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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塔西佗《日耳曼尼亞志》中的日耳曼人

如果對日耳曼法律追本溯源的話,就要追究到日耳曼人的風俗習慣和部族傳統。德國歷史法學派的創始人弗里德里希·卡爾·馮·薩維尼( Friedrich Carl von Savigny)出版的《論立法與法學的當代使命》 ( Vom Beruf unsrer Zeit für Gesetzgebung und Rechtswissenschaft)中提出了法律( Recht)乃民族精神( Volksgeist)的產物,與其血統、語言及風俗習慣有著密不可分的觀點。10 由此可見,一國或一族之法律制度的創設和社會秩序的建立,必須回到其民族發展的根源上去探索其形成的特質與具體狀況。普布里烏斯·克奈里烏斯·塔西佗( Publius Cor-nelius Tacitus)的《日耳曼尼亞志》正是一部從文字上全面詳細記載日耳曼人的文獻,內容涉及日耳曼的部落分布、風俗習慣和法律制度的形成。德國歷史學家萊因哈德·溫斯庫斯( Reinhard Wenskus)在1961年撰寫的《部落形成與組織》 ( Stammesbildung und Verfassung)中也曾經表示:日耳曼在向羅馬帝國遷徙的過程中,業已形成較大規模的族群,并朝著建立國家的方向邁進。在其“族群生成” ( Stammesbil-dung)的過程中,法律制度的形成與其民族認同之間存在著密不可分的關系。11

在德國法制史的書籍當中,對日耳曼人的稱呼,也有著不同層次的說法,有的時候將日耳曼人稱之為日耳曼“民族” ( Volk) ,而次一級的部落如東日耳曼人和西日耳曼人曾稱之為“部落” ( Stamm) 。今天的德國人屬于西日耳曼人的一支,其他的小部落( civitas)還包括倫巴第人( Langobardn) 、阿勒曼尼人( Alemannen)、施瓦本人( Schwaben) 、巴伐利亞人( Bayern) 、薩克森人( Sachsen) 、圖林根人( Thüringen) 、弗里斯蘭人( Friesen)和法蘭克人( Franken) 。而東日耳曼人則包括斯堪的納維亞人、哥特人( Goths)和汪達爾人( Vandal) 。

需要注意的是,作為羅馬人的塔西佗在撰寫《日耳曼尼亞志》時記載的并不是他本民族的歷史,而是從旁觀者的角度,細致觀察帝國邊境北方部落的族群特征之后,通過把它們寫進文獻從而將北方蠻族帶入人類的歷史記載之中。由此可見,《日耳曼尼亞志》的出現,不僅說明最早有關日耳曼人的記載是由羅馬人書寫的,12也印證了日耳曼部落對于帝國的重要性日漸增加,此時日耳曼部落業已顯示出較為完整的統治體系,讓羅馬人不得不心生警惕。

德語世界有關法制史的書寫分為兩條路徑:一是從日耳曼民族的起源談起,二是從中世紀的法律文獻開始動筆。在第一條路徑中,科隆大學(Universit?t zu K?ln)法學家赫爾曼·康拉德( Hermann Conrad)教授在《德國法制史》中,提到德意志民族( Deutsche Volk)一詞出現于10世紀,此前僅有日耳曼部落與部族( St?mme und V?lkerschaften)。13因此,德意志人來源于日耳曼民族,在研究德意志法律的時候也必須從日耳曼民族的法律談起,在德國法制史的分期中也時常把公元500年之前的時期稱為日耳曼時期( Germanische Zeit ) 。14日耳曼( Ger-manen)民族之名也是因羅馬人的命名而來,他們的先祖居住在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其中的一支于公元前向歐洲中南部移動,并分裂為東日耳曼人和西日耳曼人。15美國埃默里大學( Emory University )托馬斯·S. 伯恩斯( Thomas S. Burns)教授指出,正是他們向羅馬邊境遷徙的行跡在公元1世紀末引起塔西佗的注意。16

因此,本章首先將回溯羅馬帝國的日耳曼族群書寫,然后從塔西佗《日耳曼尼亞志》的文本出發,聚焦其對日耳曼部落族群和法律制度的描述,從而研究日耳曼民族在公元1世紀前后的族群生成與早期日耳曼法的形成特質,并在后面的章節中對日耳曼習俗在中世紀的繼受進行分析,以期更好地追溯德意志法律的起源以及觀察其發展脈絡。

古羅馬作家關于日耳曼族群的書寫

羅馬帝國時期,先后有多位作家在作品中敘述過日耳曼人的具體狀況,其中部分被認為是塔西佗《日耳曼尼亞志》的資料來源。了解塔西佗之前的羅馬作家對日耳曼民族的族群書寫,將可從文本的角度展現羅馬人和日耳曼人之間的族群關系,也可以觀察從凱撒到塔西佗,日耳曼民族在150年里組織結構和習俗文化的變遷。下面按寫作的時間順序敘述各位作家的具體寫作內容。

