，英國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是世界經濟中心，因此發生在英國的經濟現象就是最重要的經濟現象。一戰以后，世界經濟中心逐漸轉移到美國，到了二戰以后美國成為全球經濟中最為舉足輕重的國家，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國力正強的時候，人們經常用的比喻是，美國經濟打個噴嚏，世界上其他國家的經濟都會患重感冒。研究美國經濟如何“打噴嚏”就比研究其他國家的經濟如何“患重感冒”的理論貢獻更大。在提出理論來解釋經濟現象時會出現“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情形，因為任何理論都只是一個簡單的因果邏輯，在眾多的經濟社會變量中到底哪個是因、哪個是果、哪幾個變量應該保留在理論中，只有生活、工作在發生這個現象的國家的經濟學家才能把握得準。這也就是為什么當英國是世界經濟中心時，英國是世界經濟學的研究中心，引領經濟學理論思潮的世界級大師大多出自英國；當美國是世界經濟中心時，美國成為世界經濟學的研究中心，引領經濟學理論思潮的世界級大師大多出自美國。

各位知道，世界正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隨著改革開放以后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中國經濟在世界經濟中的比重不斷提高。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中國的經濟規模在2014年已經超過美國；按照市場匯率計算，中國的經濟規模也應該會在2030年左右超過美國。世界經濟中心正不可逆轉地向中國移動，發生在中國的經濟現象將會成為世界上最重要的經濟現象，解釋這個現象背后道理的理論就會成為最重要的理論，所以，中國即將變成世界經濟學的研究和理論創新中心，引領世界經濟學理論思潮的大師即將在中國輩出。新結構經濟學為中國經濟學家理解中國經濟現象、提出新的理論構建了一個新的框架，把總結于發達國家的現象，以發達國家的經濟、社會、政治、文化結構為暗含和最優結構的二維理論體系轉變成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各有其不同結構的三維理論體系。各位同學掌握了這個三維的理論框架，就能夠更好地了解中國現象背后的道理，提出新的有別于二維體系的理論，推動理論創新，引領新的理論思潮。

北京大學其他經濟學相關項目用的教科書都是現在西方主流的、我稱之為二維體系的教科書。在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學生除了掌握那些二維體系的理論，還會學習在現代經濟學的各個子領域擴張為三維的理論體系，以了解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結構的差異性，各種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結構差異性產生的原因，這些差異性為經濟發展和運行提供的新的理論視角，進行理論創新的機會，等等。所以，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實際上是為有志于從事經濟學研究的同學抓住時代機遇，進行理論創新，引領世界新的理論思潮做準備。

當然，有些同學將來有志于從政從商而不打算從事理論研究。對于這些同學，學習新結構經濟學也會為各位將來事業的成功打下一個更好的基礎。學習理論的目的是認識世界、改造世界。現有的西方主流理論在解釋像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國家的問題時，總是可以講得頭頭是道，但在解決發展中國家的問題時總是顯得蒼白無力。對于發展中國家的知識分子來說，學習來自發達國家的理論可以成為一名社會批評家，但對于解決實際問題的幫助則有限。新結構經濟學強調“知成一體”，能夠更好地幫助有志于從政從商的同學們抓住時代的機遇，成為大企業家、大政治家。

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是為準備成為大師、大政治家、大企業家所開設的班，是“黃埔一期”。歡迎各位抓住這個時代所給予的機遇，來引領這個時代！謝謝！

董志勇老師：

感謝林毅夫先生！感謝各位同學！

2019年8月，時任教育部部長陳寶生同志在“一線走訪問計專家　檢視問題聚焦發展”活動中，專門來到北京大學和林毅夫先生商討中國高等教育教學改革的一些事情。當時談及擬在北京大學設立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經過緊鑼密鼓的籌備，今天這個教學改革項目正式啟動。我們把它命名為“北京大學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林毅夫班，簡稱“林班”）。它是由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和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共同主辦的，是北京大學的一個新文科教學改革項目。

實驗班的創立是為了培養一批能夠掌握新結構經濟學的理論體系，引領我國經濟學理論自主創新，引領世界經濟學理論新思潮的有理想、有本領、有擔當的拔尖型創新人才。我們用一流的師資、一流的課程、一流的模式、一流的教材、一流的管理來培養一流的人才。目前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每年招生人數不超過30人。

“林班”有以下幾個特色：

第一，時代機遇號召，國家戰略引領。我們想通過這個實驗班深挖中國發展經驗這座理論創新的金礦，書寫中國故事，創新中國經濟學理論，提升中國在全球的文化影響力。這是一個非常偉大的時代，林毅夫先生也說了希望我們都不要辜負這個偉大的時代。

第二，結構體系引領，自主理論創新。實驗班著眼于創新性、高階性、挑戰度，培養學生系統掌握新結構經濟學的學術思想、結構視角，樹立理論自信，引領經濟學領域的國際新思潮。

第三，學術大師引領，特色模式培養。這個班由林毅夫先生領銜，由北京大學經濟學院和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精干的教師團隊授課并擔任導師，由數十名包括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在內的國際頂尖學者來擔任學術顧問。學生通過大師的言傳身教，獲得學術引領和人生指導，以一對一的方式接受學術指導和學科設計，從而培養創新性、批判性、開放性思維。

第四，理論實踐結合，知成一體新風。在對學生的培養過程中，我們將通過經驗分享、實地考察、現場教學、案例討論等方式幫助學生認識世界，了解世界，拓展視野。

第五，本土留學探索，獎助體系完備。在對學生的培養過程中，我們將通過“走出去”和“請進來”的方式，為學生搭建國際化交流平臺。另外，實驗班還設立了一系列的獎學金、助學金、國際交流的專門經費等。

