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辛勤格物知是非:清史探微集
- 辛格非
- 7546字
- 2025-03-07 20:18:55
清代蒙古旗人史地學探究
緒論
一、選題
1.選題的由來及意義
中國史地學的傳統源遠流長。司馬遷之“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即是對史地學最精煉的解釋。“究天人之際”即言觀察人類與宇宙自然的關系,也就是傳統意義上的天文地理。“通古今之變”即把握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即歷史學。古人從觀察自然和自身的過去中總結出經驗規律作為人類生存發展的指南。因而傳統意義上歷史和地理學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四部分類法中地理類也歸入史部。從古代的《禹貢》、《山海經》、《穆天子傳》、《史記》、《漢書·地理志》等早期著作算起,中國史地學已經發展了數千年。清代是中國史地學集大成階段,史地成果有傳統的官修全國性地理志著作《大清一統志》以及史地研究著作《天下郡國利病書》、《肇域志》、《讀史方輿紀要》、《日下舊聞考》等。清代西北史地學較前代尤為繁榮。隨著西北統一而來的中國疆域拓展及鴉片戰爭以來的邊疆危機刺激著王朝士人的神經,西北史地一直是清朝學人的學術熱點,由此產生了龔自珍、魏源、張穆、何秋濤等漢族士人著名者。在學術史領域,清代西北史地學,尤其是道光以降的西北史地學成為清史和史學史研究者關注的重點。梁啟超《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中贊譽為“道光間顯學”,稱張穆、祁韻士、何秋濤為“以邊徼或域外地理學名其家者”。[1]然而研究者們似乎忽視了對史地學,尤其是西北史地學做出較大貢獻的清朝統治階層的一員——旗人群體,尤其是蒙古旗人。
蒙古旗人群體主要分布在八旗滿洲和八旗蒙古中。“八旗蒙古”,既是清代八旗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清代蒙古民族中的重要成員。八旗蒙古的源流可以追溯到努爾哈赤時代。后金天命六年(1621),史書上開始出現蒙古牛錄(niru)的記載,[2]天命七年(1622),出現蒙古旗(gūsa)的記載,[3]至少在天聰三年(1629)已有蒙古二旗。[4]嗣后,由于蒙古歸附日眾,皇太極遂于天聰九年(1635)于八旗滿洲之外,以內外喀喇沁蒙古壯丁7830名為主干,合以原隸八旗滿洲之下的一部分“舊蒙古”兵丁,編立了八旗蒙古。[5]
