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6點，寧市一中門口。

不少學生陸陸續續進校，學校附近的早餐店里也擠滿了穿著藍色校服的學生。

顧嘉擠在一群學生中間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美女，你的牛肉粉好了”，耳邊響起老板的叫喊聲，顧嘉趕忙上前端起碗再艱難的從學生之間通過找到位置坐下。

這家早餐店以前是家包子店，現在換了個老板，改成了粉面店，不再是顧嘉記憶中的樣子。也許是學校附近店鋪老板的共性，他們總是對誰點了什么記得非常清楚。在顧嘉看來，早餐店老板手速極快，粉面下鍋撈起，各種小料翻飛似的挑進打包盒中，這個放香菜不放蘿卜干，那個微辣不要蔥花再加個鹵蛋，老板對每個學生的點單了然于胸，沒一個出錯的，出餐是又快又好。

挑起一筷子牛肉粉，熱氣隨之升騰起來，鏡片上多了一層白霧，遮擋了視線。顧嘉的眼眶也被熏紅了，濕意染上了睫毛。

“老板，來個牛肚粉，微辣。”一個低啞女聲傳來，老板抬頭看了下對面的人，語氣熟稔的說“張老師，又來吃粉吶，再加個鹵蛋么？”“嗯，給我加個蛋，在店里吃”，說著就看了看店里的空位置，走到一張空桌子坐下。

“吱吱”，右前方椅子被拖出來，一個穿著黑色棉襖的短發女生坐了下來。顧嘉有些緊張的埋下頭，裝作低頭吃粉的樣子，等女生坐下來后才抬起頭來。只見那個女生從兜里拿出手機，一只手拿著手機劃開屏幕，一只手搭在桌子。搭在桌上的手無聊的輕輕點著桌子，整個人狀態很松弛。

“張老師，你的牛肚粉好了。”“來了”，短發女生站起身來走到老板跟前，倚靠在工具臺前，“老板，給你提個建議，你店里的小料也太少了點，再豐富點唄，搞個豆芽、酸蘿卜、黃瓜什么的也好啊，老板娘沒在你就這么糊弄我們顧客了，就一種蘿卜條。”

老板擦了擦手說，“等周末了涵涵媽回來了就好了，這不是我沒那手藝嗎？只會做個腌蘿卜條。”“那還是老板娘心靈手巧，這個店沒她不行。”說完端著碗回到了座位上。

短發女生吃粉很快，一碗滾燙的牛肚粉在筷子一挑一挑下沒幾分鐘就進了肚子。吃完后拿著紙巾擦了擦嘴，走到前面掃碼付錢就出了粉面店。

顧嘉看著她走出了店門，才夾起粉對著粉吹吹氣，等涼的差不多了再放進嘴里，慢慢吃著。本來就不趕時間，也沒有舊友見面要寒暄，顧嘉放任自己慢慢吃粉，等吃到碗里快見底，肚子也實在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

給老板付了錢，出了早餐店。顧嘉覺得實在是肚子給吃撐到了，決定在附近走一走。斑馬線對面就是一中的后門，快七點了，人更多了，全是身著藍色校服的學生。有騎電動車的、自行車的，還有走路的學生。站著看了幾分鐘，覺得肚子舒服點了，顧嘉打算走到另外一條路上，沒什么學生經過，好去打車。

剛打開手機里的叫車軟件，正在選擇上車地點。“顧嘉”，顧嘉本能反應的回頭，“真的是你，這么多年沒見了，認不出我了？”

顧嘉呆愣在原地，短發女生朝著她沖過來，一把把她抱住，抱得緊緊的。“薇薇，我……”，話還沒說完，顧嘉感受到這個用力的擁抱，眼淚在眼眶里面打轉，喉嚨突然像是被棉花堵住了，怎么也說不出半句。

等兩人平靜下來，短發女生也就是張薇突然有些生氣的說：“嘉嘉，你怎么突然來了？早餐店里低頭吃粉的是不是你，還好我眼尖把你認出來，要不然你這次是不打算和老朋友相認的是不是？”

