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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識教育與跨學科研習

白建軍

作者小傳

白建軍,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北京大學教學成就獎獲得者,曾獲嘉里集團郭氏基金樹人獎教金。曾任北京大學實證法務研究所主任,北京大學金融法研究中心副主任,國家法官學院兼職教授。主要研究領域包括法律實證分析方法、犯罪學、刑法學、金融犯罪,在國內法學界最早從事量化分析實證研究。在《中國社會科學》《中國法學》《法學研究》《中外法學》等核心學術期刊獨立發表學術論文數十篇。

融會通浹,牢筑人生底盤

白建軍:我先和大家分享幾個學生的故事。第一個學生是修信科雙學位的法學院本科生,他是很典型的法律和計算機專業融合的例子。在法學領域,裁判文書是非常重要的法學資源,但它是以海量自然語言文本的形式呈現的,因此我在思考怎么能更好地利用這種法學資源。案例是法制的細胞,這小小的判決書里囊括了立法、司法、守法程序,實體,控方,辯方,判決,證據,事實等內容,包含一些肉眼看不見的共性和規律。千萬份判決書背后,存在著一些法官不約而同的做法,其中必有其合理性,關鍵在于如何把合理性挖掘出來,如何通過大量事實去發現背后的規律。最早我組織學生看裁判文書,但是學生的時間越來越少,裁判文書的量越來越大,我想到可以使用計算機閱讀電子裁判文書,將反復出現的表述提取出來,發現其中的規律。比如量刑規范化的問題,沒有哪個法條規定應該從重判決還是從輕判決,因為每一個罪名的量刑幅度是不一樣的,所以有人將量刑幅度的中間線稱為“法定刑中線”,量刑在中線以上稱為從重,在中線以下稱為從輕。但我對這個觀點持懷疑態度,就想用計算機設計程序去讀取大量的判決書,對大樣本進行實證分析,測算出大部分常見犯罪實際量刑的平均水平,法學術語是“裸刑均值”。通過分析,我發現幾萬份樣本的裸刑均值普遍低于法定刑中線。也就是說,整個量刑幅度,不管是三至十年、三至十五年還是三年至死刑,量刑的平均水平都是法定幅度的下1/3處。案件量刑到了1/3以上一般稱為從重,在1/3以下一般稱為從輕,這是全國各地幾萬名法官集體的平均選擇。這種規律靠肉眼是找不到的,必須要借助計算機的幫助。法學院并沒有與計算機相關的課程,幾乎沒有人會寫程序,然后我就想到了我的這個學生。我先給他布置了一個小作業,讓他用計算機程序比較《紅樓夢》各章節文本的區別。他很快就寫了一個程序,我隨機地把幾十回的內容裝進去,程序將它們分成了兩類:第一類絕大部分內容是在前八十回,第二類絕大部分內容是在后四十回。《紅樓夢》后四十回和前八十回是兩個人所寫,雖然高鶚盡量模仿曹雪芹的表達和修辭習慣,但還是被計算機識別出統計意義上的顯著區別。也就是說,電腦程序能讀自然語言,能夠識別出不同的語言風格,連《紅樓夢》都可以,那么判決書更可以被識別出來了。最后,在我們實際用計算機去分析判決書的內在規律時,還是存在缺陷的,雖然大部分信息可以被提取出來,但還是有很多東西是抓不出來的,用肉眼察看卻可以發現其中的區別,這是個難題。現在我發的很多文章其實都是對裁判文書中的這些法律大數據(最開始叫法律大樣本)的利用。這就是跨學科發揮才能的一個例子。

第二個學生是跟著我做研究的一個博士生,她對于實證分析、量化分析、統計分析這些方法都掌握得很熟練,在讀期間還在《法學研究》發表了文章,這是很不容易的,而且她還獲得了“中華法學碩博英才獎”一等獎,我想取得這些成績光靠純法學知識是不夠的。她在一項研究中,運用了法學、計算機和統計學知識,發現了故意殺人罪的量刑規律。殺人罪不一定都判死刑,什么樣的情況得償命,什么樣的情況可以判死緩,什么樣的情況可以判無期,什么樣的情況可以判有期,這個學生能夠用量化的方法區分出什么情況該怎么判。無論是法院的人還是我們法學教授都高度認可這篇文章,因為她既發現了一些背后的規律,又提出了非常實用的建議。這也是一個跨學科的例子。

