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內的氣壓突然發出刺耳的嘶鳴，仿佛巨獸在垂死掙扎。凱特·托德的手指本能地扣緊槍套，總統宴會廳的頂燈在劇烈震顫中忽明忽暗，將長桌上的銀質餐具切割成碎片狀的冷光。她的余光瞥見第三排座位的海軍上尉托馬斯·富勒正用叉子戳向牛排，下一秒，金屬撞擊瓷盤的聲音戛然而止。

“嘔——“

暗紅色泡沫從托馬斯嘴角涌出，他的脖頸青筋暴起如同絞緊的纜繩，餐巾在抽搐的手指間皺成一團。凱特推開撲上來掩護總統的同事，靴跟碾過地板上滾落的黑橄欖，卻在觸到尸體時被一只有力的手攔住。

“退后，特勤處的。“

勒羅伊·吉布斯的大衣下擺還沾著跑道上的冰碴，灰藍瞳孔掃過死者發紫的指甲，“達奇？“

法醫唐納德·馬拉德從艙門陰影中踱出，鹿皮手套輕輕翻開托馬斯的眼皮：“瞳孔擴散速度比氰化物中毒快1.8倍，吉布斯，但有趣的是……“他舉起鑷子夾起死者喉管處的黏液，“總統的牛排化驗報告半小時前剛傳到我手機。“

“下毒者沒打算刺殺總統。“凱特脫口而出，隨即懊悔地咬住下唇。吉布斯投來的目光像手術刀，她不得不假裝整理耳麥，任由冷汗滑進防彈背心的夾層。三天前男友艾倫展示的新型潛艇燃料報告突然在腦海閃現，那些關于“納米級催化反應“的晦澀術語此刻化作毒蛇纏繞心臟。

“死亡時間不超過十五分鐘。“達奇的鑷子轉向死者左手小指，半片紫色結晶在紫外線筆下泛出磷光，“某種高純度化學試劑，需要阿比的質譜儀才能……“

吉布斯突然俯身，鼻尖幾乎貼上尸體西裝翻領。凱特聞到他身上混雜著雪松與火藥的氣息，看著他從內袋夾層抽出一張登機牌——本該印著乘客姓名的地方，只有模糊的條形碼水印。

“偽造證件。“托尼·迪諾佐吹著口哨擠進艙門，墨鏡倒映著艙頂閃爍的警報燈，“但這位紳士確實有海軍上尉的生物芯片，除非有人把他泡在液氮里挖出來……“

“閉嘴，托尼。“吉布斯將登機牌塞進證物袋，轉身時大衣擦過凱特肩膀，“托德特工，我需要你十二小時內的全部監控記錄。“

凱特的后槽牙猛然發酸。艾倫今晨登艦前最后的擁抱突然變得可疑，他顫抖的手指，領口殘留的陌生香水味，還有那句淹沒在引擎轟鳴中的“有些事比我們更重要“。

“吉布斯探員！“FBI的禿頂主管堵在舷梯口，胸牌上的大衛·沃爾特斯在雪光中泛著冷意，“這是聯邦管轄……“

托尼晃著手機擠到前排，屏幕上的海軍徽章刺得沃爾特斯瞇起眼睛：“五角大樓第17號令——涉及現役海軍人員的案件，NCIS擁有最高調查權。“他故意壓低聲音，“當然，如果FBI堅持要跟國防部長開會討論……“

凱特趁機鉆進呼嘯的寒風中，跑道上融雪劑的刺鼻氣味灌入鼻腔。托馬斯的尸體正被抬上擔架，紫色結晶從他垂落的指尖墜落，在雪地上融出細小孔洞。她掏出手機對準那團詭異的凹陷，卻發現二十米外的供電塔頂端，夜視鏡的微弱反光一閃而逝。

“你該學會用更隱蔽的方式取證。“

吉布斯的聲音在耳后炸響，凱特險些摔碎手機。這個老探員像從雪霧中凝成的幽靈，掌心躺著一枚微型攝像頭：“空軍一號的排水系統直通跑道檢修口，但兇手卻選擇在總統面前殺人——他在炫耀。“