首先,記錄下日耳曼人蹤跡的重要作家是尤利烏斯·凱撒( Julius Caesar,公元前100—44 年),他在《高盧戰紀》 ( De Bello Gallico)中記載了日耳曼人的生活習慣。17凱撒的創作時間是公元前58—52 年,正值他在高盧作戰期間,作戰時寫下來的筆記匯集成了作品《高盧戰紀》。 《高盧戰紀》的第一卷(31—53 節)、第四卷(1—4 節)和第六卷(21—24節)都涉及日耳曼部落的生活和風俗內容。在第一卷第31—53節,主要敘述日耳曼人的地理位置,以及蘇維匯人( Suebos)的首領阿利奧維斯塔( Ariovistus)與凱撒交戰的經過。18日耳曼人生活在萊茵河以外地區,后來在高盧人的召喚下越過萊茵河進入了高盧,居住人數達到120 000名。19阿利奧維斯塔驍勇善戰,其不斷向外擴張的舉動引起羅馬人和凱撒的注意。20在雙方的談判中,阿利奧維斯塔展現出了有禮有節、論據充分的領袖風范。21這一部分提到的日耳曼部落有7個:哈魯德人( Harydes) 、馬爾科曼尼人( Marcomanni) 、特里波契人( Triboces) 、汪吉奧人( Vangiones) 、奈梅特人( Nemetes) 、塞都斯人( Se-dusios) 、蘇維匯人。22阿利奧維斯塔的兩位妻子,分別是蘇維匯人和諾里庫姆人( Noricum) 。23在第四卷第1—4 節中, 提到的日耳曼部落有烏西彼得人( Vsipetes) 、鄧克特累人( Tencteri)和烏比夷人( Ubii) 。24在公元前55年,蘇維匯人是人數最多和最強大的日耳曼部落,他們分為一百個區,每個區每年可以提供多達一千名士兵為部落奮戰。25這些士兵采取交替的方式作戰,他們會輪流更換居住地,同時在一個地方的居住時間也不得超過一年。士兵們的食物是牛奶和牛肉,狩獵是他們獲取食物的主要途徑,天氣寒冷只會身披獸皮,以此強健體魄來為艱苦的戰斗做好準備。26日耳曼人的戰術也與羅馬人不同,他們擅長于近身搏斗而不是騎兵作戰。27聚居地最靠近羅馬邊界的烏比夷人,同時也是文化程度最高的部族,他們經常與蘇維匯人發生沖突。28在第六卷第21—24節中,凱撒談及日耳曼人的生活方式。他們主要以狩獵和打仗為主,很少參與農業活動,每年會舉行部落會議,然后再按照土地的情況重新決定居住的地點。29同時,這些日耳曼人也沒有常設的官員,主要由酋長召集人員決定事務和平息糾紛,所有事情都以公開的方式討論和決定。30

其次,古羅馬地理學家斯特拉波( Strabo,公元前64—25年)在親身游歷歐洲大陸后,撰寫有《地理學》 ( Geographica)一書。斯特拉波是阿瑪西亞的希臘人,在公元前44年之后居住在羅馬,他的《地理學》也以希臘語寫成。《地理學》全書共有十七卷,其中第四卷是關于西班牙和高盧地區,自然也涉及日耳曼人。在斯特拉波的時代,“日耳曼尼亞”是一個新近出現的詞語,據推測,該詞第一次用作描述族群概念的是古希臘地理學家波西多尼( Poseidonios) 。31當論及羅馬人與日耳曼人的戰爭時,他在第四卷和第七卷提到的日耳曼部落有:特里波契人( Tribocchi)32、烏比夷人、特雷維里人( Treveri) 、拿爾維人( Nervii) 、梅納皮人( Menapii) 、蘇甘布里人( Sugambri) 、辛布里人( Cimbri) 、條頓人( Teutones)33、車茹喜人( Cherusci ) 、卡狄人( Chatti ) 、甘布里維人(Gamabrivii) 、查圖阿里人( Chattuarii) 、蘇加布里人( Sugabri) 、考比人( Chaubi) 、卜茹克特累人( Bructeri ) 、考西人( Cauci ) 、考爾奇人(Caülci) 、坎普西亞尼人( Campsiani)34和蘇維匯人( Suevi) ,其中蘇維匯人最為強大。35在第七卷關于歐洲北部的描述中,描述了日耳曼人居住的位置是在萊茵河以東,他們沿河而居,河流包括威悉河( Visurgis) 、利珀河( Lupias) 、圖林根的薩勒河( Sasle) 。36他們在體貌上與凱爾特人( Celtic)大不相同:日耳曼人更加粗野和高大,有著黃色的頭發,生活方式和習慣上則與凱爾特人相似。37斯特拉波認為羅馬人稱呼他們為“日耳曼人” ( Germani )的原因是,認為他們是“真正的”( Genuine)加拉太人,因為在羅馬人的語言里,“ germani是‘真正的’的意思”。38在阿爾卑斯山以外的日耳曼南部地區,與河流毗連的部分是蘇維匯人的居住地。39他們還占領了歐洲中西部地區的海西尼亞森林( Hercynia silva) 。40位置大概是從現在的法國東北部到喀爾巴阡山脈。雖然占領的區域很廣,但是蘇維匯人不愿意從事耕種或者儲存食物,他們生活在僅作為臨時住所的小木屋里。41

另一位是維雷烏斯·帕特爾庫魯斯( Velleius Paterculus,公元前19—31年) ,他撰寫有《羅馬史綱要》 ( Historiae Romanae) ,帕特爾庫魯斯是奧古斯都和提比略統治時期的歷史學家。《羅馬史綱要》分為上下兩卷,由于帕特爾庫魯斯曾經連續八年在提比略手下工作,擔任過騎兵中隊長和軍團指揮官,也參加了提比略在公元前8年的日耳曼戰役。42帕特爾庫魯斯對日耳曼部落的描寫可以說來自他的親身觀察,具有較大的可靠性。在第二卷第12 節中,他提到蓋烏斯·馬略( Gaius Marius)的日耳曼戰爭,在公元前105 年,“由辛布里和條頓人組成的日耳曼部落大軍,在高盧擊敗了總督凱皮奧( Caepio )和曼利烏斯(Manlius)的軍隊”43。在昆克提尼烏斯·瓦魯斯( Quinctilius Varus)獲得日耳曼尼亞的控制權后,“他認為日耳曼人是只會使用四肢和大呼小叫的人,如果不能被劍征服,可以用法律說服。抱著這樣的想法,他進入日耳曼尼亞的核心地帶,坐在他的法庭上浪費整個夏天開庭和履行司法程序。然而,日耳曼人具備的強大身體素質和戰斗技藝,對于沒有實際跟他們接觸過的人來說是難以想象的”44。當羅馬法進入到他們的生活后,以往用武斗解決紛爭的方式被法律取代,昆克提尼烏斯也將自己視為法官,而不是日耳曼尼亞的將軍。45在昆克提尼烏斯的敘述中,開始出現“日耳曼地區”,說明在這時期日耳曼人生活的地區已經成為一個明確的行政區,奧古斯都派遣尼祿·克勞狄·德魯蘇斯( Nero Claudius Drusus)前往日耳曼地區平息戰火,從而獲得“日耳曼尼庫斯”的頭銜,進一步凸顯日耳曼尼亞地區對羅馬帝國的重要性。46帕特爾庫魯斯對日耳曼部族的描述甚少,并沒有像前面兩位作家那樣細致地列出日耳曼各部族的名稱和特征,而是直接以日耳曼人為代表,在描述凱撒與日耳曼人的戰爭時,也只提及了辛布里人和條頓人47,而沒有提及蘇維匯人。換句話說,在這時期,羅馬人對日耳曼人已經有了一個相對整體的認識。