北大還有一位“學生”,自己在北大教書,但是同時經常去聽其他院系老師開的課。比如說“什么是科學”這門課就是請計算機、生物、物理等不同學科里有名的學者來講課。有一次楊振寧來上課,沒有座位,這個“學生”就蹲在窗臺邊聽,旁邊一個學生問:“你不是講‘犯罪通論’的白老師嗎?”我說的這個學生就是我自己。我那時候快六十歲了,已經是教授了,雖然自己也給學生上課,但是我聽別人的課還是覺得很有收獲。去看看別人怎么講課,看看別的學科是什么樣的,對我的教學都很有幫助。

通過這幾個學生的故事,我想表達:通識教育、跨學科研習有非比尋常的意義,有利于解決重大復雜科學問題和社會問題。什么樣的金字塔能建得最高?當然是底盤最大的金字塔建得最高,唯一決定金字塔高度的變量就是底盤的大小。而底盤是什么,這和我們今天說的通識教育和跨學科這個話題是有關系的。把“底盤”拆開來講,大概是三層意思。

興趣盎然,融合跨科思維

白建軍:第一層意思指的是你的學科跨度,每個人除了自己的“主飯碗”,還需有一塊“自留地”。至少從法律層面來說,如果你不理解婚姻的概念就很難知曉婚姻法中蘊含的道理,所以一定要了解自己學科的布局,學會組織自己的知識。知識有三個層次:第一層是每一門專業課具體的知識;第二層是如何獲得知識的知識,通常就是各種學科的研究方法、一般性的研究方法,即方法論的支持;層次最高的第三層是如何組織知識的知識,即把頭腦中的各種知識有機地融合起來,恰到好處地運用到問題的發現和解決上,這其實是最難的。實際上做到這一點的人就已經達到了一定境界,不再需要討論通才和專才的關系了。

在大學期間,你要想達到這個境界,起碼得有可組織的知識,文科、理科、跨學科的東西了解得越多越好。我剛剛講的第二個成功的跨學科案例就是實證研究,實際上是法律、統計和計算機三者的跨學科。我自己寫不出計算機代碼,但是可以去找集中了各種層次“碼農”的法律數據公司。很少有能夠把法律知識和計算機知識糅合在一塊講得比較明白的人才,現在各大法學院都想開設這門課,但是發現很難成功。其實將來這也是個生長點,不論是法律和計算機,還是你的本專業和其他學科,只要有一個項目做得比較好,而且兩個學科糅合得比較自然,你就是兩個領域中不可多得的專家。學科交叉點往往就是科學新的生長點,這里最有可能產生重大的科學突破。實際上沒有真正意義上典型的通才或者專才,真正的通才知道自己該去找哪方面的專才合作,反過來說,專才也應該知道自己該融合到哪個學科的框架當中,去找到自己的位置。目前很多情況只是把兩個學科的課程加在一起,簡單做了加法,比如說環境化學,如果只是去學一學化學,然后再去學一學環境的知識,這僅僅是一種加法。簡單加法會讓知識變成“兩層皮”,并沒有實現一種縱向的融合。我們做了實證研究之后,很多學生想模仿這種方式寫論文,既用了法律的規范學方法,又用了實證研究方法。最后如何判斷那篇論文是不是簡單加法,標準就是去掉某一部分內容之后原來的內容是否還成立。如果還成立,說明這只是簡單加法;反之,如果拿掉一部分內容之后大的邏輯鏈條斷了,這種就叫作深度融合。

學生:剛剛您提到了關于跨學科學習的一些經驗,我們在進行跨學科學習的時候,要思考的不僅僅是對不同學科知識的學習,更重要的是進行不同學科的思維范式、思維習慣的訓練。但是大多數學生在學習的過程中,更注重的是具體知識的掌握,忽視了自身已經掌握的思維習慣的優勢。那么,怎樣用更好的方式來發揮自己的潛力,即使在知識結構有很大區別的學科上,也能擁有融會貫通的能力?

白建軍:如何做到深度融合,更多的還是要從問題出發。問題是最好的導師,跟著問題走,多半都會融合得比較好。這是多種方法之一,還會有其他一些選擇。總之,縱向的深度融合真的很重要。我們在進行跨學科學習的時候,要思考的不僅僅是對不同學科的知識的學習,更重要的是讓自己在不同學科的思維方式上有一種融會貫通的感覺,在一個學科上得到一些啟發,然后運用到其他學科上去。因為不同學科在知識結構上雖然有很大的區別,但在本質的思想源泉上是具有共通性的。要學會聯想,學會嘗試用一個學科的眼光去解讀另一個學科的問題。比如很多人都在修經濟學雙學位,如果你是法學院的學生,當你讀經濟學的時候就要想一想這個經濟學問題在法律世界中是什么問題;當你從經濟學院來讀法律的時候,你也要想想如何用經濟學的觀點、概念和原理來解釋這個法律現象。給自己提出這樣的問題,然后解決這個問題,這就是讀雙學位最大的好處,否則讀經濟的時候把法律的知識放在一邊,讀法律的時候把經濟的知識放在一邊,只是想著怎樣才能考高分,這就算白讀了。

