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宵的指甲深深摳進桅桿縫隙,青銅碎屑混著銀血從指縫滲出。他看見星槎肋桅上浮現出母親出嫁時的星紋霞帔——那些本該焚燒在龍妃葬禮上的金線,此刻正在吸食他傷口中涌出的龍髓。
“哥哥,你右眼里有螢火在燒!“陳魚突然被兄長掐著脖子抵在舵輪上,龍蛋隔著衣料在她心口烙出焦痕。十年前被推入鑄劍池的記憶如附骨之疽:十二歲的陳宵渾身纏滿縛龍索,卻在玄冰閣主抽取她龍脊時突然暴起,生生用牙齒撕碎了三位長老的咽喉。
螭吻銅像的眼珠突然轉動,淌下的赤金熔液在甲板匯聚成《龍墟遺典》的殘頁。陳魚突然看清那些文字本質——哪里是什么修煉秘法,分明是三百六十位龍妃被剜心時的血書訴狀!當陳宵的龍鱗劍刺穿她左肩時,飛濺的血珠竟在經卷上燒灼出新的偈語:“破軍墜處,血親相啖。“
“聽見星槎的心跳了嗎?“陳宵的面容在青銅鱗片覆蓋下扭曲,“和當年父親把你按在測龍骨祭壇時,胸腔里轟鳴的聲音...一模一樣啊。“他的尾椎骨突然刺出螭吻玉骨,將陳魚釘在正在重組的船首像上。
腐月倒影中浮現的不僅是殘魂。當陳魚扯開黏在額前的濕發時,駭然發現每個慘白光暈里都沉浮著嬰兒骸骨——那些被陳家稱為“先天不足“而溺斃的龍血子嗣,臍帶上全都系著刻有生辰八字的青銅鈴。
“阿兄,你七歲那年埋在枇杷樹下的琉璃瓶...“陳魚的晶絲突然刺入水面倒影,從腐臭的月華中扯出半片龜甲。上面歪斜刻著的“丙辰年臘月初七“,正是她被宣布命犯孤鸞的日子。而角落里褪色的朱砂符,赫然是陳宵割破手腕畫的替命咒。
玄冰閣主的嗤笑從深淵傳來:“可憐小宵兒,以為用十年陽壽就能改你姻緣?“漂浮的月影突然全部翻轉,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命鎖刻痕——陳魚這才驚覺,兄長鬢角的白發根本不是修煉所致,而是替她承擔龍血反噬的具象化!
龍蛋突然迸發的寒氣凍結了時空劍訣,陳宵在冰棱折射中看見恐怖畫面:自己刺向妹妹的劍招,與父親當年貫穿母親丹田的軌跡完美重合。劍鋒距離陳魚心口三寸時,蛋殼裂紋中突然伸出半透明的手——那是母親被煉化成劍靈的手骨,死死攥住了劍刃。
菌絲開出的螢花里傳出嗩吶聲。陳魚發間的魂簡叮當作響,每碰撞一次就浮現一樁龍族慘案:宣德三年,陳家嫡女陳沅被活剝龍鱗制成百壽圖;乾隆八年,雙生子中的妹妹被煉成鎮海銅牛,哥哥的血肉混入星槎桐油...
“你以為母親為何要自戕?“陳宵右半身的菌絲突然開出曼陀羅,花蕊中升起枚沾血的合巹杯。那是他們父母成婚時的禮器,杯底沉淀的卻不是酒液,而是母親日復一日割腕蓄養的龍血!
陳魚的耳墜突然炸裂,藏在內層的銀丸滾落——竟是枚刻著“沅“字的龍齒。七歲那年,她親眼看見姑姑被族老們拖進宗祠,再出來時滿口鮮血地塞給她這枚“糖果“。此刻龍齒在菌絲催發下暴漲,化作三尺青鋒刺向陳宵眉心。
“來得好!“陳宵不避反迎,任劍鋒穿透顱骨。當陳魚凄厲的尖叫震落淵頂鐘乳時,卻見兄長顱內沒有腦髓,只有團裹著《往生咒》的螢火——那是他八歲時為救落水的她,與玄冰閣主交易魂魄的憑證!
螭吻顱內的水晶算籌并非死物。當陳魚的血浸透星儀時,三百六十面玉牌突然化作披麻戴孝的龍妃幽魂,她們手持的算籌正是各自被抽走的肋骨。中央天池沸騰的卻不是星輝,而是歷代龍妃產子時的血水。
“看見北斗杓柄的裂痕了嗎?“玄冰閣主殘魂從血池升起,指尖牽引著陳宵破碎的命鎖,“你兄長十歲那年就該死了,是偷了你的生辰帖與破軍星換命...“殘魂突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的龍鱗凹痕——那形狀竟與陳魚胎記完全吻合!
陳魚突然將燃燒的心臟按進星儀,火焰中浮現出顛覆認知的畫面:所謂北溟深淵,竟是初代龍妃被剜出的子宮所化;而陳家傳承的龍血,不過是寄生在脊椎中的螭吻幼蟲!當往生焰吞沒水晶算籌時,她看見自己與陳宵的命軌早在娘胎里就糾纏成結——他們本該是雙生子,卻被陳家生生拆成兩具殘軀!
“以罪為燈?“陳魚徒手扯出脊柱,燃燒的龍髓照亮星槎最底層。那里蜷縮著三百具琉璃棺,每具都封存著與陳宵面容相似的少年尸體——全是歷代為守護龍血嫡女而死的“替命兄長“!烈焰中,初代紅塵劍的殘柄突然發出龍吟,與陳宵正在玉化的骨骼產生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