老普林尼( Gaius Plinius Secundus)的主要作品是《自然史》 ( Natu-ralis Historia)和《日耳曼尼亞戰爭》 ( Bella Germaniae)48。前者分為三十七卷,在第四卷提到日耳曼尼亞。老普林尼在描述多瑙河( Danube)以北的人口時,描述了日耳曼邊界和蘇維匯人( Suebi) ,以及萬紐斯( Vannius)的王國,還有巴斯特奈人( Basternae) ,他們占據了從多瑙河到海洋的土地,長度為1 200米,寬度為396米。49同時在第三十七卷也提到根據皮提亞斯( Pytheas)關于波羅的海的記載,日耳曼人的一支圭昂斯人( Guiones)居住在岸邊,他們會在春天前往附近的島嶼,收集海浪帶來的琥珀。這些琥珀會被日耳曼人用作燃料,并將其出售給附近同為日耳曼人的條頓人。50老普林尼也指出,希臘和羅馬作家認為日耳曼海峽的長度有2 500米。歐洲北部的日耳曼部族分為五支:第一支為汪達爾人,包括勃艮第人( Burgodiones)、瓦累尼人( Varinnae)、查里尼人( Charini)和古通人( Gutones) 。第二支是因蓋沃人( Inguaeones) ,包括辛布里人、條頓人( Teutoni) 、考契人( Chauci) 。第三支是靠近萊茵河的伊斯泰沃人( Istiaeones) ,包括斯卡姆布里人( Sicambri) 。第四支是內陸的赫爾敏人( Hermiones) ,包括蘇維匯人、赫爾門杜累人(Hermunduri) 、卡狄人和車茹喜人。第五支是培契尼人( Peucini)和巴斯特奈人。51老普林尼在作品里普遍使用“日耳曼地區”來統稱日耳曼人生活的范圍,譬如第二卷的領地52,第三卷的邊界53,第九卷的河流54,第十卷的鳥類55,第十六卷的森林56,第三十七卷的海岸、琥珀和礦物產地57

塔西佗與《日耳曼尼亞志》

塔西佗出生于公元54 年羅馬的一個貴族家庭,這一年尼祿成為羅馬帝國的皇帝。他曾經跟隨史上第一位欽定修辭學教授昆體良(Quintilian)學習,在跟隨阿浦爾( Aper)和塞孔都斯( Secundus)學習法律后成為一位有名的辯護律師。58在77年或78年,塔西佗迎娶了著名羅馬政治家阿古利可拉的女兒,寫于98年的《阿古利可拉傳》 ( Agrico-la)正是他在岳父身后為其撰寫的傳記。在隨后的16年間,塔西佗官運亨通,在88年成為大法官,97 年成為羅馬執政官。到了112 年,塔西佗進一步成為小亞細亞行省的執政官,這也是羅馬帝國里個人所能擔任的最高職務。最后,塔西佗于117 年去世。他的一生經歷過尼祿、加爾巴( Galba) 、奧索( Otho) 、維特里烏斯( Vitellius) 、弗拉維王朝的韋帕薌( Vespasian ) 、提圖斯( Titus) 、圖密善( Domitian ) 、涅爾瓦( Nerva)和圖拉真共九位羅馬皇帝的統治。所以,在研讀塔西佗著作的時候,要注意到他不僅是一位經驗豐富的政治家,同時也是一位受過良好法律訓練的律師,羅馬法的知識會影響他的分析角度和敘述的方式。塔西佗對日耳曼人的關注自始至終貫穿在他的多部作品之中,說明他與同時代的古羅馬作家一樣,深刻地意識到日耳曼人在未來將會與羅馬不斷發生交融與碰撞。59

關于塔西佗的生平文獻記載甚少,除了從他的作品之中尋找線索之外,直到1996年德國蓋薩·阿爾福爾蒂( Géza Alf?ldy)教授通過研究刻有塔西佗名字的碑文( CIL VI 1574) ,才對他的個人歷史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60塔西佗的墓碑以大理石制成,寬84厘米,高61厘米,在尚存的三行文句里有少量的描寫。石碑是在羅馬諾門塔納大道( Via Nomentana)南部的帕特里齊別墅( Villa Patrizi)里被發現的,現在該址成為公共事務部的辦公場所。石碑原件能達到400 厘米高,90 厘米寬,是一件非常精美的墓葬紀念碑。阿爾福爾蒂教授的發現補充了對塔西佗政治生涯的認識:塔西佗曾經擔任過奧古斯都時期的財務官(quaestor),也幾乎可以確定他擔任過護民官( tribune) 。61在確認墓碑主人身份的時候,阿爾福爾蒂教授首先是從“塔西佗” ( Tacitus)的名字著手的。在墓碑“ CIL VI 1574”的第一行寫著[ P. 4 Cornelio P. ( ?) f. ( tribe) Ta] cito,其中[---]CITO C[---]是墓碑主人的名字。在當時的羅馬帝國里,只有少量的拉丁名字是以“-citus”結尾的。阿爾福爾蒂教授列出了名字以同樣字母結尾的名單:Adscitus、Citus、Implicitus、In-citus、Placitus、Scitus、Sollicitus和塔西佗( Tacitus) 。其中只有最后的塔西佗屬于社會的上層階級,而墓碑的第二行和第三行碑文里提到該墓碑的主人在參議院任職,所以結合第一行的名字便確定了是塔西佗的墓碑。從碑文對人物的稱謂和字母的書寫方式,又繼而確認石碑是公元1世紀末期或2世紀初期的作品,這個時期的上層人士中只有塔西佗一人( [ Ta] cito)的名字是以“ cito”結尾的。62