跨學科取得成功的例子很多。比如現代刑法學之父貝卡里亞,他的專業背景兼及法律和經濟學,他把經濟學的觀點用到了法律中,提出罪刑要均衡,多重的罪要判多重的刑,二者之間要有數量關系和階梯關系,這就是一種經濟學思維在法學中的體現。犯罪學之父龍勃羅梭其實是學醫的,他最初被分配到軍隊做軍醫,后來軍隊不打仗了,他就到監獄里做獄醫。他通過研究殺人犯的顱骨并進行統計分析,發現兇惡的暴力犯罪的罪犯的顱骨、顱相等很多生物學的遺傳學特征在統計學意義上有著顯著的差異,所以他就提出了天生犯罪論,認為罪犯是天生的,是人類隔代遺傳的產物,他們在生理、心理或體質等方面與正常人不同,這種人的犯罪是自然的、不可避免的,不論其社會生活條件好或壞都會成為犯罪者。龍勃羅梭是醫生,是一個生物學家,又一腳跨入了犯罪學,成了犯罪學之父。

學生:跨學科學習選擇哪個學科去“跨”最好?是“跨”得越遠越好,還是越近越有用?

白建軍: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但是可以提供一個建議:在選擇你的第二學位或者進行跨學科學習時,興趣是最重要的。理論上說,問題應該是最重要的,比如我20世紀90年代做了法律和金融的跨學科研究,出了兩本關于金融犯罪的書。我當初做這個不是因為對金融感興趣,而是出于問題意識。90年代中期中國的金融領域存在一定風險,短時間內成立了很多公司,需要大量的流動資金,于是就出現了各種問題,但是中國金融牽扯到千家萬戶,不能亂,是這個問題逼著我去展開這個領域的研究的。剛開始做的時候,我的朋友都不理解我為什么要研究金融犯罪,他們說我應該搞犯罪預防控制、維護公平正義。我說那些大問題有人去做,我就研究些小問題。沒想到現在很多律師專門為金融犯罪辯護,出現了很多書、培訓班和相關專業,金融犯罪這個話題養活了很多人,這就是跨學科成功的一個例子。所以說,跨學科理論應當是問題導向的。但是我更強調的一點就是興趣,你跟著興趣走,一定會對得起自己。如果因為別人都在選某個學科或者專業,覺得自己不選好像就不行,硬選一個自己不太感興趣的,這是很悲哀的。其實上大學不是發現未知的知識,而是發現自己,最核心的任務就是發現自己到底愛什么。教育不是灌輸,除了要給學生傳授知識,也要喚醒學生已知的東西,這就是啟發式教學。大學教師最難的任務就是面對知識層次不同的學生,把深奧的東西變得讓大家都能聽懂,這也是我的追求。我在“犯罪通論”課上講的那些例子和段子,其實都是事先設計好的,將概念慢慢轉化成大家都能理解的知識,即一步一步地把學生引到一個他一定能理解的概念上去,直到快退休了我才慢慢體會出這么一種方法。要跟著自己的興趣走,跟著自己的感覺走,你要相信自己內心深處一定有一座金礦,只是可能現在還沒有找到。但是很多學生都念到博士了,還不知道自己那座金礦在哪兒,這很可惜,很多博士二年級的學生到寫論文的時候甚至還不知道該寫什么好。實際上,寫論文是最享受的,做研究是一種樂趣,你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興趣所在,讓興趣帶領自己跨出本學科去找尋更廣闊的天地,不論文理都是這樣。