有一些具體問題，一會兒大家可能會提及，例如大家可能非常關心林毅夫先生是否親自給大家上課。林毅夫先生非常重視這個實驗班。他親自給大家開設“中國經濟專題”“新結構經濟學導論”等課程，而且全是小班上課。他甚至承諾每個月安排一次和實驗班學生共進晚餐或者午餐的機會。

林毅夫先生的基本情況大家都比較了解。他現在是北京大學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院長、南南合作與發展學院院長，曾任世界銀行高級副行長兼首席經濟學家，作為“經濟體制改革理論的探索者”，獲“改革先鋒”稱號，同時也是經濟學院杰出校友。

我在2018年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成立儀式上有個簡單致辭，當時我說林毅夫先生是一個特別怕辜負時代、辜負別人甚至辜負學生的人。在過去40年中，林毅夫先生9次“創業”：1979年從臺灣到大陸，1980年在北京大學經濟學系（現經濟學院）求學，1982年師從舒爾茨教授在芝加哥大學攻讀博士，1987年到耶魯大學攻讀博士后，1994年創立中國最重要的智庫和經濟研究咨詢機構中國經濟研究中心（CCER），2008年CCER改名為國家發展研究院，同年林毅夫先生赴世界銀行擔任高級副行長兼首席經濟學家，2015年新結構經濟學研究中心成立，2018年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掛牌……我覺得北京大學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成立，可以說是林毅夫先生的第10次創業。這是一個新的歷程、新的“地標”。有林毅夫先生的耳提面命，大家何其幸也！希望通過我們的改革和努力，培養出具有中國特色，志向遠大，德才兼備，有天下己任之志，謀經世濟民之才，有扎實的學術功底、明銳的學術思維、突出的實踐能力、廣闊的國際視野，有能力從新結構經濟學的視角出發思考社會經濟問題、總結中國經驗、講好中國故事的學子。讓我們一起努力！謝謝大家！

張皓辰：

很高興今天能夠作為學生代表跟大家分享幾點我關于新結構經濟學和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項目的看法和體會。關于新結構經濟學的價值、理論貢獻，前面林老師都講得比較詳細了。我主要嘗試著從同學們的角度談幾點我的想法。

首先，我非常羨慕大家，能夠有這樣一個機會，在大一、大二這么早的時候就加入新結構經濟學這樣一項具有時代意義的事業中來。我們北大的本科生有不一樣的格局、胸懷，也有不一樣的歷史責任。我不知道大家選擇經濟學這個專業或者對這個學科感興趣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說初心是什么，但我猜肯定很多同學的理想都不僅僅是讓自己未來過上好的生活，而是要改造世界，要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這樣的初心是非常寶貴的，但能夠堅守這種初心也是不容易的。我們應該用什么樣的路徑來實現自己的理想呢？我在本科二年級的時候決定了走學術研究這條路，當時有一種非常流行的觀點（當然現在也很流行），就是如果要做學術，就一定要出國去讀博士，所以我當時的目標就是在本科畢業或者碩士畢業之后，申請到哈佛大學、MIT（麻省理工學院）這樣的學校的經濟系博士項目。后來大三的時候，我去MIT經濟系訪學半年，那是世界最前沿的經濟學陣地，也就是在那里我逐漸改變了自己的想法，或者說我開始重新思考自己的初心。因為我看到，在世界最前沿的經濟學陣地，經濟學確實很像一門科學，但是在那邊研究發展中國家的問題，要么把經濟發展的根本原因歸結為一些上層建筑層面的東西，要么強調通過隨機控制實驗的方法研究如何擺脫貧困。當時我就在想，這樣的一些研究固然非常“美”，或者說方法上很嚴謹，但真的能夠達到改造世界的目的嗎？恐怕不一定。因為中國四十多年的發展經驗絕不是靠隨機控制實驗做出來的，而做隨機控制實驗的多數經濟學家也沒有來中國做很多的實驗。就在這個時候，正好我看到了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第一年招收博士生的通知，我就來報名了，成為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第一屆獨立招收的博士生。前面講這些，主要是想讓大家根據自己的初心來做選擇，因為新結構經濟學的發展是中國經濟學科發展的大勢所趨，這件事情剛才林老師也詳細地講了。而中國成為世界經濟的中心和世界經濟學研究的中心，這個歷史使命將由誰來完成呢？很可能是由我們這一代人完成。具體到經濟學，承擔這個歷史使命的很可能是新結構經濟學，至少目前來看是這樣。因為新結構經濟學強調從發展中國家本身的經濟現象出發，實現自主理論創新，而不是直接套用來自發達國家的理論。新結構經濟學的精神實質是實事求是地研究發展中國家的發展問題，至于“實事求是”這四個字的含義，同學們在日后學習和研究新結構經濟學的過程中會有越來越深的體會。所以成為第一屆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學生，對大家來說是一個機遇。當然，不確定性肯定是有的，但對于任何事情來說，如果所有人都明確地認為這是一個好的機會，那么這個機會的價值也就沒有了。