塔西佗與小普林尼之間的通信是另一項能夠加深對前者生平認識的重要史料。63在一封由小普林尼于104 年或105 年寫給塔西佗的信里,提到自己知道朋友已經從遠方安全地返回羅馬,他放心了許多。“我很高興您平安地回到城市,您的到來恰好是我最渴望見到您的時刻。”64這段文字意味著塔西佗曾經離開首都到外地工作。安東尼·R. 伯利( Anthony R. Birley)教授綜合前人的觀點,認為雖然可能性很小,但塔西佗有可能在那些年到日耳曼尼亞郡和塔拉科( Tarra-conensis)擔任行省長官。65而他在《阿古利可拉傳》第十節中對不列顛地貌的描述,曾提到日耳曼尼亞的位置:“大不列顛是最大的一個島,在它的東邊是日耳曼尼亞;西邊是西班牙,遙遠的南邊是高盧。”66這是塔西佗第一次在作品中提到“日耳曼尼亞”,也預示了他后來的寫作方向。

塔西佗在98年寫作的《阿古利可拉傳》 ,顯示出他對軍事史的研究興趣。《阿古利可拉傳》是塔西佗為他尊敬的岳父阿古利可拉撰寫的傳記,記錄下后者一生偉大的成就。阿古利可拉是羅馬的軍政界要人,曾經幫助羅馬完成對不列顛的征服,因此,這部傳記的大部分篇幅都是用來敘述阿古利可拉在不列顛的活動和軍功。作為一部傳記,《阿古利可拉傳》的史料價值有限,但它很好地反映了塔西佗的寫作興趣和觀察角度,以及他在史料分析上的弱項:塔西佗長于描述羅馬的政治斗爭,但在地理和軍事上的知識則相對匱乏,在敘述煽動性的誓師詞時又格外能夠直擊人心,顯示出律師出身的塔西佗在法庭上的辯論功底。67

緊隨其后的《日耳曼尼亞志》是他在同年動筆的作品,所以可以說前后兩部作品幾乎是在同一時期寫作的,相互之間既有著內在的聯系,在主題和內容上又顯示出作為歷史學家的塔西佗在史學研究上的逐漸深入,史料的運用也逐漸成熟,為他后來的巨著《歷史》 ( Histori-ae)打下早期的基礎。 《日耳曼尼亞志》的章節安排與《阿古利可拉傳》相同,都分為46節,在內容上可分為上下兩部:前部的第1—27節是敘述性的篇章,以概括性的方式對日耳曼民族作為群體的特征進行刻畫;后部是第28—48節,按照各個部落的詳細情況分別介紹。相比前作,這本書在內容上增添了更多細致和具體的描寫,在分析日耳曼人的部落特征時從地理、民族和風俗習慣三方面入手,既可以視為對凱撒《高盧戰記》第六卷日耳曼人描寫的補充,也為日耳曼的民族起源提供了最早的歷史藍本。68

需要注意的是,塔西佗的《日耳曼尼亞志》的文本流傳經歷了一番波折,直到幾個世紀之后再度出現。包含《阿古利可拉傳》《日耳曼尼亞志》和《演說詞》 ( Dialogus de Oratoribus)三部作品在內的赫斯費爾德抄本( Codex Hersfeldensis)寫于9世紀,在11—12世紀的意大利卡西諾山( Monte Cassino)發現了一份抄本,后在15 世紀德意志的富爾達修道院( Fulda)也發現了一份抄本。69 在1425年左右,有傳言說在德意志的手稿中有一份羅馬史家的作品。波喬·布拉喬利尼( Poggio Bracciolini)對此表現出極大的興趣,他獲悉在富爾達附近有一份手稿。到了1426年,安東尼奧·貝卡迪利( Antonio Beccadelli)發現了塔西佗的《阿古利可拉傳》《日耳曼尼亞志》和《演說詞》,以及弗羅倫蒂努斯(Frontinus)和蘇埃托尼烏斯( Suetonius)的作品。70在接下來的數年間,波喬一直致力于尋找塔西佗的抄本,但是一無所獲。直到1431年,意大利人文主義者尼科洛·德·尼科利( Niccolò de' Niccoli)在波喬的幫助下整理了一份《日耳曼備忘錄》 ( Commentarium in peregrina-tione Germaniae) ,內容涵蓋了在丹麥和德意志的五個地方找到的塔西佗作品,包括《日耳曼尼亞志》 (12折頁) 、《阿古利可拉傳》 (14折頁) 、《演說詞》 (18折頁) 。尼科利后來把他的《評論》的抄本送給了朱利亞諾·塞薩里尼( Giuliano Cesarini) 。這份抄本在1455年抵達羅馬,皮爾·坎迪多·德琴布里奧( Pier Candido Decembrio)看到過這份手稿抄本。皮爾·坎迪多表示這份抄本和 1455 年從赫斯費爾德( Hersfeld)帶到羅馬的原件是一樣的。原件是在接到教宗尼古拉斯五世( Papst Nikolaus V. )要求收集歐洲北部希臘和羅馬作家作品的命令之后,由阿斯科利的伊諾克( Enoch d'Ascoli)在1451 年收集而來的。71現在的研究發現,伊諾克帶回羅馬的其實也是一份抄本。72