八旗蒙古與八旗滿洲、八旗漢軍統稱為旗人。旗人的政治地位相比民人要高,嘉慶帝曾言:“八旗為本朝根本。”[6]有清一代“不分滿漢只論旗民”。清代蒙古旗人以其特殊的身份優勢和政治地位多為朝廷治邊。蒙古旗人因傳承其祖先的民族記憶和語言天賦產生了對邊疆向往的心理。很多人通過科舉或從征入仕,位至將軍、參贊大臣,戍守邊疆,保家衛國,為維護中國邊疆穩定和鞏固多民族國家統一做出了杰出的貢獻。他們不僅從實踐上保衛國家,還在學術上有所創見,其中的一些人注重實踐經驗的總結,著書立說,為后人留下大量的歷史、地理學著作,繁榮了中國的史地學。以往對清代西北史地學研究的學人們往往關注魏源、龔自珍、祁韻士、徐松、張穆等漢人士大夫,但忽略了影響祁韻士、徐松走上治西北史地之學道路的學術奠基人松筠。博明、拉錫、法式善、和瑛、壁昌、松筠、柏葰、崇彝、延清、升泰、奉寬等蒙古旗人的歷史、地理著作在西北史地學術史研究中同樣受到了忽視。因此對蒙古旗人的歷史、地理學貢獻的梳理研究尤為迫切重要。
本文將以蒙古旗人的史地學作為研究對象,探析蒙古旗人史地創作與歷史事件、時代思潮、清朝官方政治方略、自身身份認同之間的互動關系。將蒙古旗人史地學放在滿、蒙、漢民族文化交流中考量,以此探討民族意識與文化的關系。同時,也為下一步探討包括史地研究在內的蒙古旗人的文化貢獻做一些方法上的實驗。
2.論文所涉及的研究對象及界定
(1)我們這里所說的清代是指從1644年清軍入關開始,到1912年清帝遜位為止,考慮到延續性,本文中亦包含部分民國時期的蒙古旗人及其創作。[7]
(2)蒙古旗人,是清代八旗的重要組成部分。它與八旗蒙古的概念既有聯系也有區別。如前所述八旗蒙古創立于后金末年,脫胎于隸屬滿洲的蒙古旗分。八旗蒙古編立之后,滿洲旗分內仍有相當數量的蒙古人。故蒙古旗人既包括八旗蒙古人(也就是八旗中屬于蒙古旗分的旗人),也包括滿洲旗分中的蒙古人(屬于滿洲旗分但是先輩是蒙古旗分后被抬旗入滿八旗的人或具有蒙古姓氏被編入滿洲旗分的旗人)、內務府旗人中的蒙古人。
恩華《八旗藝文編目》有言:“清初編八旗時,凡為滿人、蒙人、漢人者,固編入滿、蒙、漢各旗。然當時每因故或后來之改定,不盡依原籍編制。故編中凡稱滿洲、蒙古、漢軍,一以著作者所隸之滿、蒙、漢各旗為定,初不敢以其籍而強指也。拘墟之誚,所不敢辭。”[8]
本文依恩華所言,不以旗分劃分,而以研究對象是否具有蒙古姓氏和源自蒙古部落為依據,旗籍是否隸屬蒙古旗不作為絕對單一標準。
(3)史地學,是研究一定空間區域內歷史和地理狀況的學問。本文研究的蒙古旗人的史地學內涵稍廣,不同于傳統的史地學和現代意義上的歷史地理學,而是既包括歷史學(含金石學),亦包括歷史地理學。
其中歷史學是指研究人類社會的發展過程及其規律的學問。傳統歷史學的內涵也包括現代考古學的前身——中國傳統的金石學。歷史地理學是現代概念,是研究歷史時期地理環境及其演變規律的學科,它是地理學的分支學科,又與傳統的沿革地理研究有密切關系。傳統沿革地理歷來是史志體史書的組成部分。因中國歷史地理學與歷史學有著深厚的淵源和緊密的聯系,故本文將歷史地理學和歷史學并為一類統稱史地學。研究資料范圍基本上等同于四庫全書的史部一類。《欽定理藩院則例》、《欽定回疆則例》這類在當時不具有歷史意義的政書在研究中因其具有特殊的歷史價值也被歸為史地學類。
本文尤其關注蒙古旗人的邊疆史地研究。邊疆史地學是研究邊疆地區歷史地理的學問,那些以研究邊疆地理為主,以地系史的著作才是邊疆史地著作(邊疆這一概念參見馬大正先生的《中國古代的邊疆政策與邊疆治理》。邊疆既是一個歷史概念,又是一個地理概念)。邊疆史地研究所指的地域涵蓋西北邊疆(今新疆地區、西藏地區、內外蒙古地區)、西南邊疆(今云貴川民族地區)、東南海疆以及東北地區。