前面說的是初心和大趨勢的問題。此外，同學們可能也對自己面臨的現實問題比較關切，那么我就同學們可能存在的幾點疑慮談一談。

有同學說自己現在才大一、大二，還沒有確定自己以后要不要走學術研究這條路，即使從事學術研究，也不確定自己想研究什么方向或者領域。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在這個時候就確定自己以后要不要做學術研究，或者做哪個領域的學術研究。這里我想講的就是，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同樣是厚基礎、寬口徑的。因為新結構經濟學不是一個具體的研究領域，而是一個框架、一個視角，在這個視角下可以研究各種各樣的問題，可以對很多研究對象提出新的研究假說并進行實證檢驗。比如，宏觀經濟增長、創新、產業政策、國有企業改革、勞動力市場、貿易、金融、環境資源、政治經濟學等很多問題或者領域都可以引入結構的視角來研究，所以不管你以后對哪個問題真正感興趣，都是可以的。因為本科高年級大家的路徑才會逐漸分開，而在這之前學習的東西都是一樣的，比如基礎課的學習以及經濟學研究思維的培養。在這些方面，新結構經濟學也是非常重視的，特別是經濟學研究思維的培養。林老師經常強調研究中如何貫徹“本體與常無”的方法，這一點大家日后在和林老師或者和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的成員交流的時候，會有很深的體會。即使你以后不做學術研究，這種思維的培養也是共通的，一個好的決策者的思維和一個好的經濟學家的思維基本上是一致的。

說到厚基礎，首先，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依托經濟學院，有非常扎實的基礎課程以及體現新結構經濟學特點的本科高年級課程，能夠給大家未來的學習奠定很好的基礎。而最終學術研究選擇哪個方向和領域，主要看興趣，但興趣是內生的，是在不斷的嘗試和學習中體會出來的，一個內生的東西本身是不足以作為決策的出發點的。在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大家可以較早地深度參與新結構經濟學的研究，和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的老師和博士生進行合作，就有了一個比較明確的進行自己學術研究的抓手，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了解經濟學學術研究的基本方式是什么樣的，論文是怎么寫的。前面我也提到新結構經濟學不是一個具體的研究領域，各個領域的東西都可以放到這個框架下來研究。所以，我們非常歡迎大家加入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加入之后，大家就是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項目“黃埔一期”的學生，就是新結構經濟學這個學科的建設者。

問答環節

問：各位老師好！我很認同新結構經濟學對經濟問題的認識，但現在將一部分學生組織起來，在本科階段就圍繞新結構經濟學的范式進行專門的學習和研究，能做到“厚基礎、寬口徑”嗎？是符合客觀規律的嗎？一個完全圍繞新結構經濟學展開的本科教學項目，能營造一個健康的、有競爭性和創造性的學術環境嗎？

林毅夫老師：這位同學很敏銳，提的問題很好。我先談談對這個問題的認識。張皓辰剛才談自己的心得時已經解釋了，現在大學里所教的理論都來自發達國家，來自發達國家的理論總結于發達國家的經驗，必然內嵌于發達國家的社會、經濟、政治、文化、價值等結構之中，自覺或不自覺地以這些結構為暗含前提，并且以發達國家的這些結構為唯一的、理想的結構。發展中國家存在的問題則被映射到發達國家的結構平面來討論，任何和發達國家不同的結構都被認為是扭曲、低效率的。這樣的理論體系實際上是一個二維的理論體系。新結構經濟學則認為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有不同的結構，在經濟發展、轉型和運行上會有許多不同于發達國家的特性，所以，新結構經濟學是一個三維的理論體系。在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同學們不僅需要知道現有的二維的主流理論，而且要掌握新的三維的理論。三維的體系自然比二維的體系更寬更廣，并且能夠更好地幫助同學們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

“厚基礎、寬口徑”的指導思想主張同學們掌握各種不同知識，這是作為一名現代知識分子所應該具備的條件。同時，各位同學也需要知道“生也有涯，而知無涯”“博學于文，約之以禮”“知者不博，博者不知”的道理，在學習各種知識以及各種流派的理論時必須有一個比較好的認識現象、分析問題的框架，才能知道如何準確地對待各種紛亂的甚至是相互矛盾的知識。作為發展中國家的知識分子，尤其應該知道現有的社會科學理論絕大多數來自發達國家，總結于發達國家的經驗或試圖解決發達國家的問題，這樣的知識必然反映了發達國家的經濟、社會、政治、文化和時代特征。作為發展中國家的知識分子，必須了解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結構差異，以及發達國家的結構變化如何影響到其自身理論的發展，才能夠讓我們在面對問題時不會簡單地照搬發達國家的理論和經驗，把來自發達國家的理論、知識、經驗作為真理。例如，最近面對新冠疫情，美國和歐洲的一些發達國家紛紛采用量化寬松的貨幣政策，量化寬松政策在2008年以前的宏觀經濟學理論中被認為是錯誤的政策，但是2008年美國的雷曼兄弟投資銀行破產引爆國際金融經濟危機時，美國的貨幣當局發現，如果不直接印鈔票注入資金來挽救金融體系，金融體系崩潰的代價更大，于是開始把增發貨幣的量化寬松政策作為應對措施。

這次新冠疫情出現后，發達國家又發現這是避免經濟陷入大蕭條的必要的幾個可用措施之一，我相信將來量化寬松政策會成為新的宏觀經濟理論的一個重要內容。但是，是否因為量化寬松是一種新的貨幣政策，中國或其他發展中國家就可以采用這種政策？美國和歐洲可以采用量化寬松，甚至是無限量寬松的貨幣政策是因為它們的貨幣是國際儲備貨幣，增發的貨幣可以在全世界流通，國內不會因此出現高的通貨膨脹，換句話說，量化寬松政策所帶來的通貨膨脹壓力可以由全世界的各個國家來共同分擔。像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國家，貨幣不是國際儲備貨幣，如果也采用量化寬松政策，增發的貨幣只在國內流通，結果流動性泛濫會導致高通貨膨脹，并且可能引發經濟金融危機。所以，在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我們不僅會教授大家各種新的、舊的主流理論，而且也會提醒同學們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條件是不一樣的，適合發達國家的理論和政策不能簡單照搬到發展中國家。這樣說起來，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課程不僅比其他經濟學相關項目的口徑更寬，基礎更厚，也能夠幫助各位同學學會如何取舍和運用學到的知識。