從赫斯費爾德到意大利,在1460 年之后制作了好幾份塔西佗作品的抄本,除了前面提到的皮爾·坎迪多曾經見過和經手過的抄本之外,在耶西( Iesi)的古列爾米—巴利亞尼( Guglielmi-Balleani)伯爵圖書館里也有一份15世紀的抄本,其中部分內容是抄寫自伊諾克帶回的赫斯費爾德抄本。73現存的抄本來自兩個版本系統,通常被命名為“X系統” ( X Family)和“ Y系統” ( Y Family) ,現在兩個系統的原件都已經消失了。在X系統里有兩份抄本,分別是:收藏在梵蒂岡圖書館的“B版本”(手稿編號:BAV, Ms. Vat. Lat. 1862)74;收藏在萊頓的“ b版本” (手稿編號: Leid. Periz. XVIII. Q. 21) ,又稱為“彭塔諾抄本”(Pontanus),據說是由喬凡尼·彭塔諾( Giovanni Pontano)從伊諾克抄本復制而來的。Y系統也有兩個抄本,分別是:收藏在梵蒂岡圖書館的“ C版本”(手稿編號:Vat. Lat. 1518)和那不勒斯的“ c版本” (手稿編號:Neapol. IV C. 21)。在四個版本之中,普遍認為B版本是最好的版本。75

英國中世紀史專家蘇珊·雷諾茲( Susan Reynolds)教授指出,塔西佗《日耳曼尼亞志》在15世紀的再發現激發了人們對古代日耳曼人的興趣,當時的人們也對羅馬和德意志文化的差異性產生興趣。塔西佗撰寫的民族志結合了語言學和法學,為學者們提供了新的思路,他們開始組織書寫歐洲的通史。76因此,在中世紀的德意志,實際上從沒使用過“日耳曼”一詞,直到1455年之后塔西佗的《日耳曼尼亞志》被重新發現后,同時在德意志對土耳其用兵的背景下,德意志人文主義者如康拉德·策爾蒂斯( Conrad Celtes) 、約翰尼斯·阿文迪諾斯( Jo-hannes Aventinus)和烏爾里希·馮·胡騰( Ulrich von Hutten)開始使用該文本研究古代日耳曼人的軍事能力,“日耳曼”一詞才逐漸流行起來。77

圖1 《日耳曼尼亞志》,埃希納斯抄本(Codex Aesinas), 15世紀,手稿編號:seq. 13478

塔西佗撰寫《日耳曼尼亞志》的原因

塔西佗在撰寫《阿古利可拉傳》和《日耳曼尼亞志》的這一年,正是羅馬皇帝圖拉真登基的年份。圖拉真作為安敦尼王朝的第二位皇帝,他在繼位前曾經擔任過日耳曼總督,也曾因為與日耳曼人作戰時的英勇表現,被授予“日耳曼尼庫斯”的榮譽稱號。79因此,作為經驗豐富的政治家,塔西佗非常了解圖拉真的政治背景和軍事興趣,或許是因為新皇帝的繼任,讓塔西佗對日耳曼尼亞產生了新的興趣,開始動筆撰寫《日耳曼尼亞志》 ,而巴塔威人( Batavian)曾經的反叛又印證了羅馬統治的脆弱性80:日耳曼人的諸部落分支有可能團結起來挑戰羅馬帝國的權威。81因此,無論是在《日耳曼尼亞志》還是后來的《歷史》,塔西佗在開篇的第一句,都展現出強烈的領土意識,“未經劃分的日耳曼尼亞,在它和高盧人、瑞提亞人、帕諾尼亞人之間,橫跨著萊茵河和多瑙河。在薩爾馬泰人和達契人那邊或因猜疑引發分歧,或因地理產生隔閡”。82

居住在多瑙河以北和萊茵河以東的日耳曼人,在公元前58 年凱撒遠征高盧的時候便開始渡過萊茵河下游入侵到高盧人的領地。來到萊茵河下游西岸的日耳曼人緊隨在高盧人后臣服于羅馬人,他們居住的地帶被劃分為兩個區域:上日耳曼尼亞和下日耳曼尼亞,統稱為“羅馬的日耳曼尼亞”。而未歸屬羅馬的日耳曼尼亞則稱為“大日耳曼尼亞” ( Germania Magna) ,塔西佗在《日耳曼尼亞志》開篇第一句的“未經劃分的日耳曼尼亞”,所指的便是這一片未歸順羅馬帝國的土地。在此之前,由于地方阻隔,高山林立,直到不久之前羅馬人出于軍事的原因,對那一地帶的人民有所了解。在這里,塔西佗所進行的乃是宏觀的描述,在他的第一部作品《阿古利可拉傳》中,因其岳父阿古利可拉擔任軍事的統帥,塔西佗對軍隊中的日耳曼人產生興趣。他描述喀利多尼亞居民“有紅色頭發和健壯的身體”,他們顯然是“日耳曼人”,與此相對的是西魯爾人( Silures) ,他們有著“黝黑的面色和卷曲的頭發”。83所以,體貌特征是識別日耳曼人種的主要方式。隨后,塔西佗也在文中詳細描述了羅馬人從日耳曼尼亞地區征集來的士兵發生叛亂的過程:

圖2 塔西佗眼里的日耳曼尼亞84

在同一年的夏天,有一支從日耳曼尼亞征集、后送到不列顛的烏昔鄙夷人( Usipi)軍隊,闖下了一個大禍。這些烏昔鄙夷人殺死了一個百夫長( centurion)和一些為了教導他們紀律安排給他們的士兵教練,然后,他們坐上三艘帆船……后來因為不會駕駛船只,拋下了船只回到岸上。他們被人們當做海盜賣作奴隸,后來,他們又落入蘇維匯人和弗里斯蘭人( Frisii)的手中。85

這里塔西佗提到的烏昔鄙夷人、蘇維匯人和弗里斯蘭人都是日耳曼部落,在隨后的《日耳曼尼亞志》中,塔西佗對他們進行了描述:烏昔鄙夷人是一個住在萊茵河附近的部落。86而蘇維匯人的構成較為復雜,蘇維匯是多個不同部落的總稱,他們占據了日耳曼尼亞地區大部分的土地,從外表上來看,他們習慣把頭發系在腦后。87弗里斯蘭人包括了大弗里斯蘭人和小弗里斯蘭人,兩個部落的作戰能力存在著差異。88關于日耳曼兵團,據塔西佗在《阿古利可拉》中描述,他的岳父麾下有兩個日耳曼步兵團,分別由巴塔威人和佟古累人( Tungri)組成。89巴塔威人是日耳曼部落中最驍勇善戰的,塔西佗在《日耳曼尼亞志》里提及他們加入羅馬軍團的原因:這些巴達威人是因為內亂遷往羅馬帝國境內的,羅馬人發現他們作戰時非常勇敢,開始籠絡這些強大的蠻族士兵,免除了他們的稅項和其他勞作,只需要他們為羅馬戰斗。90巴塔威人后來也成為皇帝近衛親兵中的主要成員。佟古累人則是最早越過萊茵河的部落,他們在當時被稱為“日耳曼人”,后來由于這個名稱逐漸流行,以至于把整個部落統稱為“日耳曼人”。

