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熒光燈在瓷磚上投下青灰色陰影，我隔著玻璃看法醫掀開白布。姐姐左耳垂的月牙形胎記在冷光下泛著淡紫，那是小時候我們玩“猜猜我是誰“時，我永遠認輸的標志。

“指甲縫提取到聚酯樹脂顆粒，通常用于汽車補漆。“法醫推了推眼鏡，“和星輝建筑工地的噴漆房成分一致。“

我攥著驗尸報告沖出警局，攔下出租車時報出童年住址。老宅院墻上的爬山虎已經枯萎，姐姐書房窗臺上的多肉植物卻反常地鮮嫩飽滿——有人定期澆水。

當《營造法式》封面夾層掉出SD卡時，閣樓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我握緊裁紙刀摸上樓梯，發現父親正跪在積灰的閣樓地板上，懷里抱著褪色的粉色鐵盒。

那是我們七歲和九歲那年埋下的時光膠囊。

“小夏說等媽媽病好了就挖出來...“父親顫抖的手指撫過盒蓋上歪扭的貼紙，突然暴起將鐵盒砸向墻角，“都是騙人的！“

鐵盒在撞擊中裂開，泛黃的畫紙雪花般散落。九歲的姐姐畫著穿婚紗的媽媽，畫紙右下角卻用黑色蠟筆反復涂寫著“爸爸打媽媽“。壓在底層的錄音筆指示燈詭異地亮著，顯示最后錄音時間是三個月前。

“2017年3月5日，實驗中學教師樓天臺。“姐姐的聲音裹著風聲，“當時我在拍星軌，鏡頭意外錄到...爸，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老式座鐘突然敲響，父親布滿血絲的眼睛轉向我身后。月光將我們的影子投在斑駁墻紙上，那分明是成年男人掐住少女脖頸的剪影。

“你姐有躁郁癥。“父親抓起畫紙按在我胸口，油墨在棉質襯衫洇出猙獰笑臉，“就像你媽當年出現幻覺，總覺得有人要害她...“

我后退時撞翻樟木箱，泛黃的診斷書瀑布般傾瀉。最底下壓著母親的精神科病歷，就診日期竟是她“意外墜樓“前三天。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讓父親渾身劇震，來電顯示是星輝建筑副總。

趁他接電話的間隙，我抓起鐵盒奪門而逃。夜風灌進領口時，SD卡突然在掌心發燙——不知何時自動連接了藍牙耳機，姐姐的加密錄音正在播放：

“2023年9月12日，張明宇說原始設計圖被替換時，我正收到爸爸的生日祝福短信。多諷刺，他祝我像承重墻一樣堅強。“

馬路對面突然亮起刺目遠光燈，黑色奔馳加速沖來。我撲向綠化帶的瞬間，車載記錄儀的紅外補光燈閃過駕駛座——那人戴著父親去年生日我送的灰藍格子圍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