二、研究現狀
1.旗人歷史學
祖先出于西北游牧地區的蒙古旗人對西北的歷史比一般的滿洲、漢軍旗人和漢人要更為熟悉。他們與邊疆有著緊密的情感聯系,加之蒙古旗人出任邊疆大員的比例較高(理藩院、邊疆大員的蒙古缺較多),他們對一些蒙藏問題的認識比其他群體要更為豐富、深刻。因此清代蒙古人,尤其是蒙古旗人的歷史地理研究(特別是邊疆史地研究)著述較多,貢獻較大。清中期邊疆危機出現后,邊疆史地學興起。對于晚清邊疆史地學學術脈絡梳理,學者主要關注魏源、龔自珍、祁韻士、徐松、張穆等漢人士大夫的研究,但忽略了博明、拉錫、法式善、和瑛壁昌父子、松筠、柏葰、崇彝、延清、升泰、奉寬等蒙古旗人的歷史、地理著作。為此對蒙古旗人的歷史、地理學貢獻的梳理研究尤為迫切重要。
對蒙古旗人歷史、地理學術貢獻的群體研究至今沒有一部系統全面的研究著作。吳豐培著,馬大正整理的《吳豐培邊事題跋集》[9]中對部分蒙古旗人的某些邊疆史地著作,尤其對有泰、升泰等關于西藏地區的著述做了簡要的評介。學界對蒙古旗人史學貢獻的研究非常薄弱,僅有對某部具體學術著作的零星研究,多數為介紹性的文章。王鐘翰的《書〈道咸以來朝野雜記〉后》[10]介紹了崇彝的生平與《道咸以來朝野雜記》的主要內容,并校訂了原稿與中華書局點校本的訛誤脫漏,有較高的文獻學價值。祁龍威從翰林院清秘堂故事,釋《清秘述聞三種》書名之由來,并從科舉制度變化反映出清代的興衰,評估其價值。文章對《清秘述聞》的內容和體例并未進行研究[11]。還有的研究僅把《清秘述聞》作為統計史料應用,如馮建民的《清代鄉、會試考官的地域分布狀況研究——基于〈清秘述聞〉的統計》[12]。
對蒙古旗人輿地學貢獻的研究成果,多集中在邊疆史地方面。受關注較多的為和瑛、松筠、柏葰、國璋等人。
2.史地學研究
和瑛與《三州輯略》
學界對于清中期邊疆史地學者和瑛與松筠的研究最為豐富,學者主要關注和瑛的《三州輯略》。最早對《三州輯略》進行全面研究的是吳豐培先生。他認為“此書為新疆地方志之一,僅次于《西域圖志》和《新疆圖略》,與《伊犁總統事略》前后之作”[13]。可見此書之重要地位。吳先生還認為此書獨具編修特色,二十一門類中“農制、流寓、藝文三門最有特點”[14],為以后的其他志書開創了一個先例:“官制……較諸《新疆圖志》中僅記自道員而止,則為詳備。流寓一門則屬創設……均屬戍邊之員,暇當增補,以完宿愿。藝文一門……收了罕見之作。”[15]賈建飛的《清代西北史地學研究》和郭麗萍的《絕域與絕學:清代中葉西北史地學研究》都認為《三州輯略》在編目上參照官修志書的規范并加入農制、流寓、藝文三類,開地方志編修之先河。
高近和靳焱對現存《三州輯略》不同版本(抄本、刻本)的內容,尤其是將不同版本《三州輯略》的“藝文門”作了對比,認為新疆大學圖書館的十卷本《三州輯略》抄本是最完整、價值最高的史料。[16]新疆師范大學的研究生張雁翔利用文獻學的方法,追溯該書關于哈密史料的來源,并闡述了該書在文獻史中的價值、地位。[17]徐玉娟的碩士學位論文《〈三州輯略〉吐魯番史料研究》討論了《三州輯略》中關于吐魯番的史料,通過與清代西域方志的比較,探討其史料的來源、特點、不足和影響,認為《三州輯略》補充了《大清一統志》、《回疆通志》、《西陲總統事略》等官修史料的不足,也成為晚清邊疆史地學資料的重要來源,具有較高的學術價值。[18]