凱特盯著他指間轉動的金屬零件，突然意識到那些融雪劑的紫色與死者指甲如出一轍。遠處傳來托尼故意拔高的調笑，FBI探員們正罵罵咧咧地鉆進轎車。更深的寒意從腳底攀升，她想起艾倫昨天反常地清洗沾滿紫色污漬的工裝褲，而此刻供電塔上的黑影，正用某種她無法破譯的節奏閃爍著手電筒。

“吉布斯！“阿比的尖叫從對講機爆出，背景音是狂暴的電子樂，“死者胃里的化合物會釋放神經毒素蒸汽，你們還剩……“

玻璃爆裂聲淹沒了后半句話。凱特轉身時，空軍一號舷窗正噴出濃稠的綠霧，吉布斯將她按進雪堆的力度讓她鎖骨發疼。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瞬，她看見托尼舉著滅火器撞向艙門，而吉布斯的大衣口袋里，那片紫色結晶正在毒霧中發出妖異的熒光。

雪粒在探照燈的光柱里狂舞，像無數把銀色匕首刺向停機坪。凱特縮在NCIS指揮車的陰影里，手機屏幕的藍光映出三條未讀信息——全部來自艾倫。她將凍僵的拇指懸在刪除鍵上，耳邊卻響起三天前實驗室里的笑聲：“這種燃料遇到融雪劑會產生紫色結晶，就像魔法……“艾倫舉起試管時，袖口滑落的燙傷疤痕像條扭曲的蜈蚣。

“托德特工！“

FBI探員沃爾特斯的吼叫刺破風雪。他正用肥胖的身軀堵住吉布斯的去路，警戒線外三輛黑色SUV同時亮起遠光燈，將NCIS的徽章照得慘白。“空軍一號屬于聯邦航空管制區，“他揮舞的授權文件差點掃到托尼的鼻尖，“你們這群撈過界的海軍看門狗……“

托尼突然吹響《星條旗永不落》的口哨版，舉起的手機屏幕上，五角大樓的電子印章正在融化積雪：“第17號令補充條款——當案件涉及海軍機密項目時，“他故意停頓，看著沃爾特斯的喉結劇烈滾動，“連總統的餐巾都得歸我們化驗。“

凱特趁機鉆進指揮車，后艙的監控畫面讓她窒息。托馬斯上尉的尸體在解剖臺上泛著青灰，達奇的鑷子正夾起一片紫色結晶，與艾倫試管里的物質完美重疊。車載電臺突然滋滋作響：“阿比呼叫老大！融雪劑樣本里檢測到潛艇燃料催化劑，這玩意兒的揮發性……“

指揮車猛然晃動，凱特的額頭撞上金屬柜。吉布斯掀開車簾鉆進來，軍靴上的雪水在地面洇出深色印記。“給你三十秒解釋，“他甩出托馬斯手機的通話記錄，最后一通電話的號碼讓凱特瞳孔收縮，“為什么死者遇害前兩小時，撥打過你男友的私人號碼？“

對講機里的電子樂突然停止，阿比的尖叫炸響：“那些結晶在升溫！快撤離……“

轟鳴聲淹沒了后續警告。凱特被吉布斯推出車外的瞬間，指揮車的防彈玻璃炸成冰晶狀裂紋，紫色濃霧從通風口噴涌而出。她踉蹌著摸到雪地里的手機，艾倫的最新信息赫然在目：「別碰這個案子」。

托尼拖著滅火器沖來，泡沫在霧氣中凝結成詭異的紫珊瑚。“浪漫的約會之夜，是吧？“他咧開沾滿冰渣的嘴角，墨鏡卻轉向兩百米外的供電塔，“不過你的追求者似乎更喜歡在高處偷窺。“

凱特順著他視線的方向抬頭，夜視鏡的微光在塔頂一閃而逝，與空軍一號案發時的閃光頻率完全相同。她突然想起艾倫昨晚反常地清洗工裝褲，洗衣粉的檸檬味也蓋不住的刺鼻化學劑氣息。

“海軍造船廠，現在。“吉布斯扯下托尼的圍巾捂住口鼻，大步走向直升機。凱特看著手機里艾倫的照片，那張總是帶著書卷氣的臉此刻在雪光中扭曲成陌生模樣。當她咬牙爬上機艙時，供電塔頂端突然墜落的冰凌，在雪地上拼出一個模糊的“SOS“。