這里我再補充一點。各位同學也許會認為新結構經濟學是局限于經濟發展的理論。新結構經濟學確實是作為繼結構主義和新自由主義之后的第三代發展經濟學理論而提出的。不過，新結構經濟學其實是對整個現代經濟學的結構革命。仔細想來，亞當·斯密的《國富論》研究的是國民財富的性質和決定因素，所以亞當·斯密研究的切入點也就是發展經濟學，但是，《國富論》實際上開啟了整個現代經濟學的各個分支領域。新結構經濟學也同樣是以發展經濟學作為切入點，但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課程會包含現代經濟學各個子學科的內容，包括新結構宏觀經濟學、新結構金融經濟學、新結構勞動經濟學、新結構產業組織學、新結構空間經濟學、新結構環境經濟學、新結構政治經濟學等。

胡博老師：我對更細節的問題做一點補充。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整個課程設計是非常標準的，有標準的經濟學課程，比如說經濟學原理、宏觀經濟學、微觀經濟學、計量經濟學和數理經濟學等，經濟學院和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開設的所有其他課程也都是對“林班”開放的。我們不是一開始就規定學生們學什么，而是給學生們提供一些體現新結構經濟學思想的專業課程，使大家在這些課程里去體會更多的關于新結構經濟學看待世界、看待經濟現象的方法。我們開設的課程，比如新結構國際貿易或者新結構國際經濟學，會講授國際貿易里基礎的理論、經典的理論。但我們的面鋪得比較寬，包括貨幣、財政、宏觀、微觀的問題。我們歡迎大家跨學科去學習，我們的項目里面會有導師來根據大家的興趣為大家推薦合適的課程。因此，我們是在原有課程的基礎上為大家提供一個新的視角。

鎖凌燕老師：這位同學問的問題，我覺得特別到位。剛才林老師和胡老師都從學科的角度來回應，我補充一個視角。北大的本科教學一直是主張“厚基礎、寬口徑”。經濟學院所有的教學改革都是立足于這個基本的主張。同學可能也關心這一點在我們的培養方案里面怎么體現。我簡單地把培養方案的一些核心特征和同學們解釋一下。剛才董老師介紹了一些主要的方面，我稍微補充一些細節。培養方案是當時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論證過程的重中之重，先后經過了學院的項目指導小組、學院的教學指導委員會、學部的教學指導委員會、學校的教學指導委員會的討論。核心原則仍然堅守，具體是這樣體現的，基礎是一定要有的，因為我們這個項目最后授予的還是經濟學的學士學位，那經濟學的基礎課程是必須有。

培養方案的第一個模塊是公共課模塊，包含的課程是全校的必修課，大家都一樣。第二個模塊就是經濟學的基礎課程模塊，經濟學原理、政治經濟學、宏觀經濟學、微觀經濟學和計量經濟學是必須有的。這些基礎課程在我們全院都是這樣的要求，非常扎實。第三個模塊是專業核心課程模塊，其中除了數理經濟學，還要再加入中國經濟專題（林老師主講）和新結構經濟學導論的課程，實際上就是引導同學在基礎課程之上，再做一個新的、專業方向的學習和探索。新結構經濟學導論的課程口徑也比較寬，所以在專業核心課程模塊里有一些新結構經濟學特色的部分。同時，考慮到培養目標，我們專門給同學們安排智庫實踐的課程，也是希望同學們能夠把學到的原理和實踐結合起來。之前我們在和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的同事討論課程內容和大綱的時候，強調新結構經濟學的同學對經典的理論和范式也是需要掌握的，這樣才能有提高和創新的空間。第四個模塊是選修課模塊，給大家拓寬知識面，所以寬口徑也是可以保證的。整個培養方案確實有一定挑戰性，我們也是首先從本科的“厚基礎、寬口徑”的宗旨出發，然后再結合新結構經濟學的培養特點來設計，所以我覺得學術環境肯定是健康的，而且是激勵同學去創造和創新的。另外，就培養方案的特色來看，剛才林老師和董老師已經講了，對學生的針對性指導肯定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能夠在老師的引導下合理選擇課程，相信同學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也可以有更深入的鉆研。

孫艷峰：我是經濟學院2019級的博士生，非常有幸參加了經濟學院和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的聯合培養項目。當初我選擇參加這個聯合培養項目的時候，就向我的第一導師就是董志勇老師匯報，董老師非常鼓勵我來參加。

我第一次見到林老師是在一次會議上，他跟我說要學好“三高”（高級微觀經濟學、高級宏觀經濟學、高級計量經濟學）。當時我已經在經濟學院修這三門課程，林老師說，如果精力允許，可以來學習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的“三高”。我后來旁聽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的“三高”，其中也會講授主流經濟學理論，可以為大家打下很好的基礎。所以大家不用擔心我們是不是只學習新結構經濟學理論，不學習西方主流經濟學理論。其實大家也知道，林老師是在芝加哥大學畢業的博士，那里可是西方主流經濟學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陣地，所以大家不用擔心這一點。

問：老師們好！我一直對國際組織充滿向往，林老師曾經擔任世界銀行首席經濟學家，所以想請教林老師，您認為如果想要進入國際組織，應該著重于哪些能力的培養呢？您能否推薦一些培養這些能力的途徑呢？

