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死亡。】

喉骨碎裂的瞬間，吳州聽見自己喉嚨被割開血液噴濺的嘶鳴。

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下，他從沒有想過，原本平淡無奇的生活會變成這個樣子……

……

【一個小時前】

“發什么呆？走啊，散伙飯！”

好友周銘的臉突然懟到面前，吳州踉蹌著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宿舍門板，冷汗浸透T恤。

指尖觸到脖頸時猛地一顫——那里有一圈淡青指痕，與三十秒前被掐死的痛感如出一轍。

“你臉色怎么這么難看。”周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該不會真看小視頻看虛了吧？”

吳州沒理會調侃，死死盯著手機屏幕。

15:26。

記憶如銹刀剮過神經：扭曲的樓梯、黑暗中黏膩的攀爬聲、撕裂到耳根的嘴角，黑暗里恐懼的窺伺……

“我怎么回到一個小時前了......嘶！”

他擼起袖口，手腕內側憑空多出一道血痕，像被燒紅的鐵絲烙上去的，鉆心般的疼痛。

“回檔重生”的猜想在腦中炸開。

現在不正是事件發生前一個小時，他們正準備收拾東西，在畢業典禮前，吃一頓散伙飯嘛。

“我好像重生了……難道只要死了就會回到一個小時前？”

他不太清楚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和這個世界怎么突然變得這么詭異，一個小時后，那個女人就會殺了自己。

吳州突然抓住周銘的肩膀，“你剛才是不是也看了陳鹿的直播？”

眼鏡男嚇得一哆嗦：“臥槽你怎么知道？我蹲廁所偷偷看的……”

“她的牙齒是不是左犬齒比右犬齒短？舌苔有縱向裂紋？門牙色澤，整齊度，與周邊牙齒的相似度都大不相同，只要經驗老道一點的牙醫都能夠看出來門牙重新裝過。”

“你他媽偷窺我女神口腔？！”周銘的表情從憤怒轉為悚然，“等等……你怎么可能知道這種細節？我才是牙醫，這明明是我自己發現的，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你別管我怎么想到的。”

吳州瞪著眼睛，猩紅雙眼，有些猙獰恐怖，“你相信我嗎？”

周銘被嚇了一跳。

“怎么了？”

“逃，趁現在還沒有發生詭異趕緊從樓上跳下去。”

周銘呆了，“這可是三樓。”

吳州想要解釋，又感覺無從開口，一咬牙，拉扯著周銘就往自己的宿舍的陽臺跑去。

“你發什么神經！”

“你特么的是不是瘋了，你想殺我，虧老子把你當兄弟，你就這樣子對我！”

周銘奮力掙脫束縛，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就是我把你當兄弟，才不能看你眼睜睜出事，聽我的，咱倆一起跳下去，不能走樓梯就是不能走樓梯，不然就會死在這里，黑暗里有東西，留下來我們必死無疑。”

“我看你是瘋了。”

吳州扯開衣領，露出脖頸淤痕，無奈說道：“因為一個小時后，她會用這雙手掐死我們。”

周銘看著吳州猩紅的雙眼，突然打了個寒戰。某種超越理性的直覺擊中了他——眼前這個人，剛剛從地獄爬回來。

走廊燈光忽明忽暗，瓷磚縫隙滲出黑紅色污漬。愕然傳來黏膩的水聲，仿佛有無數具尸體在黑暗中蠕動攀爬。

周銘不斷吞咽口水，艱難出聲，“到底發生了什么，你總得告訴我吧。”

吳州忽然想到什么，抬起疲倦的頭顱，露出希冀的眼神，“我記得你和我說過，你爺爺是位……道士？”

.

吳州下意識攥緊了衣角，后頸滲出細密的冷汗。

視頻通話里，那道佝僂的身影仿佛裹挾著某種粘稠的惡意，讓他連呼吸都變得急促，此刻空氣里彌漫的壓迫感更令人窒息。

吳州瞥見周銘爺爺挽起的袖口下布滿黑色經絡，那些扭曲的紋路仿佛有生命般在皮膚下游走。

他呼吸忽然一滯——周銘爺爺脖頸赫然嵌著半張猙獰的臉龐。

一張人臉怎么會長在脖子上？

“你爺爺脖子上怎么有一張人臉？”吳州低聲在周銘的耳邊問道。

周銘疑惑地回道：“人臉？沒有啊，我怎么沒看到，你是不是看錯了？我就說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吳州陡然不語，電話那頭似乎知道吳州心中所想，發出沉悶的淺笑，“……小友，有時眼睛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也不一定是假的，自問本心，自己信不信所看到的一切真不真實。”

“你們遇到的不是……鬼，世界上也沒有鬼。”沙啞的聲線像是銹蝕的齒輪在摩擦，老人深陷的眼窩里泛著青灰，“那東西名為詛咒...”

詛...咒？

“不錯，詛咒生于人類的情緒。憤怒催生灼燒，恐懼孕育窒息，連最甜蜜的愛戀......都會迫使人誕生無垠的嫉妒。“周銘爺爺枯槁的手指撫過后頸的人面，那張嘴竟隨著他的話語開合：“詛咒即是其滋生出最惡毒的附骨之疽，用你們年輕人常說的科學上來講。“

“人類極端情緒會凝結成具象化的詛咒，持續侵蝕周圍空間形成里世界。這些詛咒如同活體癌細胞，會不斷增殖污染區。表世界也就是我們所處的現實世界遵循物理法則，里世界則是情緒具象化的超現實空間，里世界存在的唯一目的，便是將我們表世界完全吞噬，從而打造一個完全由情緒統治，肆意妄為，隨心所欲的罪惡世界。”

宿舍溫度驟降，吳州發現自己的雙手在止不住地顫抖。

窗外，原本明媚的春光不知何時被灰霧吞噬，玻璃上正滲出混著血絲的水珠。

“老爺子，有什么能夠辦法能夠讓我……逃出來？”

老爺子搖搖頭。

“詛咒無法被消滅！也無法被封存！更無法逃離！“老爺子突然用指節猛敲桌面，煙灰簌簌飄落間，傳出沉悶沙啞的聲音。

“需要你主動接納它，洞悉它的規律。讓怨恨住進你的恐懼，讓絕望寄生你的希望——直到你的情緒成為它的牢籠，以所找到的規律，保持足夠的理性，在臨界狀態同時湮滅詛咒，向死而生……方可破曉“

吳州終于看清——那些所謂的黑色經絡，分明是無數張縮微的人臉在皮下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