海軍基地停尸房的排氣扇發出垂死般的嗡鳴，紫外線燈將托馬斯上尉的背部照成詭異的青紫色。阿比·舒托的骷髏耳釘在黑暗中劃出熒光弧線，她的美甲敲擊著平板電腦：“死亡時間要往前推12小時——有人在他左肩胛骨下注射了緩釋型毒劑膠囊。“

托尼舉著激光筆戳向尸體腰部的淤青：“所以我們的上尉先生其實在登機前就注定要死？真夠環保的謀殺，連作案時間都精確到分鐘。“他的光束突然定格在尸體尾椎處，“這串數字紋身……是潛艇聲吶頻率？“

“是沃爾瑪購物卡密碼。“吉布斯抓起外套走向消毒間，橡膠簾在他身后甩出清脆的鞭響，“查他昨天下午三點后的行蹤，重點在海軍造船廠C區。“

凱特的手指在平板電腦上懸停。監控畫面顯示托馬斯在造船廠倉庫前與戴鴨舌帽的男人交接，那個背影轉身的瞬間，她看清對方左手戴著與艾倫同款的鈦合金婚戒。冷凍柜的寒氣爬上她的小腿，三天前艾倫無名指上的戒痕突然變得刺眼——他說弄丟戒指時，指甲縫里也有這種紫色結晶。

“你的呼吸頻率比正常值高出22%，“阿比突然把熱感儀對準凱特，“需要我檢測下腎上腺素水平嗎？“她灌下一口冒著泡的綠色能量飲料，屏幕上的毒理分析圖開始旋轉，“順便說，緩釋膠囊的外殼材料……“

“是核反應堆防護涂層的副產品。“吉布斯的聲音從消毒通道傳來，帶著金屬共振般的回響。凱特感覺喉嚨被無形的手扼住，艾倫在潛艇燃料實驗室操作防護涂層的畫面瘋狂閃回，那些他嚴禁外傳的數據此刻正在兇手血管里沸騰。

托尼吹著口哨湊近尸體紋身：“紋身墨水含鍶-90同位素，這說明……“

“說明紋身師活不過四十歲。“吉布斯甩來一沓造船廠通行記錄，某頁邊緣的油漬恰好遮住艾倫的工號，“給你二十分鐘查出這個倉庫管理員。“

凱特突然沖向洗手間，冷水拍在臉上也沖不散眼前的幻覺：托馬斯倒下的瞬間，總統餐刀反射出造船廠倉庫的監控鏡頭，而艾倫的婚戒正在某個抽屜深處泛著冷光。當她顫抖著掏出手機時，鎖屏照片上的訂婚戒指內側，隱約可見SUB-7項目的激光編碼。

“軍用級緩釋膠囊需要零下60度保存，“阿比的聲音穿透門板，“造船廠冷庫的溫控系統上周剛升級過哦。“

鏡面突然映出吉布斯的影子，他倚在門框上拋接著證物袋，里面的紫色結晶與凱特包里的訂婚戒指碰撞出細小冰晶。“特勤處不該教你們怎么藏婚戒，“他的目光刺進凱特脊柱，“尤其當戒指內側刻著絕密項目編號的時候。“

警報器驟然嘶鳴，托尼的吼叫混著槍聲炸響：“倉庫管理員的尸體在3號碼頭！“

凱特跟著吉布斯沖進暴雨時，看見阿比舉著毒劑膠囊沖他們搖晃，那半透明的外殼在雷光中顯出一行微雕文字：及時行樂。

暴雨像無數根鋼針砸在停車場瀝青地面，凱特的戰術手電筒光束刺穿雨幕，照亮那輛扭曲變形的雪佛蘭——車牌號HJ-2179，正是艾倫用第一個月薪水買的二手車。她的靴底碾過焦黑的保險杠碎片，防彈衣肩帶突然勒得喘不過氣，因為駕駛座上焦尸左手無名指的戒痕，正與她包里的訂婚戒指完美契合。

“死亡時間不超過四小時，“達奇的雨衣在狂風里鼓成帆布，“但有趣的是……“他掰開焦尸緊握的拳頭，半張燒毀的收據在物證袋里泛著磷光，“死者掌心溫度比環境低17攝氏度，說明有人在他死后用液氮處理過尸體。“