林毅夫老師：非常好的問題。我到世界銀行擔任高級副行長兼首席經濟學家，直接領導的是發展理論和政策研究部，有三百多名經濟學家，世界銀行其他部門的經濟學家也間接歸我領導，總共加起來有一千多名經濟學家。這些經濟學家有的來自發展中國家，有的來自發達國家，普遍都有歐美大學的經濟學博士學位，到世界銀行來工作，都有很強的使命感，希望能夠幫助發展中國家發展經濟，擺脫貧困。世界銀行的夢想是“A world free of poverty”（一個沒有貧困的世界）。我這些同事的學歷都非常優秀，抱負都非常令人敬佩。

二戰以后擺脫殖民地半殖民地地位的兩百多個發展中經濟體都有實現工業化、現代化的夢想，在其政府和社會精英的推動下進行了許多努力。二戰以后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世界貿易組織等機構成立，以幫助發展中國家實現這個目標，其中世界銀行是最主要的機構。七十多年過去了，現在回頭來看，如果把中國改革開放以后減少的8億多貧困人口排除在外，世界上的貧困人口不僅沒有減少而且還在增加。這代表什么呢？世界銀行的同事有那么高的學歷、那么好的情懷，又有那么多的資金去幫助發展中國家，但結果是絕大多數發展中國家并沒有解決貧困問題，和發達國家之間的差距不僅沒有縮小，而且還在擴大。原因是世界銀行等國際發展機構所用的理論都來自發達國家。這些理論對發展中國家的問題可以說得頭頭是道，但是，按照它們去制定政策基本都不成功。這就是為什么我在2009年在世界銀行當首席經濟學家一周年的時候，開了一個內部研討會，把我1987年從美國回到中國后思考探索中國發展轉型問題形成的理論體系正式命名為新結構經濟學，來取代當時在世界銀行和其他國際發展機構內盛行的新自由主義。

我1986年在芝加哥大學拿到博士學位，去耶魯大學做了一年博士后，1987年回到中國。開始的時候我的認識和我后來在世界銀行領導的那些經濟學家一樣，覺得自己學習了最先進的理論，可以用這種理論去“指點江山”。1987年我回國之后，發現中國的改革開放有很多做法從主流觀點來看是錯誤的，但是，中國能夠維持穩定和快速發展，按照主流理論去制定政策的轉型中國家卻出現了經濟崩潰、停滯、危機不斷。如果現象和理論不一致，那肯定是理論有問題，不會是現象有問題。于是，我在思考中國的問題時開始擺脫主流理論的束縛，直接思考中國出現的問題是什么，解決這個問題要達到的目標是什么，有什么資源可以動用，有哪些限制條件，有哪些可行的方案，在這些方案中哪個是最優的。這一系列研究的成果是1994年我和蔡昉、李周合作出版的《中國的奇跡》。當時國際上盛行的是中國崩潰論，而在那本書中我們預測：如果沿著1978年以來的“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道路推動改革開放，中國可以維持穩定和快速發展。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在2015年時中國的經濟規模會超過美國；按市場匯率計算，在2030年時中國的經濟規模會超過美國。這本書初步構建了新結構經濟學的分析框架，中國后來的改革和發展也基本沿著這本書的邏輯展開。

所以，你要去世界銀行等國際組織工作，我覺得非常好。去工作不只是一份職業，代表你有“己立立人，己達達人”的情懷，你有幫助其他發展中國家發展經濟、擺脫貧困的愿望。我相信你不僅想幫助人，也希望受你幫助的這些發展中國家能夠像中國那樣成功地發展經濟、擺脫貧困。但是我們知道，二戰以后到現在，七十多年過去了，那么多受到良好教育的、有抱負的年輕人到這些國際發展機構去工作，并沒有成功實現幫助發展中國家擺脫貧困、追趕上發達國家的目標，問題的關鍵在于思路決定出路。我相信你到一個國際機構去，不想成為那些在理論上可以夸夸其談，但是按照那樣去做卻沒有效果，或把事情搞得更糟的國際機構官員。我相信你希望成為的是在道理上能夠講得清楚，并且按照那樣去做能把事情做好的官員，新結構經濟學能夠為你提供這樣的理論準備。

新結構經濟學倡導的是“知成一體”。我在世界銀行工作時就開始按照新結構經濟學的思想理念在非洲搞試點，我很高興這些試點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比如埃塞俄比亞是非洲最貧窮的國家，而且還是個內陸國家。我們知道，如果經濟要發展，收入水平要提高，一定要從傳統的農業經濟轉變成現代化的制造業經濟。埃塞俄比亞過去嘗試了依據各種主流理論去制定政策，但經濟發展一直不成功。新結構經濟學主張經濟結構轉型必須找準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在政府的因勢利導之下，幫助企業把比較優勢變成在國內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優勢。按照主流的新自由主義思想，政府不應該有產業政策，政府不能針對特定產業、特定地區去提供幫助，只要把全國的基礎設施、營商環境搞好了，有競爭力的產業就會自發地發展起來。但是，發展中國家的軟硬基礎設施都很差，如果按照主流理論，要把全國的基礎設施和營商環境都完善好，要等到猴年馬月？按照新結構經濟學的思想以及中國的經驗，政府應該“集中優勢兵力打殲滅戰”，針對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的需要，在局部地區設立工業園或經濟特區，把園區里的基礎設施和營商環境完善好，就能夠迅速把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變成具有競爭優勢的產業，產生星火燎原的效果，從局部地區開始，不斷擴展到全國。埃塞俄比亞本來是非洲最沒有希望的國家，但是從2012年開始按照新結構經濟學的理論和思路發展，迅速變成了非洲發展最快、吸引外商投資最多的國家，創造了大量就業并且增加了出口，解決了就業和外匯短缺兩大難題。

