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駱養性帶來的兩件事
- 重生:當開國皇帝來到王朝末年
- 一曲劍殤
- 2006字
- 2025-03-18 20:00:00
“陛下恕罪,眼下尚不及盤驗。”駱養性袖中輿圖輕顫,“然據陳犯親供,京畿浮財不過十之三四,余者盡化蜀中膏腴田畝、市肆連甍。據陳府家奴所言,不論東西南北,但凡自井研城外三十里驛道所經田畝,皆可見陳氏界碑。”
駱養性覷著洪武愈發陰沉的臉色。
終是道出了一個名號:
“因此其于鄉梓,素有‘陳半城’之名。”
言罷,他將袖中輿圖取出,遞了上去。
“半城?”龍目微瞇,鎏金鎮紙叩響井研輿圖,其標注上一樁樁一件件,竟是將陳氏家私盡數勾勒于其上:“天啟二年釋褐,崇禎十三年入閣,二十余載竟聚得蜀錦千機、鹽井百眼。單是成都府那九百頃上等良田——“指尖劃過奏章墨漬,“便抵得過九邊數十萬將士旬月的糧餉。”
暖閣忽起穿堂風。
吹得案上奏章嘩嘩翻卷。
王承恩忙上前整理,卻瞥見皇帝朱筆懸在“井研“二字上方,墨汁正慢慢泅開,恰似黑蛟游向夔門。窗欞外啟明星忽明忽暗,照著駱養性蟒袍下若隱若現的川蜀輿圖——那圖上山川竟全用金絲細線勾勒,當真是巧奪天工之物。
“尚未勘驗便夤夜闖宮——”
洪武帝忽以鎮紙擊案,驚得銅漏聲滯:“就不怕你的那些緹帥,行那貍貓換太子的勾當,借著夜色往袖里揣幾錠雪花銀?”
駱養性額抵金磚,玄色披風潑墨般鋪陳殿前:“東廠賈理刑率三百番役,此刻正秉律典為炬,逐字勘驗贓冊。斷無人能在他眼皮底下造次!”
丹墀燭影忽晃,映出他臉上哭笑不得的神情:“那賈廷初奉欽命,亢奮如嗅得血腥的鷂鷹,親率白靴校尉監查,一雙雙招子倒比詔獄里的烙鐵還燙上三分。”
飛魚服緊繃,他自袖中抖落幾片雪屑:
“臣來時見得奇景——
東廠幡子們一手擎著算盤一手提燈籠,倒把戶部黃冊照得比文華殿的日講案還亮堂。”
此語言罷,話鋒陡轉,雙手呈上一紫檀木匣。
“臣斗膽星夜面圣,實有要緊兩樁——”
“說。”洪武頷首。
“臣首當請罪。“錦衣衛指揮使重重叩首,金梁冠觸地鏗然,“為誘陳逆吐實免用大刑,臣偽作貪相,詐稱'若以黃白之物相贈,當為君乞恩于御前'。”
紫檀木匣不過巴掌大小,卻雕著九重蓮臺。匣面鑲嵌的螺鈿在燭光下流轉七彩,恰似佛光普照。駱養性用銀匙挑開鎏金銅鎖,一股沉水香的清冽撲面而來。
匣內鋪著明黃織金緞,玉佛端坐其中,通體瑩白如凝脂。佛身不過三寸,卻雕琢得纖毫畢現:眉間一點朱砂痣是用鴿血紅寶石鑲嵌,袈裟褶皺間隱約可見梵文佛經。最奇的是玉質通透,在燭火映照下,竟能看見佛腹中空處藏著一枚舍利子,隨著光線流轉若隱若現。
“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洪武指尖掠過玉佛,溫潤觸感似蜀中春水,“卿家無罪。”
羊脂白玉雕琢的觀音像在燭火下流轉瑩光,卻未能在天子眸中多留片刻。玄色護甲輕推,玉佛滑過檀木案幾,停在駱養性面前。
“這尊蜀中貢品,便賞與卿家鎮宅。”洪武目光已投向殿外漸白的天色,“咱記得,卿家老母常年禮佛。”
駱養性雙手捧過玉佛,觸手生溫,卻覺重若千鈞:
“陛下,臣惶恐,臣豈敢……”
“收著罷。”
洪武明黃袖袍拂過案幾,震得茶盞輕晃,
“咱坐擁四海,豈會吝惜一尊玉佛?”
目光在“陳半城“的輿圖上,漫過井研地界,但覺金光刺目:“只是陳演這廝——”洪武忽笑,聲若碎冰擊玉罄,“怕是要讓卿家做個失信之人了。”
駱養性捧著玉佛的手微微一顫,窺見天子眸中寒芒,恰似北鎮撫司新淬的透骨釘。檐外朔風驟起,卷著雪片撲滅兩盞宮燈,唯余錯金螭首在暗處幽幽生光,如駱養性的雙眸一般:
“陛下放心,臣能處理好的!”
“寬恕?”洪武指尖劃過《大明律》,“私占官田逾百畝者斬”的墨字正映著詔獄血書供狀,“咱倒要看看,這'陳半城'的項上人頭,值幾個銅板。”
“第二樁呢?”
洪武見駱養性似有動容之色,指尖輕叩檀木案幾,聲若碎玉。
“陛下......”
駱養性目光游移,掠過天子身后整理冕旒的內侍。
“都退下。”
洪武明黃袖袍一揮,十二旒白玉珠簾輕晃,
“留王承恩伺候便是。”
內侍們紛紛領命,魚貫而出。
鎏金屏風后窸窣聲漸遠
殿門合上的瞬間,銅漏聲驟然清晰。
“說罷。”
駱養性自懷中取出一方絹帕:“臣奉陛下密旨,重啟錦衣衛監察之責。然百官如林,一時難竟全功,只得先肅清宮禁——”
他忽壓低嗓音:“未曾想僅僅一日便已有建功,今晨擒獲乾清門侍衛一名,供認曾為外臣傳遞密信入宮,遞給的是昨夜文淵閣內的一名值夜舍人。”絹帕展開,赫然是一枚象牙腰牌。
洪武伸手輕挑腰牌,寒芒映出素面無紋。
他屈指叩響御案:“雖無印記,倒是個極好的信符。”一雙素手摩挲著象牙質地,“這枚棋子可留待以后,莫要驚動其幕后之人,或可充作一道后手。”
駱養性窺見天子眉峰微蹙,忙呈上密箋:“侍衛窺見信中內容,乃是昨夜查抄陳府之事,恐有重臣欲聯袂朝臣,于常朝時搏命救囚。”
“救陳演?”
洪武忽笑,聲若碎冰擊磬,“昨日大朝懾住的鵪鶉,今朝倒要做撲火飛蛾了。”十二旒珠簾輕晃,遮住眼中譏誚,“卿家莫驚,這哪是陳逆人緣好——”
語未盡,忽聞更漏作響,卻是已過四更。
“不過是狐悲兔死。”天子玄色袍袖拂過罪證,朱砂御筆在“陳半城“輿圖上重重圈畫,“傳旨:常朝提前三刻,著這些清正廉潔之臣入奉天殿侯著。”檐角鐵馬驟響,驚起寒鴉掠過丹墀螭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