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在想，這個世界似乎是因個人的感知而存在，如果沒了意識，世間萬物便無從談起。生前無論富貴貧賤，死后一切歸于虛無——這“不存在”，或許才是人的終點。可畢竟活過一世，怎么能說毫無痕跡？在意識未滅時，我們的確活出了屬于自己的故事。但死后，還能感知到自己嗎？人世的經驗告訴我們，死亡是大腦停擺、心跳停止、細胞凋亡，可這只是感官的真相。究竟什么是最終的歸宿？

言哲明躺在床上，手里卷著一本皺巴巴的書，低聲呢喃著這些念頭。突然，一陣洪鐘般的聲音從樓下傳來，打斷了他的冥想：“幾點了？還不下來吃飯！”

“啊哦，知道了啦，老媽！”哲明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慢吞吞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下樓。

剛踏下樓梯，一股醬香濃郁的味道撲鼻而來，瞬間驅散了他腦中的哲學迷霧。“哇，好香啊！老媽，你做什么了？”他探頭鉆進廚房，看見鍋里那條色澤紅亮的紅燒魚，眼睛一下亮了起來，“不錯哦，老媽，紅燒魚！我最愛了！”

“還愣著干嘛？魚都涼了，快擺碗筷盛飯！”母親的聲音依舊渾厚，帶著點日常的嗔怪，像是余音繞梁。

餐桌上，父親端起碗，瞥了哲明一眼：“明天開學了吧？初中可不比小學，少盯著天花板發呆，多記點筆記。新同學也要好好相處，別老把自己悶在殼里。”

“哎呀，知道啦，老爸！”哲明嘴里塞著魚肉，對這老生常談的嘮叨有點不耐煩，手下筷子卻沒停，加快速度扒飯，想早點撤離戰場。“我吃完了，二位慢用。刷碗就麻煩老媽了。明天開學，我先上樓準備準備，然后睡了。”說完，他一溜煙跑上樓。

哲明一屁股坐到床上，盯著桌上的書包發呆。明天就開學啦？一想到新教室、陌生的臉，心里有點期待，又有點發怵，亂糟糟的，像團揉皺的紙。唉，越想越煩，先洗個澡吧。他抓起睡衣走進浴室。

熱水沖過肩膀，舒服得讓他瞇起眼：“真爽啊。”洗完澡，他裹著毛巾打了個哈欠，鉆進被窩。躺在床上，他想象著明天入學的情景——老師點名時會不會叫錯字？新同桌會不會是個話癆？想著想著，眼皮漸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大家好，我是你們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姓張。”那男人推了推眼鏡，聲音低沉平穩，像水面泛起的漣漪。哲明盯著他手里的名單，腦子卻不由自主地飄遠。張老師開始點名，一個個名字在空氣中回蕩，像敲擊著什么。輪到“言哲明”時，他條件反射地喊了聲“到”，卻覺得嗓子干得像吞了沙子。

教室的喧鬧漸漸模糊，哲明的眼皮沉甸甸的，像被什么拉住。他一恍神，周圍變了——不再是教室，而是一面巨大的鏡子，映著他自己的臉。鏡子里，他穿著校服，卻比現在瘦小，像是小時候的模樣。他伸手摸鏡子，手指卻穿了過去，整個人被吸進一片白霧。

霧里，他聽見低語：“存在是什么？你又是什么？”他想回答，卻發不出聲。遠處，一條魚游過，紅得像母親做的紅燒魚，鱗片卻閃著金屬光澤。他追上去，魚化作一張臉——模糊不清，像夢里見過的身影。“你是誰？”他喊道。臉笑了，聲音卻變成媽媽的聲音，醒醒，上課了。”咦？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