托尼用鑷子挑起收據殘片：“SUB-7……這可不是潛艇型號。“他的墨鏡突然轉向凱特，“除非你未婚夫改行賣三明治了？“吉布斯的巴掌精準落在他后腦勺，金屬欄桿的震顫聲混著雷鳴在車庫里回蕩。

凱特機械地掏出手機，三天前艾倫發來的晚餐餐廳定位突然變成刺目的紅點——正是這個廢棄停車場的坐標。她想起昨夜視頻通話時，艾倫背后的貨架閃過SUB-7項目標識，那些他聲稱“普通工業涂料“的紫色罐體，此刻正在收據殘片上灼燒視網膜。

“彈道分析顯示油箱被穿甲彈擊穿，“吉布斯抹去消防栓上的彈孔積碳，“但真正殺死他的是這個。“他舉起密封袋里的微型注射器，殘留的紫色液體與托馬斯指甲縫的結晶如出一轍。

阿比的尖叫從對講機炸出：“收據上的條形碼對應造船廠B區冷庫！那里溫度剛好夠保存緩釋毒劑……“暴雨突然吞沒后半句話，凱特看見達奇的鑷子夾起焦尸牙縫里的金屬碎屑——核反應堆防護涂層的鈦合金顆粒，與艾倫實驗室的工作服紐扣材質相同。

“看來有人需要場葬禮。“托尼將黑傘傾向凱特，卻見她踉蹌后退，雨水順著發梢滴進物證袋。收據邊緣的SUB-7字樣在閃電中扭曲成艾倫最后的笑臉，那個在海軍紀念日向她求婚時，用潛艇反應堆原理圖折成紙玫瑰的男人。

吉布斯突然拽著凱特撲向承重柱，子彈擊碎她剛才站立的水坑。夜視鏡的反光在三百米外天臺閃過，與空軍一號案發時的頻率完全同步。“帶她回總部！“吉布斯甩出配槍的瞬間，托尼已經扛起凱特沖向防彈車。

后視鏡里，焦黑的車架在暴雨中騰起詭異紫煙。凱特攥緊訂婚戒指，內側的SUB-7激光編碼正將掌心烙出血痕。當托尼急轉彎駛入隧道時，她終于看清戒指內壁還刻著串微型數字——與托馬斯紋身的頻率代碼完全一致。

阿比的實驗室被紫外線燈染成毒液般的熒綠色，八塊全息屏懸浮在空中，每一塊都映著凱特蒼白的臉。咖啡機突然噴出焦糖瑪奇朵的香氣，與通風口溢出的放射性塵埃混合成詭異的甜膩。麥基·戴維斯的指尖在全息鍵盤上快出殘影，突然定格在某段代碼：“供電塔監控錄像被替換了12小時——恰好是毒劑膠囊生效所需的時間窗！“

“就像有人給整個東海岸的電網開了個后門。“阿比咬碎棒棒糖，骷髏耳釘隨著電子樂晃動。她將假鈔樣本塞進質譜儀，屏幕立即爆出危險的紅光：“油墨含钚-239同位素，和核反應堆防護涂層的衰變產物……“她突然轉身盯著凱特，“完全一致哦。“

托尼用鑷子挑起假鈔邊緣：“這些假二十元鈔的序列號，對應1987年退役的卡爾文森號驅逐艦。“他的墨鏡倒映著凱特顫抖的指尖，“而親愛的未婚夫先生，正是那艘船的核反應堆維護員。“

凱特的手銬鏈突然繃緊，將證物箱拽出半米。吉布斯按在她肩上的力度恰到好處，既像安慰又像審訊：“SUB-7項目組三周前提交的防護涂層報告，第17頁的輻射數據被人為修改了0.3%。“他甩出平板電腦，艾倫的電子簽名在假鈔全息投影中扭曲變形。

“修改幅度剛好能讓涂層在高壓下釋放神經毒氣，“阿比灌下第五杯咖啡，瞳孔因亢奮放大，“但需要整個東海岸電網同時斷電來觸發……“她的聲音突然被警報吞沒，實驗室陷入漆黑。應急燈亮起的瞬間，凱特看見全息屏上的假鈔序列號正在重組，拼出托馬斯上尉的軍籍編號。

