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青銅門開啟的剎那,一股濃烈且陰森的氣息如洶涌潮水般噴涌而出,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仿若金屬摩擦的嘎吱聲,在死寂的地宮中回蕩。那聲音尖銳而綿長,好似惡鬼掙脫禁錮時的咆哮,讓人脊背發涼?;璋档牡貙m仿若一座古老的墳墓,彌漫著厚重的腐臭與潮濕的氣息。三十口桐油棺整齊排列,宛如蟄伏的巨獸,在這一刻同時滲出血露。那血露濃稠而鮮艷,順著棺身緩緩流淌,如同一條條靈動卻又詭異的血絲,在幽暗中閃爍著暗紅色的光澤,仿佛是無數冤魂的血淚。
陳三被如蛇般扭動、堅韌有力的菌絲緊緊拖拽著,身不由己地朝著主棺撞去。他的后背狠狠貼上棺蓋的瞬間,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接觸點迅速蔓延至全身,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冷手緊緊攥住。與此同時,后背那神秘的尸道圖仿佛與棺蓋上陰刻的《搬先鋒》戲文產生了某種神秘而強烈的共鳴。剎那間,戲文突然滲出血跡,殷紅的鮮血如同活物般迅速蔓延開來,帶著一股刺鼻的腥味。棺內傳出令人頭皮發麻的指甲刮擦聲,“吱呀吱呀”,每一道刮痕都仿佛是來自地獄深淵的低語,透著無盡的痛苦與怨念。這刮擦聲在棺外的菌絲網上復刻成一個個生辰符咒,那些符咒閃爍著詭異的微光,像是被賦予了生命,散發著神秘而恐怖的氣息。
“這才是真正的絲魂箜篌!”龍阿婆的聲音顫抖著,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與震驚。她的雙眼瞪得滾圓,滿是驚恐與慌亂。她迅速割破七具腐尸的咽喉,血線如紅色的細蛇般順著菌絲蜿蜒而下,注入地宮的溝渠之中。血液流過之處,原本冰冷而暗沉的墻壁上緩緩浮出人形磷火。那磷火散發著幽綠的光芒,搖曳不定,正是三十年前暴斃的觀眾冤魂。每具魂體心口都嵌著青銅儺面碎片,那碎片閃爍著冷冽的光,仿佛是他們無法解脫的詛咒,在黑暗中訴說著曾經的悲慘遭遇。
“轟”的一聲巨響,棺蓋轟然炸裂,木屑如暗器般四處飛濺。戲班主吳云山的尸身端坐棺中,雙手依舊保持著擊鼓的姿勢,仿佛時間在那一刻凝固,定格成一幅詭異的畫面。然而,他的胸腔卻空空如也,黑洞洞的創口讓人觸目驚心。更恐怖的是,他頸腔的菌絲纏繞著半顆干癟的心臟,那心臟微微顫動,每根血管末端都連接著觀眾的魂魄,如同操控傀儡的絲線,絲絲縷縷,密密麻麻,讓人不寒而栗。那些魂魄在血管末端痛苦地扭曲、掙扎,發出微弱的哀號,仿佛在祈求解脫。
“師父…”陳三的驚呼還未出口,便被那低沉而陰森、仿若來自九幽地獄的陰司鼓聲掐斷。吳云山的尸身突然躍起,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速度極快,讓人來不及反應。菌絲手指狠狠插入陳三的天靈蓋,陳三只覺一陣劇痛襲來,仿佛腦袋要被生生炸開,眼前一片漆黑,無數金星閃爍。在這劇痛中,無數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腦海:襁褓中的自己被塞進戲箱,箱外傳來楊九那令人膽寒、尖銳刺耳的獰笑,笑聲中充滿了邪惡與貪婪;吳天祿的斷指在尸道上艱難地刻下護命符,每一筆都帶著堅定與不舍;龍阿婆用僵尸牙粉篡改他的生辰碑,神色緊張而又決絕……