在東歐也是如此。波蘭是東歐第一個轉型國家，1989年轉型以后按照新自由主義的理論，政府退出，不再干預，但是在這樣的治理方式下新的產業難以出現，無法解決就業問題，大量的波蘭人到歐洲尋求就業。2015年10月波蘭的法律與公正黨成為1989年之后第一個在選舉中獲得議會過半數席位、可以單獨組閣的政黨。法律與公正黨上臺之后提出要制訂國家發展計劃，開始時國內輿論一片嘩然，以為要回到計劃經濟。負責制訂國家發展計劃的副總理兼財政部和發展部部長莫拉維茨基公開撰文說，波蘭的國家發展計劃是按照林毅夫教授提出的新結構經濟學既強調有效市場也強調有為政府的原則來制訂，將使波蘭具有比較優勢的產業迅速變成具有競爭優勢的產業。該計劃實行的效果非常好。波蘭現在是歐盟的成員國之一，人口3800萬，約占歐盟人口的十分之一，2017年時，波蘭新增加的就業占歐盟新增就業的70%。2017年12月莫拉維茨基升任波蘭總理，2019年給我在波蘭出版的一本書作序，在序中，他回顧波蘭的發展經驗時提到，波蘭在計劃經濟時代只強調政府的作用，吃了很多虧，在轉型后則只強調市場的作用，也遭受了很大的挫折，法律與公正黨在上臺之前就開始尋找到底有什么新的理論可以來指導波蘭的實踐，發現新結構經濟學最適合波蘭的實際需要，能夠真正幫助波蘭實現包容、可持續的發展。

你打算到國際組織工作，這是一個很好的志向。這樣的工作可以讓你有機會到世界各地去了解不同的風俗人情，更重要的是可以給你提供“己立立人，己達達人”的機會。新結構經濟學能夠提供一個理論框架，讓你了解根據各個國家的實際條件，經濟發展合適的產業是什么，合適的金融結構是什么，合適的教育體系是什么，而不是像現在的主流經濟學那樣，以發達國家做參考，如果和發達國家不一樣，就認為是扭曲，讓發展中國家按照發達國家有的、能做好的去做，出發點是好的，但是效果可能會非常差。新結構經濟學正好相反，強調從發展中國家現在有什么出發，根據現在有的、能做好的，然后在政府的因勢利導下幫助企業在市場中把能做好的做大做強。參加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可以提高有志于到國際組織工作的同學們在國際組織中做好工作的能力，幫助這些國際機構實現成立的初衷。

問：請問“林班”的同學和經濟學院的其他同學在課程和課余活動中，有多少是共同參與的？或者說區分度有多高？2018級同學報名“林班”是要降轉（降級轉系）嗎？請問“林班”有具體的培養方案嗎？什么時候能公布完整的培養方案呢？“林班”的課程體系是怎么樣的？“林班”對學生出國交流有什么支持呢？有相關的交流項目嗎？保研有相關的政策嗎？“林班”是學術導向，學生未來的去向是留在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讀博嗎？是否允許學生在校期間實習？

鎖凌燕老師：【2018級降轉】首先需要明確一下今年的“林班”培養方案。原則上講這個培養方案是針對大二學生來設計的，所以我們的建議是，學生在大一結束的這個學期進行申請，大二就正式進入“林班”學習，這樣就更有條件完成我們全部的培養方案。從2021年起，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只接受大一學生的平級轉系申請。今年這樣設置是因為項目是第一年，我們考慮到可能有些同學愿意降轉，那么我們也允許這類同學參與到申請之中，所以2018級的同學也可以降轉。但是本院（經濟學院）的同學有一點需要注意，如果在本院，學籍是沒有降轉這個選項的，所以大家在未來兩年內很難完成培養方案的全部課程要求。

【考核方式與招生考試】關于選拔方面，第一，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面向其他院系的選拔與面向經濟學院的選拔是同期進行的。根據學校下發的指標，每年從經濟學院和其他院系選拔出的總人數上限是30人。第二，沒有學過政治經濟學和經濟學原理的同學是可以報名和參加選拔的，但是如果大家對這個感興趣，應該事先有一些思維上的培養。第三，我們對于績點沒有硬性的標準，大一選修的課程里目前只有對數學課的要求，同學們可以參看招生說明。

關于考核方式，目前有兩種預案：（1）如果在規定的時間內同學們能夠返校的話，就采取筆試加面試的方式（先筆試，筆試合格后再進行差額面試）。（2）如果在學校的工作時間內，同學們無法返校的話，就采用線上面試的考核方式。會有面試專家組來和同學們連線進行在線的考核，考核的范圍可能涉及同學們的經濟學能力和外語等綜合能力。

【培養方案與課程安排】同學們可以放心，培養方案一定有。我們已經準備了簡要版的培養方案，會在之后分享給同學們。簡要說明一下我們的課程地圖：（1）同學們在低年級都可以完成政治經濟學和經濟學原理課程。（2）數學的要求是B類及以上，可以從上往下替代。（3）在大二下學期的時候，會有數理經濟學以及其他量化的課程，幫助同學鞏固數理基礎，所以對同學們的數學有一定的要求。（4）在大二上學期的時候，會導入藍色的模塊，會給同學們設置一些新結構經濟學的特色必修課程，并且在暑期安排新結構經濟學的智庫實踐。（5）在三年級的時候，會給同學們安排新結構產業經濟學以及新結構金融學的相關課程。同時我們開始導入本科生科研模塊，理論上講，同學們可以自主選擇。因為我們這個項目非常重視科研導向，所以我們會在科研模塊給同學們更多的引領。（6）在三年級和四年級也會安排一些專業選修課程。其中專業選修模塊涉及兩大方面，一類是經濟學院的特色課程，另一類是新結構經濟學的特色課程，新結構經濟學的課程更多的是采用小班教學模式。（7）從課程地圖上可以看到，紅色課程和綠色課程基本上是兩院同學共同參與的，而藍色的核心課程是林班的專業核心課程，本來這類課程主要是開設給“林班”的同學，但是如果有些非“林班”的同學對某門課感興趣，在資源允許的條件下，也是可以來選修的。