麥基的筆記本突然藍屏，滾動的二進制代碼在墻面投射出巨幅潛艇結構圖。“有人在遠程格式化數據！“他瘋狂敲擊著外接鍵盤，直到吉布斯拔掉電源插頭。焦糊味中，托尼舉起紫外手電筒，假鈔上的隱形墨水顯出一行小字：黎明前十二小時。

“供電塔維護排班表顯示……“麥基的聲音被阿比的尖叫打斷，她正用激光筆戳著核輻射分布圖：“假鈔流通區域與SUB-7項目的承包商分布完全重合！“屏幕上的紅點連成猙獰的血管狀網絡，終點直指海軍造船廠B區冷庫。

凱特突然撞翻咖啡杯，褐漬在防護服上蔓延成托馬斯的死亡輪廓。三天前艾倫深夜接聽的加密電話，此刻與假鈔上的钚元素同位素比率在腦海重合——那通電話掛斷前的背景音，正是冷庫壓縮機特有的低頻震動。

“我們需要找到假鈔母版！“阿比將3D打印機吐出的潛艇模型砸向托尼，“用這個去換……“

吉布斯突然抽出軍刀劈開模型，掉出的微型芯片正閃爍著與假鈔相同的序列號。“有人把母版刻在反應堆防護層里，“他的刀尖指向凱特防彈衣上的咖啡漬，“而你的未婚夫，是唯一能接觸涂層配方的人。“

實驗室燈光驟然恢復，凱特在刺目白光中看清全息屏上的監控截圖——艾倫死亡前兩小時，曾將六個紫色金屬罐搬進冷庫。罐體標簽的SUB-7字樣下方，印著與假鈔完全一致的钚同位素編碼。

咸腥的海風裹挾著柴油味灌入領口，吉布斯調整著夜視鏡的焦距，集裝箱縫隙間晃動的探照燈將他的側臉切割成黑白膠片。五十米外的12號碼頭，起重機的鋼索在月光下泛著蛇鱗般的冷光，托尼的聲音從耳麥里傳來：“確認目標攜帶銀色手提箱，正在核對潛艇設計圖水印——這可比約會APP靠譜多了。“

凱特蜷縮在監控車的后備箱，膝蓋頂著熱成像儀的散熱口。屏幕上的紅點突然分裂成三個，她認出中間那個身影的步態——三天前艾倫在超市采購時的搖晃右肩，此刻正以完全相同頻率擺動。“目標B的體態匹配度92.7%，“麥基敲擊鍵盤的節奏泄露著緊張，“但生命體征數據顯示……“

“閉嘴，麥基。“吉布斯按下通訊器干擾鍵，大步走向戴著貝雷帽的軍火販子。他的意大利西裝下藏著陶瓷手槍，假胡須沾滿碼頭特有的魚蝦腐臭。“我要看第七代反應堆的散熱模塊。“他用俄語口音說道，指尖的雪茄煙灰落在對方鞋尖。

黑影舉起設計圖，國防部的鷹徽水印在紫外手電下滲出血絲狀紋路。“東海岸大停電后的三十六小時，“黑影的喉結隨著吞咽顫動，“我的貨船會在馬薩諸塞灣接收這批‘空調外機’。“他的皮鞋突然碾碎某只螃蟹，甲殼爆裂聲讓凱特想起艾倫被壓碎的婚戒。

托尼從三十米高的起重機橫梁探出身，夜視鏡捕捉到設計圖背面的激光防偽碼——與假鈔母版芯片的序列號完全一致。當他按下索降扣時，海鷗群突然驚飛，探照燈掃過黑影腕表的反光：表面印著K-19潛艇的輪廓。

“驗貨時間結束。“吉布斯突然用槍管挑起對方下巴，俄語切換成標準的美式英語，“順便問，用核反應堆涂層造假鈔的感覺如何？“

黑影的手提箱彈開瞬間，托尼的抓鉤槍精準擊穿設計圖紙。海風將圖紙卷向貨輪方向，國防部水印在浪花間忽隱忽現，直到凱特駕駛的快艇劈開浪頭截獲——她看清圖紙邊緣的手寫標注：SUB-7最大下潛深度被篡改300米。