航海梯山,履踐方能致遠

白建軍:所謂底盤大的第二層意思,不僅是指你掌握的知識跨度大,還包括大跨度的親身體驗和實踐。我在大學里見過雙學位、三學位的學生,甚至見過四科的博士,但是我覺得他們不一定是跨學科人才,是不是跨學科人才要看有沒有做過這一行業的經驗,是否做到了力學篤行。我從北大附中畢業后就去插隊了,在農村待了七年。當時并不是被攆到外面就業去了,而是真的有一腔熱血,夢想到了鄉下用我們的科學技術、育種知識來提高土地產量,改變鄉下貧窮的狀況。但是我連干了七年,從生產隊長做到大隊書記再到公社副書記,那個地方還是沒什么變化,“山還是那座山,梁也還是那道梁”。當時讓我最想不明白的一件事就是每家自留地的糧食都比生產隊的地種得好。相當于我用七年的時間做的都是想象中的東西,自己覺得應然的東西實際上不是這樣。后來我回北大念書了,還經常回農村去看看,驚奇地發現土地產量提高了,人民生活也好了。發生這么大變化的原因就是改革開放,改革順應了經濟發展的客觀規律。我們一腔熱血干了那么多年,土地不長糧食,產量還是那么低,但是政策一變,勞動經營服從了規律,情況就改善了。所以這也對我做實證研究有很大的影響,我知道了很多事物不一定會按照設想的路線發展,必須服從它實際的發展規律,只有順著規律走,才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實現心中的應然。如果沒有這種大跨度的實踐體驗,沒有花七年得出的這個感受,我做實證研究大概也沒有什么基礎。所以真的要多去感受、多去嘗試,只有親身體驗才能更容易發現事物的本質和發展規律。不論成功失敗都是彌足珍貴的人生財富。

學生:現在法學研究大多是在吸收、應用其他學科如社會學、人口學、經濟學的分析方法,那么法學研究本身如何出圈呢?我看到一個很重要的現象:同樣是實證法學的研究,經濟學、管理學等學科的實證研究的技術方法更加成熟,但是對法律規則的理解比較淺,只是簡單地把法律政策當作一個外生沖擊;如果是法學學者來做實證研究,可能就會對這個東西有更加細膩的處理,只是在科學性方面還要再提升。所以我想跟老師請教:怎樣發揮法學研究的優勢和特長?

白建軍:法學怎么走出去,怎么去影響其他學科?要先跳出純學術圈,才有可能提升自己在這個領域的影響力。我退休以后仔細想過這個道理。我在北大首先被學生們認可了,他們對我的那種發自內心的認可,真的讓我非常感動。然后我得到了編輯們的認可,發表了一些文章。但我是否被實踐認可了?所以我退休之后去做了一些工程,把自己的學問融入社會方方面面有關人員共同參與的法律實踐。例如,“世界法治指數”越來越被中國法學界和政府關注,還有世界銀行全球治理指標、世界正義工程法治指數等,都讓“法治”以量的形式表現出來。我們國家現在已經有許多法學家在參與做法治評估。法治評估不僅是做理論研究,而且是給企業或者地方的法律世界做一個量化的系統工程。這種評估可以強化企業和地方政府對法治的重視。很多論文寫出來根本沒有人看,但是這樣的評估就是一種系統性的實踐,當這種法律工程得到了政府的重視,別人不被影響也不行,這就是法學出圈的一個具體方法。法治評估過程中現在還存在著較多的主觀因素,我正在嘗試尋找一種更客觀的方法;如果成功的話,能進一步影響地方政府,讓政府認識到自己哪個方面是欠缺的,哪個方面是值得發揚的。

心納百川,一生滿懷喜悅

白建軍:“底盤”的最后一層含義是指心的容量。2017年我迎新致辭的時候說:“你們進北大之前大概都覺得自己很厲害,等進了北大發現大家都很厲害,存在心理落差是普遍現象。”我聽說現在學生頻頻發生心理危機事件,不只是同學之間,甚至老師之間都存在同行壓力,有人評上長江學者了,有人有了新項目,等等。在北大,每個人都被或多或少的壓力困擾,大概存在兩種壓力:一種壓力是別人比你強,比如他拿到獎學金了你沒拿到,他評上三好學生了你沒評上,他當教授了你還是副教授,等等;還有一種壓力會自己出現,比如你獲獎了、拿獎學金了,在學習上領先別人了,其實這會對自我形成一種壓力——擔心哪天會失去這些東西。但如果一直沉浸在壓力帶給我們的壓迫感中,一個人的格局會縮小,并受到很多消極負面因素的影響。

如何應對壓力?我有解壓秘籍,就一句話——人人都有過我之處,我與人人都不同。這叫雙向解壓法。面對第一種壓力,要真心相信別人至少在某一個方面確實比自己強。當別人比你強的時候,他肯定有過人的地方,你得真心地服氣,這樣心里就可以放松一點;同時你再一想,我與人人都不同,我也有比他強的地方。反過來說,如果你突然拿了獎,得到了所謂的肯定,突然發現自己后邊還有很多人,這個時候你也得想,人人都有過我之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獨特之處,后面的人都盯著你,他們也隨時可能獲得成功,你就沒這么焦慮了。首先找到你的能力、你的興趣、你的才能里最獨特的地方,再把它發揚光大。一定要找到我與人人都不同的地方,再加上你又對別人真心地服氣,至少不會不快樂。底盤大、容量大、心大,這樣就不可能有太大的心理壓力。