烏昔鄙夷人被維比人和弗里斯蘭人賣為奴隸,以及巴塔威人和佟古累人效力于羅馬軍隊,說明此時的日耳曼部落內部經羅馬帝國的滲透,出現了各部落自奉其主的局面,有些歸順羅馬帝國,有些與羅馬軍隊為敵,而在高盧北部已歸屬帝國統治的“日耳曼尼亞郡”,也不斷發生戰事。在日耳曼尼亞,羅馬曾經損失了不少軍隊,“許多將軍和士卒都被敵人圍攻和被俘虜”91。塔西佗筆下的“敵人”,指的就是該地的日耳曼人。他進一步描述這些敵人的意圖:“敵人所威脅的不僅有帝國的邊境和河岸,也包括軍隊的冬營和國境之內的土地。”92這也說明,此時的日耳曼人雖然已經生活在羅馬帝國境內,但是他們仍然在伺機反撲,并把目標直指帝國軍隊和羅馬本土地區。塔西佗清楚地意識到,帝國境內的日耳曼人的聚集地是頻繁產生叛亂的地區,其驍勇善戰的能力又使得他們成為帝國軍隊不可或缺的左臂右膀。因此,由于復雜的邊境和軍事形勢,促使塔西佗在完成《阿古利可拉傳》的寫作后,馬上執筆撰寫《日耳曼尼亞志》,完成他對日耳曼部落的后續研究。93

10 薩維尼將“民族精神”視為特定人群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的產物,譬如羅馬法便是古羅馬人的民族精神的產物。參見 Friedrich Carl von Savigny, Vom Beruf unsrer Zeit für Gesetzgebung und Rechtswissenschaft, Heidelberg: Mohr und Zimmer, 1814, ht-tp://www. deutschestextarchiv. de/book/view/savigny_gesetzgebung_1814 ? p =7; Fred-erick C. Beiser, The German Historicist Tradi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pp. 214-249。

11 Reinhard Wenskus, Stammesbildung und Verfassung: Das Werden der frühmittelalterlichen Gentes, K?ln: B?hlau Verlag, 1961, S. 1-13.

12 日耳曼時期的北方蠻族部落缺乏系統表達語義的文字,唯一使用的古代文字是“盧恩符文”(Runen)。慕尼黑大學的西奧·范尼曼(Theo Vennemann)和帕特里齊亞·尼奧·阿齊茲·漢納(Patrizia Noel Aziz Hanna)曾編寫著作《日耳曼閃語》(Germania Semitica),多角度詳細闡述了古日耳曼的語言的詞匯、語法和語言結構。參見Theo Vennemann und Patrizia Noel Aziz Hanna, Germania Semitica, Berlin: De Gruyter Mouton, 2012。

13 Hermann Conrad, Deutsche Rechtsgeschichte, Band I: Frühzeit und Mittelalter, Karlsru-he: F. Müller, 1962.

14 Hans Fehr, Deutsche Rechtsgeschichte, Berlin: W. de Gruyter, 1962, S. 1.

15 東日耳曼人和西日耳曼人的主要差異是語言。參見T. E. Karsten, Die Germanen:Eine Einführung in die Geschichte ihrer Sprache und Kultur, Berlin: Walter de Gruyter & Co. , 2017。

16 Thomas S. Burns, “Theories and Facts: The Early Gothic Migrations,” History in Africa, Vol. 9 (1982), p. 1.

17 Caesar, The Gallic War, H. J. Edwards, trans. ,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17.

18 阿利奧維斯塔是高盧邊境上最強大的勢力。參見Stephen L. Dyson, The Creation of the Roman Frontier,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2014, p. 134。

19 Caesar, The Gallic War, p. 46.

20 Caesar, The Gallic War, pp. 48-52.

21 Ibid. , pp. 66-78.

22 Ibid. , p. 82.

23 Ibid. , p. 84.

24 Ibid. , p. 182.

25 Ibid. , p. 180.

26 Ibid. , pp. 180-182.

27 Ibid. , p. 182.

28 Ibid. , p. 184.

29 Ibid. , p. 346.

30 Caesar, The Gallic War, p. 348.

31 Duane W. Roller, A Historical and Topographical Guide to the Geography of Strabo,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8, p. 118.

32 Strabo, Geography, Volume II: Book 3-5, Horace Leonard Jones, trans. , 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3, p. 229.

33 Ibid. , p. 240.

34 Strabo, Geography, Volume III: Book 6-7, Horace Leonard Jones, trans. , 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4, p. 158.

35 Strabo, Geography, Volume II: Book 3-5, p. 230.

36 Strabo, Geography, Volume III: Book 6-7, p. 158.

37 Ibid. , p. 152.

38 古代作家如凱撒、塔西佗和普林尼一般將日耳曼人視為高盧人。德國歷史學家理查·布朗嘉特(Richard Braungart)出版兩卷本的著作考證總結,博伊人( Boii)、溫德里奇(Vindelici)、雷蒂人(Rhaeti)、諾里庫姆人、陶里希人(Taurisci)和其他部落都是日耳曼人,不是凱爾特人。參見Richard Braungart, Die Südgermanen: Die Bojer, Vindelizier, R?ter, Noriker, Taurisker etc. waren nach all ihren landwirtschaftlichen Ger?ten und Einrichtungen keine Kelten, sondern Urgermanen, h?chst wahrscheinlich das Stammvolk aller Germanen, Heidelberg: C. Win-ter, 1914。

39 Strabo, Geography, Volume III: Book 6-7, p. 172.

40 Ibid. , pp. 155, 164, 286.

41 Ibid. , p. 156.

42 Velleius Paterculus, Compendium of Roman History,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24, p. xi.

43 Ibid. , p. 72.

44 Velleius Paterculus, Compendium of Roman History, pp. 296-299.

45 Ibid. , p. 299.

46 Ibid. , p. 309; Barbara Levick, “ Velleius Paterculus as Senator: a dream with foot-notes,” in Eleanor Cowan, ed. , Velleius Paterculus: Making History, Swansea: Classical Press of Wales, 2011, pp. 7-13.

