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由于府中大肆花銷，奢侈無度又加之先前給宋沐辰娶媳婦早就掏空了宋家的家底，而今府上的現有銀錢只剩下五萬多兩銀子。

“這個逆子！”張云蘿看完流水賬后，氣得火冒三丈，狠狠地將摔在案上，心里頭將宋沐辰罵了個遍，她怎么生了個這么不爭氣的東西！

她在后面費盡心思地為他鋪路，他倒好不幫忙也就算了，還把路給掀了！

照他揮霍錢財的速度過下去，宋家的基業不出半年就在他手中折了去。

宋家有兩家店鋪，生意都不怎么樣，單靠這兩家的收入根本無法維持宋宅一大家子的開銷。

思來想去最終把主意又打到了蘇晚棠的豐厚嫁妝上。

蘇晚棠的父親為了不讓她在宋家受委屈，特意在北陽城為她買下一個莊子和幾所宅子作為嫁妝，她的母親更是將她名下一半的良田鋪子轉讓給她，給足了底氣！

沒成想，她還是在這里受了委屈。

說起來她嫁到北陽已半月有余，剛開始因水土不服不能入夢倒說得過去，可時過半月怎么一點好轉的跡象也沒有，反而還嚴重了。

月如華光照進了窗，蘇晚棠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索性起身叫醒小荷把她送到房子上觀月。

小荷是個會武功的女孩子，她一身輕裝，高束馬尾英姿颯爽，腳尖點上石凳，用力一蹬就飛到了房子上。

眼下雖是春末夏初之際，夜不是很涼，但高處不勝寒，小荷拿了披風，貼心的為她系上。

“少夫人最近睡眠不佳，是有什么煩心事纏住您了嗎？”小荷是蘇晚棠的大丫鬟亦是她從小到大的玩伴，晚上兩人是睡在一屋的。

在夜里，小荷能隱約地聽到蘇晚棠翻身的聲音。

“不知道，或許水土不服吧，明日請大夫來看看。”蘇晚棠仰望遙遠又近在眼前的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兒很圓，散發出皎皎柔光，灑落在屋頂上，花草樹木上，賞月人的身上。

蘇晚棠享受著這一刻的愜意。

陡然吹來一絲涼風，周圍樹上的葉子也跟著沙沙作響，從黑暗處飄來一星點光。

“少夫人”小荷驚訝地指著那點飄動的光。

蘇晚棠也看到了，心想這么晚怎會有人提燈在院中行走。

“跟上它。”

說罷，小荷抱住她的腰在宋家屋頂上穿梭。

這時，一團薄云遮住了月亮，月光變得暗淡，她們追上星點，

勉強看清，星點是一盞燈籠，提燈人的身形微胖，似乎披著斗篷衣，步履矯健，應當是個男子。

二人一路跟隨他來到了一個滿是雜草的院子，院門還落了鎖，男子觀察四周無人后掏出鑰匙打開門鎖，迅速推開門進去，點亮屋里的燭火。

蹲在遠處樹上的兩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院子應該是大公子宋祁安生前居住的攬庭居。

夜半三更不睡覺來這里做什么？

“過去瞧瞧。”

小荷的輕功落地無聲，十分了得，沒有驚擾到屋中的人，隨后屏住呼吸，輕輕地掀起屋頂的一片磚瓦。

蘇晚棠低頭仔細看去，發現屋里有兩個人。

一個光鮮亮麗地站著，一個如死尸般趴在地上，四肢用鐵鏈栓著，身上的衣物破爛到遮不住生瘡痍腐爛流膿的四肢，不知道他有多長時間沒有洗過澡，身上的污垢已結塊，和膿水融為一體。

這里竟還關著一個人！

就在蘇晚棠詫異之際，那人摘了帽子，露出比盤子都大的肥臉。

宋管家？！

宋管家是張云蘿的心腹，深夜不睡來這里作甚？

只見他面帶獰笑，一步一步走到另一個人的頭前。

他蹲下身用力拽住他亂糟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還沒死呢，二公子。”