槍聲在集裝箱迷宮炸響，跳彈擊中某只油桶引發沖天火光。凱特翻滾到掩體后方時，摸到圖紙背面新沾的黏液——與托馬斯尸體上的神經毒素結晶完全相同的紫色。熱成像顯示三個紅點正逼近貨輪，其中一人的心跳頻率異常緩慢，如同被液氮冷凍過的尸體。

“B目標生命體征消失！“麥基的警告被爆炸聲淹沒。凱特看見托尼拽著鋼索蕩過火海，空中飛踢的動作卻被突如其來的探照燈暴露。吉布斯甩出匕首切斷電源線的瞬間，圖紙上的K-19標記在黑暗里發出幽綠熒光，與艾倫實驗室安全門上的警示貼紙如出一轍。

當海岸警衛隊的直升機照亮海域時，凱特在船艙角落發現半枚帶血的鈦合金紐扣——與焦尸牙縫里的碎屑完全匹配。潮水沖刷著甲板上的彈孔，某種紫色結晶正順著排水管滲入深海，而托尼從黑影尸體搜出的手機里，最后撥出的號碼正在凱特口袋里震動。

阿靈頓公墓的烏云低垂如未闔的棺蓋，凱特指腹摩挲著白玫瑰的尖刺，鮮血在花瓣上暈出淡粉痕跡。送葬隊伍的黑色裙擺掃過第217號墓碑，風掀起艾倫遺照的遮布，那張帶著實驗室灼傷的臉在閃電中忽明忽暗。當她俯身放置花束時，防彈衣后領突然傳來針扎般的灼熱——這是吉布斯教她的危險預警。

“趴下！“

吉布斯的吼聲與槍響同時炸裂。凱特被撲倒在泥濘的瞬間，大理石碑迸出炫目火花，彈頭鑿穿的孔洞恰好穿過墓碑銘文「忠誠的丈夫」字樣。托尼的望遠鏡捕捉到八百米外橡樹林的鏡片反光，十字準星殘留的影像顯示狙擊手左腕戴著K-19紀念腕表。

“7.62×51mm北約彈，“麥基跪在彈坑前，鑷子夾起滾燙的彈殼，“膛線磨損特征顯示來自海軍陸戰隊庫存。“他的PDA彈出武器檔案，配圖步槍的槍托處刻著與焦尸收據相同的SUB-7標記。

凱特抹去臉頰的泥漿，在吉布斯瞳孔里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三小時前在證物室，她親手將父親的K-19潛艇紀念幣鎖進3號柜——那枚1943年生產的銅幣邊緣，有著與彈殼底部相同的鋸齒狀凹痕。雨水順著托尼的傘骨滴在彈殼刻字上，“K-19“的蝕刻深度精確到0.1毫米，正是海軍武器庫激光雕刻機的規格。

“狙擊手提前兩小時就位，“阿比的聲音從耳麥里爆出，背景音是狂暴的鍵盤敲擊聲，“他用了冷凍凝膠降低心跳頻率，就像……“

“就像碼頭那個假死的混蛋。“吉布斯用軍刀刮取墓碑上的火藥殘留，紫色結晶在紫外線下泛出冷光。凱特突然想起父親書桌最底層抽屜，那個裝滿潛艇模型的玻璃柜里，第七代攻擊核潛艇的艦橋上刻著細小的SUB-7。

托尼突然拽著凱特滾下斜坡，第二發子彈擊碎她剛才倚靠的柏樹。樹皮碎屑中混雜著鈦合金粉末——與焦尸牙縫里的碎屑完全一致。“你老爸的退役報告里，“吉布斯在彈雨中吼道，“提到過他在K-19上測試過冷凍休眠艙吧？“

凱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父親退役晚宴那夜，醉酒后展示的冷凍艙設計圖突然在記憶里清晰起來，那些循環系統的管道直徑，與假鈔母版芯片的散熱槽完全吻合。當第三發子彈掀翻托尼的雨傘時，她看清彈道揚起的紫色粉塵，正是托馬斯尸體指甲縫里的催化劑。