子時的更鑼聲,仿佛被某種邪惡的力量扭曲,化作了招魂鈴,“哐哐哐”的聲音在陰森的地宮中回蕩,每一聲都撞擊著人的心臟,讓人的心隨著鑼聲揪緊。陳三被迫穿上浸透尸蠟的血髓衣,那血髓衣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腐臭氣息,混合著尸蠟的刺鼻味道,讓他幾欲作嘔。緊接著,十萬根菌絲如鋼針般刺入他的毛孔,鉆心的疼痛讓他渾身顫抖,肌肉緊繃,冷汗如雨般從額頭滾落。他的關節不受控制地跳動起來,跳起了儺戲戰舞。每一個動作都牽引著地宮冤魂的嘶吼,那嘶吼聲在空氣中回蕩,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合唱,充滿了痛苦、怨恨與不甘。當舞至《搬先鋒》殺鬼段落時,墻壁上的磷火突然急速聚集,幻化成了楊九的臉。那張臉扭曲而猙獰,雙眼閃爍著邪惡的紅光,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詭異的冷笑,仿佛在嘲笑陳三的掙扎與反抗。
“好外孫,終于等到換壽時辰!”楊九的魂魄從主棺底部緩緩浮出,手中提著吳云山的頭骨燈籠。那燈籠散發著幽黑的光,每晃一次,陳三就感覺體內一陣劇痛,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噬他的骨髓。他不由自主地吐出一截帶蠱蟲的脊椎骨,脊椎骨上的蠱蟲還在扭動,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龍阿婆見狀,突然暴起,眼中閃過一絲決絕與憤怒。她手持苗刀,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速度極快,刀光閃爍。她斬斷了半數菌絲,然而,刀刃卻被吳云山尸身的肋骨卡住,發出“咔嚓”的聲響,仿佛是命運的斷裂聲。
就在這時,血雨傾盆而下,如注的血水從天而降,將整個地宮染成了一片血紅。血雨打在地面上,濺起一朵朵血花,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地宮頂棚裂開了蛛網狀的縫隙,月光透過血髓衣,在天頂投射出神秘的《絲魂譜》。那譜文閃爍著微光,仿佛在訴說著古老的秘密。陳三在被操控的痛苦中,瞥見譜文暗藏著一條生路——若以換壽者的心血染紅命蛛,便可破這絲魂箜篌。但那命蛛正嵌在楊九魂魄的眉心,隨著他的狂笑明滅閃爍,仿佛在嘲笑陳三的掙扎,又像是在挑釁他的命運。
寅時三刻,龍阿婆面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眼神中透著一股決然與悲壯。她祭出禁術,毫不猶豫地挖出自己的右眼,鮮血順著臉頰汩汩流下。她將右眼塞進銅鼓之中,隨后,她用盡全身力氣敲響《斷陰鑼鼓》,那鼓聲如同一股無形的強大力量,震碎了地宮的半壁。石塊紛紛墜落,塵土飛揚。陳三趁機咬破舌尖,口中滿是腥甜的味道。他將混著血髓衣菌絲的精血噴向命蛛。蠱王遇血暴長,如同一只巨大的怪物,身體不斷膨脹,竟反噬起楊九的魂魄。楊九的魂魄發出痛苦的慘叫,在蠱王的攻擊下逐漸消散。
“你才是真蠱引!”楊九在魂飛魄散前,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嘶吼,那聲音在空蕩蕩的地宮中回蕩,久久不散,仿佛是他最后的不甘與怨恨。
陳三拼盡全力,撕開了血髓衣。就在那剎那間,后背的尸道圖突然離體飛旋,化作一群金蠶蠱群,如同一道金色的閃電,速度極快,光芒耀眼。金蠶蠱群撲向絲魂箜篌,吳云山的尸身突然抱住楊九的殘魂,菌絲手指插進對方的太陽穴。這對曾經的師徒,如今的魂魄在瘋狂的撕咬中同歸于盡,他們的身影在血雨和黑暗中漸漸消失,只留下一片寂靜與荒涼。
地宮開始崩塌,石塊和泥土紛紛墜落,揚起漫天的塵土。龍阿婆用最后一絲力氣,將陳三推出青銅門。而她自己卻被如藤蔓般瘋狂纏繞的菌絲纏成了一個血繭,消失在黑暗之中。陳三在墜落中,慌亂地伸出手,抓住了陰司鼓的殘片。借著微弱的光芒,他看到上面赫然刻著他真正的生辰:甲戌年亥月初七子時,那幾個字仿佛是命運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中,也為這場驚心動魄的冒險畫上了一個神秘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