47 Velleius Paterculus, Compendium of Roman History, p. 303.

48 《日耳曼尼亞戰爭》現已遺失,關于這部書的信息主要來自小普林尼( Gaius Plinius Caecilius Secundus)的信件。小普林尼在寫給朋友巴伊庇烏斯·馬塞爾(Baebius Macer)的信中表示,他的舅舅老普林尼寫有一部關于日耳曼戰爭的作品,共有二十卷,他的寫作動機一方面來自在日耳曼地區作戰的親身經歷,另一方面是由于他“在夢中接到建議,尼祿·克勞狄·德魯蘇斯的鬼魂站在他的床前,這位曾經在廣袤的日耳曼地區取得多場勝利的(將軍),把他的記憶交給了我的舅舅”。于是,老普林尼便開始撰寫這部作品。參見Pliny the Younger, “Book III, 13. To his friend Caecilius Macrinus,” in Pliny the Younger, Complete Let-ters, P. G. Walsh, trans. ,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6, p. 60。

49 Pliny, Natural History, Volume II: Books 3-7, H. Rackham, trans. ,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42, pp. 178-180.

50 Pliny, Natural History, Volume X: Books 36-37, D. E. Eichholz, trans. , 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62, p. 190.

51 Pliny, Natural History, Volume II: Books 3-7, pp. 194-196.

52 Pliny, Natural History, Volume I: Books 1-2, H. Rackham, trans. ,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38, pp. 303, 305, 371.

53 老普林尼認為阿爾卑斯山是日耳曼地區和意大利的邊界,將兩地劃分開來。參見Pliny, Natural History, Volume II: Books 3-7, p. 98。

54 老普林尼指出在日耳曼地區的美因河里有一種長得像海豬的魚。參見Pliny, Natu-ral History, Volume III: Books 8-11, p. 193。

55 日耳曼人最喜歡白鵝的羽毛,德語名字是“Gans”,每磅羽毛的售價是5便士。參見Pliny, Natural History, Volume III: Books 8-11, p. 326; Lübben, “gans”。

56 Pliny, Natural History, Volume IV: Books 12-16, H. Rackham, trans. , 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45, p. 389.

57 Pliny, Natural History, Volume X: Books 36-37, pp. 191, 197, 211, 127.

58 T. D. Barnes, “The Significance of Tacitus'Dialogus de Oratoribus,” in R. J. Tarrant, ed. , Harvard Studies in Classical Philology, Vol. 90,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890, p. 228.

59 Louis E. Lord, “Tacitus the Historian,” The Classical Journal, Vol. 21, No. 3 (Decem-ber 1925), p. 177.

60 G. Alf?ldy, “Bricht der Schweigsame sein Schweigen?” MDAI(R) 102 (1995), S. 252-268.

61 Anthony R. Birley, “The Life and Death of Cornelius Tacitus,” Historia: Zeitschrift für Alte Geschichte, Bd. 49, H. 2 (2nd Qtr. , 2000), p. 230.

62 G. Alf?ldy, “Bricht der Schweigsame sein Schweigen?” S. 252-268.

63 小普林尼共寫過十一封信給塔西佗,在與其他人通信的時候也經常提及塔西佗。他寫給塔西佗的第一封信出現在98年之前,最后一封在107—108年。塔西佗在《日耳曼尼亞》中提及的卜茹克特累人,也曾在小普林尼的信件中出現,他在97—98年寫給好友馬克里努斯(Macrinus)的信中,提到羅馬元老院向皇帝提議,要為日耳曼尼亞郡守維斯特里烏斯·斯普林納(Vestricius Spurinna)造像的事情。而斯普林納的最大功績便是用武力強迫卜茹克特累人服從他們的統治。在塔西佗的《日耳曼尼亞志》中也提到這件事情:卜茹克特累人爆發內亂,導致六萬多人死于戰斗之中,羅馬人對此感到非常高興,因為“如果這些部落不能對我們保持友好,但愿他們彼此仇視起來”。參見Pliny the Younger, “Book II, 13. To his friend Cornelius Tacitus,” in Pliny the Younger, P. G. Walsh, trans. , Complete Letters, p. 35; Tacitus, Dialogus, Agricola, Germania, p. 310。

64 Pliny the Younger, “Book II, 13. To his friend Cornelius Tacitus,” p. 93.

65 Anthony R. Birley, “The Life and Death of Cornelius Tacitus,” p. 235.

66 Tacitus, Dialogus, Agricola, Germania, p. 184.

67 老普林尼在其《自然史》中也曾經對日耳曼尼亞的地理位置進行詳細的描述,可將兩者進行對比。有學者指出,塔西佗提及了三大日耳曼部落,一是北邊海岸的印蓋窩內斯人,二是中央的赫敏人,三是東部和南部地區的伊斯泰沃人,老普林尼則分為五支,包括斯堪的納維亞人。參見Zo? M. Tan, “ Subversive Geography in Tacitus' Germania,” The Journal of Roman Studies, Vol. 104 (2014), pp. 181-204; Charles Grenfell Nicolay, A Manual of Geograph-ical Science: Ancient Geography, London: J. W. Parker, 1859, p. 120。

68 Louis E. Lord, “Tacitus the Historian,” The Classical Journal, Vol. 21, No. 3 (Decem-ber 1925), p. 177.

69 Dieter Mertens, ? Die Instrumentalisierung der ,Germania ‘des Tacitus durch die deut-schen Humanisten, “in Heinrich Beck und Dieter Geuenich, Hrsg. , Zur Geschichte der Gleichung, ?germanisch-deutsch“ : Sprache und Namen, Berlin: De Gruyter, 2013, S. 40-42; Michael Fleck, ?Der Codex Hersfeldensis des Tacitus: Eine abenteuerliche Geschichte aus der Zeit der Renaissance,“ in Hersfelder Geschichtsverein, Hrsg. , Hersfelder Geschichtsbl?tter Band 1/2006, Bad Hersfeld: Hersfelder Geschichtsverein, 2006, S. 98-113.