海岸警衛隊的直升機掠過墓園上空，狙擊手撤退時撞翻的花崗巖界碑上，留著半個帶放射性塵埃的鞋印。阿比同步傳來分析結果：“鞋印的钚-239濃度足夠引發三級核警報——和假鈔油墨的衰變周期完全匹配。“

凱特撿起彈殼時，發現刻痕深處藏著微型二維碼。手機掃描后跳出的潛艇結構圖，赫然標注著父親的字跡：「冷凍艙緊急出口修改方案，1989.3.12」。那個日期，正是K-19潛艇沉沒事故后的第三周。

NCIS審訊室的雙面鏡裂成蛛網狀，凱特的配槍在父親太陽穴壓出蒼白的凹痕。老托德上校的假肢關節發出液壓泵特有的嘶鳴，他脖頸處的燒傷疤痕在熒光燈下蠕動如蜈蚣——正是凱特七歲時在潛艇火災中抓傷的痕跡。

“你教會我第一課：永遠別相信鏡面反射。“吉布斯將潛艇冷凍艙設計圖拍在桌上，1989年3月12日的日期戳穿透五層紙背，“K-19沉沒事故里，唯一逃生的冷凍艙有七個隱藏艙門——和假鈔母版芯片的散熱孔數量相同。“

老托德的笑聲震得槍管微顫：“我的小公主居然成了特勤處的看門犬。“他的義眼突然彈出，露出藏著微型膠卷的暗格，上面記錄著SUB-7項目如何將核廢料轉化為假鈔油墨。“艾倫發現冷凍艙可以改造為運輸工具時，“他舔了舔假牙上的放射性涂層，“還天真地想用婚禮請柬威脅我。“

凱特的食指在扳機上痙攣。三天前在實驗室，艾倫演示的冷凍艙模型突然與童年記憶重疊——父親書桌上的那個微型潛艇，艙門開合角度與假鈔母版雕刻機完全一致。防彈玻璃的裂紋蔓延到她的瞳孔，吉布斯舉起物證袋里的鈦合金紐扣，與焦尸牙縫碎屑的材質報告在投影儀上重疊成刺目的紅叉。

“K-19事故造成17噸钚原料失蹤，“麥基調出軍火交易記錄，“剛好夠制造六百萬張含放射性油墨的假鈔。“他的激光筆定格在貨輪航線圖，每條虛線都經過SUB-7項目承包商的港口。

托尼突然踹開安全門，夜視鏡上還沾著墓園的泥漿：“海岸警衛隊撈起的假肢上有趣極了——“他甩出防水袋里的機械手指，指紋模塊顯示的數據與凱特嬰兒時的腳模完全吻合。

老托德突然用俄語哼起搖籃曲，那是凱特兒時噩夢后唯一的安撫。她的手腕開始顫抖，直到吉布斯握住槍柄上移三厘米：“他脖頸動脈植入微型毒囊，死亡會觸發核廢料運輸船的炸彈。“

阿比的尖叫從揚聲器炸響：“貨輪底艙熱源暴增300%！“全息投影上的倒計時與凱特心跳同步，老托德假肢暗格彈出的照片里，六歲的她正抱著K-19潛艇模型甜笑——那模型的魚雷發射管，此刻正被軍火販子改造成假鈔運輸通道。

“你母親死于潛艇火災不是意外。“吉布斯突然將火災報告摔在桌上，老托德瞳孔的震顫泄露了真相。1992年3月12日的消防記錄顯示，冷凍艙密碼被篡改過三小時——足夠轉移钚原料并偽造死亡。

凱特的眼淚砸在父親假肢上，觸發指紋鎖彈射出最后證據：艾倫被害前的錄音。“托德上校承諾這是最后一次……“電流雜音中，潛艇引擎的轟鳴與假鈔印刷機的節奏完美同步。

當反恐特勤組沖入時，凱特的槍口已垂向地面。老托德被按倒的瞬間，機械關節彈出的紫色結晶在紫外線下組成潛艇輪廓，與托馬斯上尉的死亡姿勢完全重疊。吉布斯拾起破碎的雙面鏡碎片，映出凱特勛章上漸漸凝固的鮮血——那來自三小時前墓園里，為父親擋下狙擊子彈的本能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