【國際交流項目】常規的交換項目和國際會議，各位同學都是有條件參與的。“林班”的同學還有機會參加教師團隊的一些國家的高端智庫課題，特別是在“一帶一路”相關國家的新結構經濟學合作機構，大家可以參與新結構經濟學的相關調研和訪問。同時，“林班”的同學還有機會參加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舉辦的一些國際交流會議，獲得國際高端學術討論的機會。

【未來發展規劃】我們可能有相當多的同學繼續深造，同學們會更關注保研等相關政策。關于保研，需要明確兩點：第一，保研政策需要遵從國家的指引和教育部的安排。第二，同學們是否能夠成功保研更多地取決于大家能否找到合適的接收單位。而能否成功找到接收單位取決于同學們在本科階段以什么樣的態度和質量完成了自主學習和課程學習，是否提高了自己的能力，能否通過接收單位的考核。我們相信，如果同學們接受了實驗班扎實的學術訓練，在保研過程中就能夠更有把握。關于就業，我們也會根據同學們的需要進行單獨指導。

問：“林班”這個項目是不是特別強調學術導向？學生們在其他方向的發展是不是會受到限制或不被特別鼓勵？

林毅夫老師：正如剛剛張皓辰同學提到的，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目標是培養引領時代的杰出人才，包括理論界、政治界和產業界的人才。新結構經濟學強調“知成一體”，“知”是理論的工作，“成”則是實踐的工作。從“知”來說，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希望能夠擺脫過去把西方經濟學理論作為經典的教育方式，培養學生能夠從不同發展程度的國家結構的差異性和內生性作為切入點來總結發展中國家自己的成敗經驗，提出創新性的理論。隨著中國的國際經濟地位的提高，總結于中國經驗的理論的影響會增大，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希望成為培養有能力引領經濟學理論新思潮的大師們的搖籃。同時，從“成”來說，新結構經濟學主張只有能夠幫助人們改造好世界的理論才是真正幫助人們認識世界的理論。為了驗證新結構經濟學的理論是否真正能夠幫助人們改造好世界，在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除了教學科研系列的設置，還有智庫系列的設置，包括：國內智庫部，給部委和地方政府提供政策咨詢；國際合作部，給其他國家的政府提供政策咨詢；企業發展部，給企業的戰略決策提供咨詢。[3]附帶說明一點，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和國家發展研究院同為我國首批的25家國家級高端智庫。所以，對于打算從政從商和到國際機構工作的學生們來說，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教育同樣會為他們提供最好的訓練，使他們有能力成為各自所在領域的領軍人物。

問：新結構經濟學作為一個新的話語體系，被了解和認可的程度有多高呢？從理論到實踐的進程又發展到哪一步了呢？

林毅夫老師：新結構經濟學是我從1988年開始探索，聚沙成塔而逐漸形成的一個體系。從1990年到2000年，我在國際學術期刊上發表的論文在全世界的經濟學家中排名第237位，在華人經濟學家中排名第二，僅次于石壽永教授；引用率則排名第205位，在華人經濟學家中排名第一。我2007年應邀到劍橋大學做經濟學界頂級的講座——馬歇爾講座。馬歇爾講座從1946年開始，每年邀請一位經濟學家主講，我是第61位。在我之前的60位主講者中有15位后來獲得了諾貝爾經濟學獎。諾貝爾經濟學獎在1969年才設立，而且不給已經過世的經濟學家，所以在我之前的主講者中有資格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的應該超過15位。2011年我也應邀到耶魯大學做年度庫茲涅茨講座，這也是經濟學界非常有影響的一個講座。2005年我膺選為發展中國家科學院（原第三世界科學院）院士，是第一位獲此榮譽的華人經濟學家。2010年我又膺選為英國科學院外籍院士，是至今國內唯一入選的經濟學家。從這些榮譽來看，我提出的新結構經濟學是得到國際經濟學界的肯定的。

我也很高興現在國內已經有二十多所大學設立了新結構經濟學研究中心、新結構金融學研究中心、新結構知識產權研究中心、新結構產業經濟學研究中心等，在國外，波蘭大學和非洲的幾所大學也設立了新結構經濟學研究中心。

從政策實踐來說，前面已經提到，非洲、中亞、南亞的許多發展中國家的領導人請我去提供政策咨詢，而且取得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波蘭也正式宣布以新結構經濟學作為該國發展政策的理論基礎，我想這是中國現代史上第一個來自我國的自主創新的理論體系被外國正式采用作為指導政策實踐的理論。

無須諱言，作為一個2009年才正式命名的新的理論和話語體系，與現有的西方主流理論和話語體系相比，新結構經濟學只能算是“星星之火”。然而，就像量子力學的開創者馬克斯·普朗克所說的：“一個新的科學真理不能通過說服她的反對者而使其理論獲勝，她的獲勝主要由其反對者終于死去而熟悉她的新一代成長起來了。”我希望到了你們這一代成長起來時，新結構經濟學就會成為“燎原之火”，成為一個新的主流理論和話語體系。