聽到他口中的稱呼那一瞬，蘇晚棠好似聽到了什么驚天的秘密，整個人都怔住了，滿眼的驚愕與不可置信。

宋員外有二子，二兒子是先夫人喬氏所生，名宋祁安，喬氏生下孩子的第三年就突發惡疾去世，后宋員外又娶了城東帶一娃的寡婦張氏。

那張氏是街坊鄰里出了名的溫柔賢惠，對宋祁安極好，怎料那孩子是個死心眼只認喬氏別的什么都不認，像瘋了一般攆著張氏離開，甚至還重重出手打傷了她。后來宋員外打了他一頓，沒成想他竟一氣之下跑出家門，至今死不見尸活不見人。

當時蘇晚棠知道了這件事后還唏噓，“八成是他的繼母為奪家產暗地里給殺了。”

如今看來倒是她想錯了。

宋祁安不是死了，而是留著被折磨。

沒想到張云蘿竟這般歹毒……

翌日，妙生醫館。

坐診的大夫是位清俊的青年，與人說話時愛笑，“夫人這是有些陰虛火旺啊，才會導致心神不寧，睡不安眠。”

小荷擔心地問，“可有大礙？”

“倒也無礙，我先給給夫人開些滋陰降火的藥，若不見效再來找我。”

“嗯，多謝康大夫”

抓完藥，蘇晚棠在街上逛了一圈走進一家衣鋪裁了幾件夏季薄衣。

回到家后就遠遠地聽到張云蘿在前廳低一聲高一聲地罵人。

蘇晚棠聽到那尖利的聲音不由得皺起眉頭，“她今天又在罵誰？”

張云蘿是個妥妥的潑婦，自從她嫁入宋家后，隔幾天就能聽到從未聽過的粗鄙之話，一開始她挺反感，后來聽多了也就習慣了。

“我去打聽打聽。”小荷瞬間明白蘇晚棠的意思，走到圍在前廳外聽墻角的人堆中打聽。

而蘇晚棠悠哉悠哉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走到一半時突然想起昨夜的事情，腳步一轉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不時，一道覆滿綠色爬山虎的高墻映入眼簾，高墻下是落鎖的破舊暗紅色木門，蘇晚棠走近查看，鎖是新的。

看來宋員外也不怎么喜歡這個親兒子啊，若不然也不會任由這里雜草叢生，更不會放棄尋找他。

蘇晚棠站在墻下仰望綿延不盡的爬山虎，想著今后自己若是有那么一座小院子定也會在墻下種上幾棵爬山虎，看著它們爬上墻頭越過墻外亦或沿著墻頭綿延……

回到雪落院，看到小荷苦著臉來回踱步，蘇姑姑站在一旁亦是愁眉不展，中間還有一個背對著她跪在地上的女子。

女子衣衫單薄，跪得倒是筆直。

聽到她的腳步聲，兩人同時松口氣趕緊迎上前，壓著聲音，“少夫人，您可終于回來了。”

她疑惑地問:“怎么了？”

蘇姑姑努嘴道:“大公子花萬兩贖回來一個青樓女子做妾。”

蘇晚棠的表情瞬間凝固，出去廝混也就算了，竟還領回了家做妾，真她是好脾氣！

“少夫人，要不然我們將她趕出去？”蘇姑姑提議。

“不用，讓她留下吧。”她低頭打量著跪在地上的女子，緩緩走到她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少夫人，奴婢叫芳華。”她低著頭抬眼觀察蘇晚棠裙子的布料以及邊上的花紋，眼睛一亮又一亮，暗暗竊喜。

蘇晚棠的青羅云錦裙是由蜀錦所制，質地光滑柔軟，裙上的蓮花在太陽光下熠熠生輝。

“芳華，抬起頭。”

“是”她緩緩抬起頭，眉眼間盡顯妖媚之色，尤其是眼角下的那滴淚痣，能將人的魂兒給勾去。

“都會些什么？”

“琴棋書畫，歌舞樂曲都會。”

“女紅會嗎？”

“會”

蘇晚棠上前以上位者的姿態，彎腰，肅色:“我給你十萬兩，離開這里。”

眾人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