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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章 夜市逸夢

青云鎮(zhèn),歲月長河中一顆被遺忘的明珠,鎮(zhèn)上夜市則是這顆明珠最耀眼的華彩。每當(dāng)夜幕如厚重綢緞緩緩垂下,街道兩旁的燈籠便如同被喚醒的星辰,一盞接著一盞,漸次亮起。昏黃光暈恰似被歲月塵封的舊夢,輕柔灑落在古老石板路上,為這片煙火人間勾勒出一幅溫暖且喧囂的市井長卷。

小販們推著嘎吱作響的木車,精心擺開琳瑯滿目的貨物。空氣中,糖葫蘆甜膩香氣肆意飄散,烤肉焦香撩撥味蕾,熏豆腐帶著歲月沉淀的陳腐味道,為這煙火氣添上獨特韻腳。行人如織,摩肩接踵,吆喝聲、討價還價聲、孩童嬉鬧聲,交織成一曲熱鬧非凡的市井交響樂,仿佛小鎮(zhèn)所有生氣活力,都匯聚在這條并不寬敞的街道上。

然而,在這片熱鬧海洋中,街角的一個小攤卻如同被遺落的孤島,格外冷清。攤主是一位身形清瘦的中年男子,瞧模樣不過四十來歲,卻透著不符合年齡的滄桑。他身著一襲洗得近乎發(fā)白的布衫,每一道褶皺里都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面龐猶如被歲月精心雕琢的古木,刻滿了滄桑紋路,深邃眼眸中,隱隱透著一抹揮之不去的疲憊,卻又偶爾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光芒。

中年男子的木桌上,靜靜地擺放著一壺色澤暗沉的濁酒,和一只邊緣已經(jīng)缺了口的陶碗,仿佛在訴說著往昔的斑駁歲月。桌旁,一根粗糙且布滿劃痕的木杖斜靠而立,像是他最忠實的伙伴,默默支撐著他略顯單薄的身軀。在他身后,一條破舊的橫幅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大字:“江湖奇譚,一文一聽”。

攤位前,零零散散地站著幾個路人。有的人只是匆匆駐足片刻,隨手丟下一枚銅板,便又消失在人群之中;有的人則被中年男子那沙啞卻又充滿磁性的聲音吸引,不知不覺間圍攏過來。男子一開腔,聲音仿佛裹挾著歲月的風(fēng)沙,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吸引力,能輕而易舉地將人拽入他口中那個充滿刀光劍影、恩怨情仇的江湖世界。

“且說那劍客凌云,手持一把劍,此劍輕如鴻毛,卻鋒利得世間罕有。他縱橫江湖十載,單槍匹馬挑戰(zhàn)各路豪杰,竟從未嘗過敗績。他的劍法,仿若山間潺潺的溪流,行云流水般自然流暢;又似劃破夜空的閃電,快得讓人目不暇接。江湖中人人皆道,他是上天欽點的劍道寵兒,命中注定要登上那劍道的巔峰,俯瞰蒼生……”中年男子一邊緩緩講述,枯瘦的手指一邊在空中輕輕舞動,仿佛那把絕世寶劍正握于他手中,閃爍著凌厲的寒光。

幾個圍觀的孩子聽得如癡如醉,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著中年男子,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細節(jié)。其中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好奇,脆生生地問道:“叔叔,這凌云真有那么厲害嗎?他的劍到底是從哪兒得來的呀?”

中年男子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意,端起陶碗,輕輕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說道:“這劍,可絕非凡品。它乃是由一種天外墜落的奇異金屬所鑄,輕若無物,卻削鐵如泥,鋒利無比。凌云得此寶劍相助,猶如猛虎添翼,自此在江湖中難逢敵手。”

“天外金屬?”小男孩眼睛瞪得更大了,滿是好奇地追問,“那是什么東西呀?聽起來好神奇,簡直像天上的寶貝!”

“這天外金屬嘛……”中年男子目光變得悠遠而深邃,仿佛穿越時空,回到了遙遠的過去,“傳說它是自九天之外的浩瀚星河墜落人間,比世間任何金屬都要堅硬,卻又輕盈得如同風(fēng)中的羽毛。有人說,這是神仙遺落人間的寶物;也有人講,是來自天外異族的神秘饋贈。總之,凌云得到這把劍后,他的劍術(shù)便突飛猛進,真正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那他后來呢?他打敗了所有對手,成了天下第一嗎?”另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小女孩急切地問道,眼中滿是期待的光芒。

中年男子的眼神瞬間變得深邃如海,聲音也不自覺地低沉了幾分:“凌云確實擊敗了無數(shù)高手,可最終,他迎來了他一生中最為強勁的對手——劍圣軒轅逸……”

“軒轅逸?”又是那個小男孩,他滿臉疑惑,帶著幾分不屑地撇了撇嘴,“叔叔,您是不是記錯啦?當(dāng)今的劍圣明明是李天風(fēng),從來沒聽說過什么軒轅逸呀!”

其他幾個孩子聽了,也跟著哄笑起來,紛紛附和道:“就是就是,叔叔,您是不是喝多啦?連劍圣的名字都能搞錯!”

