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風卷著沙礫拍打著窗欞，栗文燕裹緊羊皮襖往灶膛里添柴。窯洞外暮色四合，遠處賀蘭山輪廓如青銅獸脊，在殘陽里泛著暗紅的光。母親正在土炕上納鞋底，針腳細密如螞蟻列隊，父親蹲在門檻上抽旱煙，煙灰簌簌落在磨得發亮的青石板上。

“燕兒，把這罐腌沙蔥給你李叔送去。“母親遞來粗陶罐，“人家幫咱聯系了城里的活計......“

少年接過陶罐時，注意到母親手背的凍瘡裂了口。去年冬天家里斷了煤，她整夜抱著火盆給人縫壽衣，才湊夠他去燕城的車費。“娘，我明天就去鎮上郵局匯錢。“他聲音發悶，“聽說送外賣一個月能掙八千......“

“急啥。“父親磕了磕煙袋鍋，“你李叔說那公司要簽三年合同，別讓人騙了。“

正說著，院門被猛地推開。三道手電筒光束刺破暮色，照得人睜不開眼。為首的中年人披著貂皮大衣，大金鏈子在寒風里晃蕩，身后跟著兩個提著鐵棍的壯漢。

“老栗頭！“聲音像破鑼，“你家那三畝水澆地，老子要了。“

父親霍然起身：“王老板，那地是政府劃給......“

“政府？“王老板嗤笑，手電筒光柱掃過墻上的獎狀，“你兒子不是考上大學了嗎？城里缺的是送外賣的，不是種地的！“

栗文燕攥緊陶罐。他認得這個王建軍，去年強占了村東頭老張家的枸杞園，現在又盯上了自家保命的水澆地。“王老板，我們家世代......“

“世代？“王建軍突然抬手，將父親推得撞在石磨盤上，“老子在賀蘭山下混的時候，你爺爺還在給地主放羊！“

陶罐從栗文燕手中滑落，腌沙蔥灑在地上，汁水滲進磚縫像暗紅的血。母親尖叫著撲過去，卻被壯漢揪住頭發拖到院子中央。

“簽不簽？“王建軍甩出合同，“每畝地一年八百，簽了馬上給錢！“

父親顫抖的手剛碰到合同，栗文燕突然撲上去咬住王建軍的手腕。血腥味在舌尖炸開，他被鐵棍狠狠砸在后腰，蜷縮在地上時，看見母親的銀鐲子在月光下閃過寒光。

“小兔崽子！“王建軍踹了他一腳，“敢跟老子動手......“

話音未落，院門突然被撞開。雪亮的車燈刺破黑暗，鎮派出所的警車呼嘯而至。王建軍臉色驟變，帶著手下倉惶逃竄，臨走前惡狠狠地丟下句：“給老子等著...！“

深夜，栗文燕在后山給羊群添草料。月光照在賀蘭山口，積雪反射出詭異的藍光。他摸出藏在懷里的玉佩，這是今早給羊群飲水時，在泉眼石縫里撿到的。玉呈青灰色，雕著歪歪扭扭的云紋，邊緣有明顯的斷裂痕跡。

“這是......“他突然想起爺爺臨終前的話，“燕兒，若遇到過不去的坎，就去鷹嘴崖......“

山風卷著沙粒掠過耳邊，玉佩突然發燙。栗文燕看見月光下自己的影子竟分出三個重疊的輪廓，轉瞬又恢復正常。泉眼的水面開始沸騰，無數光點從地下涌出，在夜空中聚成一只展翅的鳳凰。

劇痛從丹田炸開，少年摔倒在雪地里。他看見自己的皮膚下有青金色紋路游走，與玉佩上的云紋完美契合。光點瘋狂涌入他的口鼻，在經脈里橫沖直撞，最后凝成一柄透明長劍刺入眉心。

腦海中炸開萬卷天書，晦澀的文字在視網膜上燃燒，最后定格成三個血色大字：

太虛卷

當劇痛消退時，泉眼恢復了平靜。栗文燕顫抖著爬起來，發現羊皮襖上的補丁竟被某種力量修補如新。他抬頭望向賀蘭山巔，那里有劍氣劃破夜空，留下轉瞬即逝的銀痕。

“燕兒！“母親的呼喚從遠處傳來，“快回家，你李叔來電話了！“

少年將玉佩貼身藏好。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千里之外的燕城，某棟摩天大樓頂層，一位身著道袍的老者正凝視著西北方向，手中羅盤指針瘋狂旋轉。

“混沌體現世了......“老者喃喃自語，“三百年了，終于等到能打破靈根桎梏之人。“

山月無聲，照著少年沾滿雪粒的背影。沒有人知道，這個夜晚之后，賀蘭山下少了個牧羊少年，修仙界卻多了個讓魔修聞風喪膽的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