松筠
對松筠著作的研究主要集中于《西陲總統事略》和《欽定新疆識略》的編纂過程。這方面研究較為系統,但研究參考的史料和松筠的其他著作不豐富,因此研究不夠全面、深入。
白·特木爾巴根《松筠和他的〈厄魯特舊俗紀聞〉》[19]對松筠的生平和主要著作作了梳理,對《西陲總統事略》中的《厄魯特舊俗紀聞》內容作了簡要介紹,沒有分析松筠的編纂研究方法和評價該書的價值。
賈建飛《論松筠與晚清西北史地學的興起》[20]認為松筠是晚清西北史地學興起的奠基人,其組織徐松等編撰的《西陲總統事略》是晚清西北史地學興起的標志,在其影響下掀起了一股研究西北史地的熱潮。但對松筠的著作以介紹為主,缺乏系統深入的分析對比。刁美林《徐松為〈欽定新疆識略〉作者補證——兼談清人的著作權意識》[21]從徐松為戴罪之身、道光帝的權術、徐松為松筠幕賓三個方面對徐松為《欽定新疆識略》真實撰者這一學界公認的史實進行補證,并初步探討了以徐松為代表的清代學人的著作權意識問題,但未論及松筠對該書的補充以及《欽定新疆識略》與松筠其他著作的關系。
國璋
對晚清時蒙古旗人國璋的地理著作進行研究的有藍勇和姜麗蓉兩位學者。
藍勇的《近代三峽航道圖編纂始末》[22]探討了近代意義上的三峽航道圖的編纂過程,認為近代多數三峽航道圖在測量技術和編纂體例上既運用了西方的測量技術,又延續了中國編纂方法和體例。作者在文中專門介紹了《峽江圖考》的版本和體例。他在另外一篇文章《三峽最早的航道圖——峽江圖考》[23]中對國璋的生平、《峽江圖考》的內容及編纂過程作了介紹,并評價了該書的歷史地理學價值和水利上的現實意義。姜麗蓉的《三幅重慶府治全圖的比較》[24]介紹了包括國璋的《重慶府治全圖》在內的三幅重慶府地圖(另兩幅為張云軒的《重慶府治全圖》和劉子如的《增廣重慶輿地全圖》)的年代、大小、范圍等基本信息。這份資料被藍勇征引,并在《古代重慶城市地圖與重慶經濟文化發展研究》[25]中用較少的篇幅討論了三幅圖的共性和歷史價值。但幾篇文章并未對國璋地理著作的影響以及目錄特征、國璋杭阿坦家族的家學淵源與蒙古旗人的思想特點做深入的分析。此外,還忽視了國璋的另一部自然地理著作《教種山蠶譜》和反映其地理學思想的《江北輿地全圖——題識》[26]。
柏葰
延邊大學研究生全瑩、王陽陽的《清代后期柏葰在朝鮮活動述論——以〈奉使朝鮮驛程日記〉為中心》[27]發掘了清朝派出吊祭使柏葰前往朝鮮諭祭朝鮮孝顯王妃的史料。其畢業論文《〈奉使朝鮮驛程日記〉初探》對柏葰《奉使朝鮮驛程日記》[28]的內容作了介紹,并評價了其史料價值,但是未能深入分析柏葰對待朝鮮的態度,也未對蒙古旗人對中央藩屬的認知與官方和傳統漢人士大夫的進行對比。
杏芬
李鼎霞的《〈京師地名對〉及其作者巴哩克杏芬女史》[29]簡略介紹了江蘇蒙古才女巴哩克杏芬的生平及著作《京師地名對》,指出該書具有民俗價值。森田憲司的《杏芬〈京師地名對〉索引》[30]為此書編制索引,具有文獻學價值。兩篇文章都未考慮到蒙古旗人對漢文化的接受和改造,以及杏芬獨特而細膩的女性視角對北京史地學的貢獻。
三、既往研究存在的問題
1.蒙古旗人史地學者的族屬辨別和資料考證不足問題