70 Egert P?hlmann, ? Codex Hersfeldensis und Codex Aesinas. Zu Tacitus'Agricola,“ in Egert P?hlmann, Hrsg. , Gegenw?rtige Vergangenheit, Berlin: De Gruyter Verlag, 2008, S. 225.

71 Tacitus, Dialogues, Agricola, Germania, pp. 3-4.

72 “Niccoli, Nicolò,” in Enciclopedia Treccani, https://www. treccani. it/enciclopedia/nicolo-niccoli_( Dizionario-Biografico)/; Manfred Landfester, Hrsg. , Renaissance-Humanismus:Lexikon zur Antikerezeption, Berlin: Springer Verlag, 2016, S. 291.

73 Dieter Mertens, ?Die Instrumentalisierung der Germania des Tacitus durch die deut-schen Humanisten,“ S. 59.

74 埃希納斯抄本(Codex Aesinas)被認為最接近于赫斯費爾德抄本。參見S. P. Oak-ley, Studies in the Transmission of Latin Texts: Volume I: Quintus Curtius Rufus and Dictys Creten-sis,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20, pp. 315-320; Tacitus, Cornelius. photographic repro-duction of the Codex Aesinas ( Iesi Codex) of the Bellum Troianum of Dictys and of the Agricola and Germania of Tacitus]. 19--] 1900, Harvard University, https://iiif. lib. harvard. edu/mani-fests/view/drs:425333309$1i。

75 Tacitus, Dialogus, Agricola, Germania, p. 255.

76 Susan Reynolds, “Our Forefathers? Tribes, Peoples, and Nations in the Historiography of the Age of Migrations,” in Alexander Callander Murray, ed. , After Rome's Fall: Narrators and Sources of Early Medieval History, Toronto: 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 1998, p. 28.

77 《日耳曼尼亞志》最早的印刷本之一在1473—1474 年間由印刷商弗里德里希·克羅斯內爾(Friedrich Creussner)在紐倫堡出版,然后羅馬的版本在1473年或1477年由約翰尼斯·舒倫內爾·德·博帕迪亞(Johannes Schurener de Bopardia)出版。 《日耳曼尼亞志》其中一個重要版本,是由策爾蒂斯整理完成,交由約翰·溫特貝爾格(Johann Winterburg)于1500年左右在維也納出版。參見Frode Iversen, “ Concilium and Pagus—Revisiting the Early Ger-manic Thing System of Northern Europe,” Journal of the North Atlantic, Vol. 5 (2013), pp. 5-17;John L. Flood, “Humanism in the German-speaking Lands during the Fifteenth Century,” in Da-vid Rundle, ed. , Humanism in Fifteenth-Century Europe, Oxford: The Society for the Study of Me-dieval Languages, 2012, p. 90; Gernot Michael Müller, Die “ Germania generalis” des Conrad Celtis: Studien mit Edition,übersetzung und Kommentar, Tübingen: Niemeyer, 2001, S. 29; Cor-nelius Tacitus, Germania: De situ, moribus et populis Germaniae, Nürnberg: Friedrich Creussner, about 1473-1474, https://daten. digitale-sammlungen. de/ ~ db/0004/bsb00040516/images/in-dex. html; Cornelius Tacitus, Germania: De situ, moribus et populis Germaniae, Roma: Johannes Schurener de Bopardia, about 1473; Cornelius Tacitus, Germania: De situ, moribus et populis Ger-maniae. Conrad Celtis: Carmen de Germania, Wien: Johann Winterburg, about 1498-1502, ht-tps://daten. digitale-sammlungen. de/bsb00002452/images/。

78 Tacitus, Cornelius. photographic reproduction of the Codex Aesinas ( Iesi Codex) of the Bellum Troianum of Dictys and of the Agricola and Germania of Tacitus]. 19--] 1900, Harvard U-niversity, https://iiif. lib. harvard. edu/manifests/view/drs:425333309$1i.

79 從圖密善開始,一些羅馬皇帝喜歡在名字里加入“日耳曼尼庫斯”,顯示自己曾經征服過日耳曼人,譬如圖密善和圖拉真,但是也部分是通過繼承而來,譬如卡利古拉( Caligu-la)、克勞狄一世(Claudius I)和尼祿。參見 Reinhold Merkelbach, Philologica: Ausgew?hlte kleine Schriften, Stuttgart: B. G. Teubner, 1997, S. 40-42。

80 塔西佗在《歷史》的第四卷和第五卷中都提到過巴塔威人的叛亂。參見 Tacitus, Histories: Books IV-V. Annals: Books I-III, Clifford H. Moore, trans. , Cambridge: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31。

81 Anthony R. Birley, “The Life and Death of Cornelius Tacitus,” p. 240.

82 Tacitus, Dialogus, Agricola, Germania, p. 264.

83 Ibid. , p. 188.

84 Tacitus, Dialogus, Agricola, Germania, London: W. Heinemann, 1914, p. 373.

85 Tacitus, Dialogus, Agricola, Germania, p. 216.

86 Ibid. , p. 308.

87 Ibid. , p. 316.

88 Ibid. , p. 310.

89 Ibid. , p. 230.

90 Ibid. , p. 304.

91 Tacitus, Dialogus, Agricola, Germania, p. 240.

92 Ibid.

93 關于塔西佗寫作時的史料來源,美國學者阿爾弗雷德·古德曼( Alfred Gudeman)有詳細研究。參見Alfred Gudeman, “ The Sources of the Germania of Tacitus,” Transactions and Proceedings of the American Philological Association, Vol. 31 (1900), pp. 93-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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