中年男子的臉色微微一僵,不過轉(zhuǎn)瞬之間便又恢復(fù)了平靜。他苦笑著輕輕搖頭,低聲喃喃自語道:“是啊,李天風(fēng)……軒轅逸……或許真的是我記錯了吧。”

這時,隔壁賣糖葫蘆的李嬸聽到孩子們的笑聲,忍不住探過頭來,笑著打趣道:“這位先生,又在編故事哄小孩啦?你這‘天外金屬’的故事都講了好些年了,還是沒幾個人信吶!”

中年男子抬起頭,看了李嬸一眼,嘴角掛著一抹滿不在乎的笑意,輕聲說道:“信與不信,全在他們。愛聽就聽,不聽也罷,我不過是個講故事的人,又不是賣貨做生意,圖個熱鬧罷了。”

李嬸無奈地搖了搖頭,轉(zhuǎn)身忙自己的生意去了,嘴里還嘟囔著:“這先生,也不知道從哪兒搜羅來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天天講,可還是沒多少人愿意給他賞錢。”

中年男子聽到她的話,卻絲毫不在意,只是緩緩低下頭,看著桌旁的木杖和桌上那壺濁酒,低聲自語道:“是啊,沒人信了,也沒人會記得那些過往了……”

他端起陶碗,將最后一滴酒緩緩倒入喉中,酒味苦澀,卻又在舌尖留下一絲回甘,恰似他這一生的寫照。

孩子們見中年男子神情落寞,頓時覺得沒了意思,便一哄而散,跑到隔壁的糖畫攤前,興致勃勃地挑選起心儀的糖人。此時,攤位前只剩下一個小女孩,她看上去約莫八九歲的模樣,身著一身素凈淡雅的衣裙,兩條烏黑的小辮子乖巧地垂在腦后,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猶如夜空中閃爍的繁星,透著純真與好奇。

“叔叔,您接著講嘛,凌云后來到底怎么樣了?他和軒轅逸對決,到底誰贏了呀?”小女孩仰著腦袋,滿臉期待地問道,聲音清脆悅耳,如同山間的清泉。

中年男子微微一愣,低頭看著這個唯一留下來的小聽眾,眼神中閃過一絲復(fù)雜難辨的神色,但很快便又露出和藹的笑容:“小姑娘,你不覺得叔叔講的這些故事都是瞎編的嗎?剛才他們可都說我記錯了呢。”

小女孩連忙用力搖了搖頭,認真地說道:“我覺得叔叔講的故事可有意思啦,而且我相信凌云一定是個真正的大英雄!我好想知道他最后的結(jié)局呀。”

中年男子的眼中微微泛起一層淚光,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好,那叔叔就接著講。凌云與軒轅逸的那場巔峰對決,發(fā)生在京城那巍峨的城樓之上……”

他剛要繼續(xù)往下講,突然,街角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神色焦急的中年婦人匆匆跑了過來,一把拉住小女孩的手,急切地說道:“雪兒,你這孩子怎么又亂跑?娘都找你好半天了!快跟娘回家,這么晚了還在外面瞎逛!”

小女孩滿心不舍地看了中年男子一眼,一邊被母親拉著離開,一邊扭頭喊道:“叔叔,我明天還來聽您講故事!”

中年男子望著小女孩離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低聲說道:“好,明天叔叔就告訴你,凌云最后有沒有登上劍道的巔峰。”

夜風(fēng)輕柔地拂過,中年男子的攤位前再度恢復(fù)了冷清。他仰頭望向滿天繁星,仿佛在與那無盡的宇宙對話,輕聲呢喃:“凌云……軒轅逸……”

他再次端起陶碗,將最后一滴酒倒入喉中,那苦澀與甘甜交織的滋味,在口中蔓延開來。

中年男子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在壓抑著內(nèi)心深處的某種情緒,隨后,他緩緩伸手捂住胸口,低聲咳嗽了幾聲,聲音沙啞而沉重,仿佛帶著歲月的滄桑與病痛的折磨。他低下頭,看著桌旁那根與他形影不離的木杖,低聲喃喃道:“時間不多了啊……也不知道還能給孩子們講多久的故事……”

這時,隔壁賣烤地瓜的老張聽到他的咳嗽聲,忍不住探過頭來,關(guān)切地說道:“先生,您這舊疾又犯了吧?要不早點收攤回去歇著,別硬撐著了。”

中年男子搖了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沒事,都習(xí)慣了。再說了,這夜市還熱鬧著呢,說不定待會兒還有人來聽故事呢。”

老張無奈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轉(zhuǎn)身繼續(xù)忙活自己的生意。

中年男子低下頭,緩緩從懷中摸出一塊破舊的手帕,輕輕擦去嘴角的血跡。他的目光落在桌旁的木杖上,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言說的復(fù)雜情緒。

“當(dāng)年那場爆炸……”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微不可聞,“或許是老天憐憫,給了我這么個機會,能在這兒講講過去的那些人和事……”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遠處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的人群,喃喃道:“軒轅逸,劍圣啊……也不知道你有沒有找到屬于自己的路……”

夜風(fēng)漸漸變得清冷刺骨,中年男子卻仿若渾然不覺,只是靜靜地坐在攤位前,如同一位執(zhí)著的守望者,等待著下一個愿意停下腳步,傾聽他故事的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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