辨別族屬是民族史研究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就對蒙古旗人著述的研究而言,首要的難點就在于辨別族屬。現有的研究中往往出現族屬混淆的問題,如把一些滿洲旗人或漢軍旗人誤認為是蒙古旗人,其中尤以玉并和多隆阿、成多祿研究為最。《八旗藝文編目》著錄《香珊瑚館詩詞》時,小傳寫得極為明了:“玉并,字珊珊,不言姓氏,蒙古三多六橋之簉室,早亡。”簉室者,妾之謂也。然而《蒙古族漢文詩選》中以姻親關系為據,不究其族屬,認為三多妾是蒙古旗人,此不能不謂有失嚴謹。孫玉溱的《清末蒙古族文人成多祿》延續《八旗藝文編目》的錯誤,把漢軍旗人成多祿當作蒙古人。《成多祿集》中自言其為漢軍鑲黃旗人,并非蒙古八旗。
究其原因,一些學者未充分掌握史料,尤其在作家族屬或著作認定上沒有查閱清代典籍、筆記,而是抄錄后人的目錄且未加考訂與辨偽。目前已經刊行的蒙古族作者的著作名錄一般出自朱永邦和趙相璧,而兩位學者所編目錄中清代蒙古旗人部分基本照錄了民國初年恩華的《八旗藝文編目》。朱永邦的《元明清以來蒙古族漢文著作家簡介》和趙相璧的《歷代蒙古族著作家述略》中另有少數誤錄者,如滿族詩人成多祿和鑲藍旗滿洲人佛喜等。《八旗藝文編目》是朱氏目錄的一個直接來源,但在選錄時疏于考辨,遂有誤錄。
此外,還由于部分學者是文學史研究者,對八旗旗籍的概念和民族關系缺乏清晰的認知。《八旗藝文編目》有端靜閑人所著《帶綠草堂詩集》,傳曰:“閑人氏韓,漢軍人,蒙古庫掌和順室,祭酒法式善母。”法式善生母本趙氏,漢軍旗人。韓氏乃法式善伯母,亦為漢軍旗人。法式善《存素堂文集》卷四所收《先妣韓太淑人行狀》,對其身世述之甚詳,朱永邦所編目錄卻因其是法式善母而將她稱為蒙古人。《八旗藝文編目》中提到了乾隆朝蒙古族著名史學家和文學家博明。博明系博爾濟吉特氏,是蒙古科爾沁明安臺吉的后裔,著有《西齋詩草》、《西齋詩輯遺》三卷、《西齋偶得》三卷。嘉慶朝鐵保所輯《熙朝雅頌集》收其詩27首。或許因為博明隸屬八旗滿洲的緣故,《歷代蒙古族作家漢文詩選》、《蒙古族文學史》以及孫玉溱等的《清代蒙古族作家漢文著作目錄》中漏掉了這樣一位著名的蒙古族文人學者。《略談博明的〈鳳城瑣錄〉》一文[31]根據博明隸屬于八旗滿洲而視其為滿族人。另外亦有一些研究對內屬蒙古和外藩蒙古認識不清,把隸屬于外藩蒙古的那遜蘭保、賽因諾顏部親王那彥圖認作是蒙古旗人。
2.研究深度問題
如前所述,目前還未見到關于蒙古旗人史地學研究的專著,發表的論文相對于其他研究領域而言,也是不多的。研究有一定的成果但并不系統深入。因而蒙古旗人史地學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有待進一步研究。在研究角度上,學者往往從文獻學和學術史的角度切入,并未深入探討蒙古旗人的民族意識和文化取向,以及他們與漢人士大夫的互動。如賈建飛認為西北史地學的研究中心僅在北京而忽略了在邊疆任將軍或辦事大臣的蒙古旗人,這低估甚至抹殺了蒙古旗人這一群體對清代西北史地學的重要貢獻,故筆者將從這幾個方面著筆加以補充。
四、研究方法與思路
1.研究方法