顧嘉有些激動也有些忐忑，“薇薇，我不是不想見你，我……”，張薇打斷了她的話：“你都那么多年沒消息了，還在為當年的事情耿耿于懷么？不是，他們你不想見我可以理解，怎么我你也牽連了，和我也老死不相往來了？你個沒良心的妮子”。

顧嘉流著淚搖搖頭“不是，是我不會說話，薇薇，我沒想和你再也不聯系了，是我不好。”說著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張薇抬起顧嘉的臉，用手給她擦眼淚，“好了，不哭不哭了，傻妮子。我和你說著玩呢”，顧嘉把她的手拉了下來，“你這手抹了什么，擦的我眼睛好辣”。張薇趕緊把手伸進口袋里，掏出紙巾拿出來遞給顧嘉，“不好意思，忘記了，剛吃了碗牛肚粉，忘擦手了。”

顧嘉又哭又笑。真好，薇薇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不靠譜。

舊友見面不在顧嘉的計劃中，雖然很興奮，但是還是有些生疏和距離感。顧嘉舉了舉手機，“薇薇，我剛叫了車要去機場，有機會下次見面再聊。”張薇伸手拿過顧嘉的手機，“我不信，你最會騙人了。給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叫了車？”

顧嘉有些無奈，只能任由張薇查看手機，沒一會耳邊就響起張薇女士的大嗓門，“顧小嘉，你個騙子，哪里有叫車？什么都沒有還想騙我。我告訴你這幾年我這班主任可不是白當的，誰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撒謊。”

“快說實話，你今天有沒有行程？”

顧嘉不敢再騙她，老老實實把行程告訴她。前天來到A市出差，今天下午準備返程。

張薇拉著顧嘉到了教師公寓，打開203的門，“請進吧，顧嘉同學，歡迎參觀張薇老師的單人宿舍”。

是一個三十平米的小單間，推開門就是一目了然，一張床、一個書桌、一個衣柜，外加一個洗手間。

顧嘉被推著進了進來，房間意外的很整潔，沒有想象中的雜亂無序。書桌上整齊的堆著課本和教案，還有些學生試卷。床上的被子疊的很好，床單是干凈簡單的藍色，平整的沒有一絲褶皺。房間里只有一把椅子，張薇按著她坐了下去，自己則坐在床上。

“沒想到吧，當年寢室內務做的最差的某人現在整理收納都不在話下了吧”，顧嘉放下了手里的包，“是真的很意外，這里這么整齊和你真的很不搭，我以為推開門看到的是一個亂糟糟的房間。畢竟上學的時候你就不耐煩收拾這些，看來你變了很多。”

“也沒有那么夸張了，現在畢竟是一名教育工作者，要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形象。”張薇一邊說一邊癱在床上。

顧嘉看著呈大字型的某人，“你今天沒課嗎？”聽見這話癱在床上的某人立馬坐起來，翹著腳一晃一晃的，“我是教歷史的，上午沒課，下午有兩節。”“哎，好久沒見了中午一起吃個食堂，重溫下學生時代怎么樣？”“就當你答應了，現在坦白吧，顧小嘉，你為什么這么多年不聯系我？”

顧嘉看著張薇，還沒說話就紅了眼睛，頂著紅紅的兔子眼，眨巴眨巴，可憐兮兮的。張薇嘆口氣，“別說了，我改主意了，不想聽了。現在咱倆換換位置，你坐床，我坐椅子，我還得給學生批改試卷呢，快點起來，顧小嘉，我允許你在我被子上躺會，不許流口水，聽到沒有！”

“撲哧”，本來還沉浸在情緒里的顧嘉聽到這句話，沒忍住笑了，“薇薇，你還是和當年一樣，那么的討人厭。”臉上笑著，眼淚卻忍不住流下來。

張薇扯了幾張紙遞過去，“哎呀，你也和當年一樣，愛哭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