滿懷喜悅地工作一生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沒有那么大的壓力,又能夠快快樂樂地享受工作,多好啊!我現在雖然退休了,但是還在寫文章、做項目,還在做學術研究。退休后壓力減輕很多,我覺得這會兒好好做點學問也是一種養生,所以樂趣是最重要的。

學生:應該用什么樣的標準去衡量自己的樂趣呢?有時候我會覺得寫論文、看書時有一種和自己獨處、非常安靜的感覺,不受外界的打擾;有時候我又會覺得在模擬法庭上接受仲裁員的提問,然后指出對方的一些缺陷,也有一種比較舒適的感覺。因為我覺得很多事情都挺有意思的,所以這個時候就很難抉擇,喜歡到底是不是一個可以量化的標準?這讓我非常困惑,很想聽一下老師的意見。

白建軍:對很多事物感興趣是非常可貴的,但還是要在很多覺得有興趣的事情當中選擇一個將來可能會出成果的事情。想象力對于學術成長也很重要。想象力既是對這個問題的想象,也是對這個領域將會變成怎樣或者這個題目將會出什么成果的一種想象,更包括你將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的想象。一個人能想到多遠,這座人生金字塔的底盤就有多大。真正決定你底盤大小的想象力,在你眾多的興趣當中去做出最正確選擇的想象力,大概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形成了。我是在這個園子里長大的,那個時候我們的鄰居、同學的父母,都是任繼愈、黃昆這些大學者,他們是看著我們長大的,所以我從那時起就會形成一種思想,什么是學問、什么是大家、什么是對社會有影響力的知識分子,這些就是指引我成長的精神。在我迷茫的時候,我總是回顧自己的行為,思考是否偏離了這一道路。后來雖然我當了生產隊長,耕地、開山放炮,但始終沒有忘記這種思想。所以從心出發,回去找你當時心中想成為的那個人,他一定會帶著你走,帶著你做出比較好的選擇。

有些學生在追求興趣的道路上會有壓力,中國大學的學生和其他世界一流大學的學生相比,心態存在顯著的差異,這跟現在的大環境是分不開的。我們有些老師不太鼓勵學生的個性發展,在這一點上,我們當老師的確實有很大的責任。我們的學生太過于看重成績、看重績點,績點當然很重要,但是沒有獨創性是不行的。學校和老師應當鼓勵學生的個性發展,我們學校有各種健全的制度,但是制度干預只是輔助手段,更重要的是,學生也要尊重自己的愛好和興趣,不應該過度依賴學校。人在從生到死的整個過程中,最主要的還是靠自己,自己去實踐,自己走出來,只有從心態上徹底突破和改變,才能自強自信。

白建軍與學生交流

微語錄

※案例是法制的細胞,判決書里包含著一些肉眼看不見的共性和規律。千萬份判決書背后,存在著一些法官不約而同的做法,其中必有其合理性,關鍵在于如何把合理性挖掘出來,如何通過大量事實去發現背后的規律。可以使用計算機閱讀電子裁判文書,將反復出現的表述提取出來,發現其中的規律。

※一定要了解自己學科的布局,學會組織自己的知識。

※教育不是灌輸,除了要給學生傳授知識,也要喚醒學生已知的東西,這就是啟發式教學。大學教師最難的任務就是面對知識層次不同的學生,把深奧的東西變得讓大家都能聽懂。

※你要相信,能夠進入北大,你內心深處一定有一座金礦,只是可能現在還沒有找到。

※做研究是一種樂趣,你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興趣所在,讓興趣帶領自己跨出本學科去找尋更廣闊的天地。

※做實證研究,要多去感受、多去嘗試,只有親身體驗才能更容易發現事物的本質和發展規律。不論成功失敗都是彌足珍貴的人生財富。

※人人都有過我之處,我與人人都不同。

※想象力既是對研究領域未來發展的想象,也是對自己未來目標的想象。這種想象力不是來自大學教育,而是在青少年時期就已經形成。

※學校和老師應當鼓勵學生的個性發展,更重要的是,學生也要尊重自己的愛好和興趣。

※如何快速進入其他學科?一是興趣使然,二是問題導向,三是偶然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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