還原歷史的原貌,客觀評價人物著作的影響需要科學的研究方法,主要包括正確的理論、原則、思維方式、手段以及途徑。蒙古旗人史地學研究需要運用歷史學、文獻學、統計學、民族學、心理學、目錄學的理論方法和知識。蒙古旗人的生平史料、族屬考證需要歷史學嚴謹的考證和民族學的理論,而這些都建立在廣泛搜集資料的文獻學和目錄學以及電子檢索技術基礎之上。同時挖掘蒙古旗人的史地學著作,對其特點進行歸納,需要歷史文獻學和計量統計法。考察蒙古旗人史地著作的文化特征及分析其產生原因則要運用文化人類學和民族學的理論。在討論民族意識和文化的關系時要運用心理學和文化人類學的理論知識。在運用資料的過程中本著馬克斯韋伯的價值中立原則,避免任何割裂史料和時代背景、斷章取義、先入為主的現象。
2.思路
本文主要解決四個問題:
第一,梳理蒙古旗人史地學的成果,考訂蒙古旗人作品的目錄和現存作品,對重要學者的旗籍世系進行考證,并對他們的生平事跡進行鉤沉,為學術界提供可以參考的依據。
第二,對蒙古旗人史地學的階段特征進行考察,理清其學術思想淵源,探尋蒙古旗人史地創作與歷史事件、時代思潮、清朝官方政治策略、自身身份認同之間的互動關系。
第三,探究蒙古旗人中史地研究世家的特征及形成原因。
第四,分析蒙古旗人史地學,特別是邊疆史地學興盛的原因,考察蒙古旗人史地學的影響(通過與漢人士大夫史地學特點的對比),評價其貢獻。考察蒙古旗人史地學的總體特征及其與蒙古、滿洲民族屬性之關系,以此為基礎思考文化與民族意識的關系。
研究的第一部分將闡述蒙古旗人史地學的分期與時代特征,并考察其與時代背景、學術思潮、官方政治和個人、家族需求之間的互動關系。
第二部分主要討論蒙古旗人史地學創作者的時空分布及社會網絡,以滿、蒙、漢文化交流和地方化的視角探討蒙古旗人中史地研究世家的地域性、學術特征和產生原因。
第三部分重點關注蒙古旗人邊疆史地題材著述興盛的原因,評價和總結蒙古旗人史地學的貢獻及影響。
結論以蒙古旗人的史地學研究狀況為基礎討論文化與民族意識的關系。
五、創新點
1.題目
本文旨在探究清代蒙古旗人史地學著述的問題,此題目至今沒有學者關注并做過系統深入的研究。同時,本研究所涉及的領域,前人尚未深入討論過,對清代學術史亦有著重要的影響。蒙古旗人的史地學研究是探索清代西北史地學興起及八旗內外文化交流的重要案例。本研究的一個視角,就是試圖從蒙古旗人的學術興趣取向的嬗變出發,探尋在滿、蒙、漢三種文化的互相交融影響之下,蒙古旗人的民族意識與漢化的關系。這對于理解文化與民族意識的關系,對當今民族識別政策和民族文化建設都有意義。
2.研究角度、理論
從視角上來說,本文并非單純的學術史描述,而是深入分析蒙古旗人這一群體及其學術創作與歷史背景、文化環境及內心的邊疆記憶之間的互動關系,是對蒙古旗人民族意識和創作意識層面的探究。這需要筆者在研究過程中引入榮格的集體無意識理論[32]進行分析。
3.資料
從資料上來說,除了常見的清人筆記和檔案、實錄、政書之外,本文利用了大量前人并未使用過的資料,如倭仁的《莎車行記》、壁昌的《葉爾羌守城紀略》、鳳凌的《四國游記》、盛元的《南康金石志》等游記、方志、金石方面的資料。資料的拓展豐富讓本研究更具有實證性和代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