王勇老師：我主要回答一下同學們關于未來選擇和出路的問題。我們設置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是希望能夠培養“知成一體”的人才。從這方面來講，北大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內部除了學術教學團隊也有很多的實踐團隊，比如國內智庫部、國際合作部以及企業發展部。目標就是使大家學習新結構經濟學之后，能夠和企業對接，和國內政策對接，和國際實踐發展對接。所以我們也在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培養方案中加入了智庫實踐這一模塊，而這一模塊確實和其他學校、其他學院的實踐是不一樣的，我們的層次相對更高。新結構經濟學在非洲的很多國家以及波蘭都成為國策，在國際上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我們也希望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的同學們能夠和我們的智庫團隊一起，參加國際上的智庫實踐或實習。

我們希望培養的人也不局限于做理論研究。如果大家對實踐有興趣、有熱情和比較優勢，我們非常鼓勵同學們把新結構經濟學研究帶入實踐。無論大家畢業后選擇什么方向，大家都可以通過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對新結構經濟學有充足的了解與把握，這能夠為大家帶來各種優勢。和其他的經濟學項目比起來，大家可以獲得更多的視角。無論是在理論研究、政策實踐還是規劃企業發展方面，相信大家都會有很大的收獲。

另外，有同學問到新結構經濟學的影響力。目前國內有五十多家高校加入了新結構經濟學研究聯盟，清華大學、武漢大學、浙江大學、南開大學、中山大學等都已經成立（或即將掛牌成立）新結構經濟學研究中心，它們也在推廣新結構經濟學的課程。同時，我們在國際上也已經成立了全球經濟結構轉型研究聯盟，目前也已經有幾十家國際機構加入。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的一些政策機構和學術機構也都在積極地宣傳新結構經濟學理論。我們希望同學們能夠利用好這些國內和國外的優質平臺，去展示自己的才能，以后有很多的機會去結合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發展實踐，做出自己的理論貢獻；也希望大家能夠在政策實踐的過程中基于這種新的理念，把政策做得更好。

問：新結構經濟學理論作為新興理論，請問師資儲備情況如何？

林毅夫老師：這位同學提出師資儲備這個問題是有的放矢的。從師資儲備來說，新結構經濟學是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借鑒現代經濟學的研究方法來總結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經驗。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的老師以及經濟學院的老師都受過完整的現代經濟學的訓練，同時也都學習了馬克思主義，所以在研究方法上都有扎實的基礎。在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任教的老師在研究上會有意識地根據上述指導思想和方法，從自己的研究領域來總結中國和其他發展中國家的現象，提出新的理論，這些工作應該還處于起步階段。在授課的時候，老師們會一方面介紹自己研究領域里的主流理論，另一方面思考引進不同發展程度國家的結構差異性和內生性以后，這些主流的理論需要怎么修改，會有哪些新的視角。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則鼓勵老師以及同學們沿著這些新的視角深入研究，發表論文，以收教學相長之效。

新結構經濟學是一個新的理論體系，是對主流經濟學的一場結構革命，這個革命尚處于萌發階段。和西方主流經濟學從亞當·斯密到現在兩百多年的歷史比，新結構經濟學不可能在每個領域都像主流經濟學那么完備，熟練掌握這個新理論的師資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其實，任何引領新思潮的理論在起始階段總是不完備的。例如，凱恩斯主義剛剛提出來的時候也是不完備的，后來經過希克斯等許多經濟學家的努力才不斷完善；科斯的交易費用理論也是如此，1937年科斯發表了《企業的性質》那篇論文，開啟了新制度經濟學、交易費用經濟學，但其理論在剛剛提出來的時候也僅僅是一個視角，沿著這個視角研究，現在則已經有六七位經濟學家獲得了諾貝爾獎。新結構經濟學還處于新興的階段，理論體系不完備，師資儲備有限，然而，在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用新結構經濟學的理論框架來觀察現實世界的現象會有許多新的視角，深入挖掘這些視角，老師和同學們會有許多做出原創性的理論貢獻的機會。即便將來有些同學不從事理論研究，而是到政府或企業中去工作，新結構經濟學的視角也能夠幫助同學們更好地認識問題、解決問題，抓住時代的機遇。

所以，總的來講，新結構經濟學實驗班就像黃埔軍校。開始時，黃埔軍校的師資儲備和各種條件比西點軍校差，甚至和保定軍校比都有差距，學生也只訓練了三個月就上戰場了，但是黃埔軍校卻培養出了非常多的優秀將領，影響了一個時代。原因就在于黃埔軍校順應了歷史的潮流，抓住了時代的機遇。同樣的情形，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延安抗大）的師資和條件也遠不如黃埔軍校，不過延安抗大培養了許多將領，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打敗了國民黨軍隊，建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

問：可以簡單介紹一下智庫實踐嗎？

林毅夫老師：新結構經濟學研究院除了從事教學和研究的老師，還有智庫實踐部門。智庫實踐部門設有國際合作部、國內智庫部和企業發展部。國際合作部目前給不少國家提供了政策咨詢，幫它們設計發展方案。這些國家包括埃塞俄比亞、塞內加爾、貝寧、尼日利亞、烏茲別克斯坦、老撾等。國內智庫部也參與了許多國家級和地方政府的項目，例如，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財政部、自然資源部委托我們做“十四五”規劃相關的項目，廣州、紹興、大同、北京和雄安新區等地方政府則委托我們進行當地發展相關的政策研究。企業研究部則和國內的不少企業合作培訓管理者，解決企業發展的問題。新結構經濟學主張“因行得知，用知踐行，以成證知，知成一體”，新結構經濟學理論必須在實踐中加以印證，并且從實踐中得到進一步豐富。

（會議記錄整理：賴端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