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冷得像剛從冰柜里取出的凍肉。
蘇璃的喉嚨被恐懼掐緊,身后傳來皮革摩擦的咯吱聲。她突然想起小時候奶奶說的——遇到鬼打墻時要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炸開的瞬間,搭在肩頭的手突然消失了。
“又在夢游?“清冷的女聲從背后傳來。
穿著護士服的女人舉著輸液架,胸牌上“林雪“兩個字泛著詭異的銅綠色。蘇璃注意到她白大褂下擺沾著暗紅污漬,像是干涸的血跡拖拽出的長痕。
“現在是查房時間。“護士的瞳孔在昏暗里泛著貓眼似的幽光,“跟我去治療室。“
走廊的日光燈管滋滋作響,在墻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蘇璃數著經過的病房門,第四扇門的玻璃窗上突然“啪“地印上一個血手印。她猛地頓住腳步,卻發現那扇門根本不存在——整條走廊的房門正在像活物般緩慢蠕動。
“別盯著看。“護士的聲音突然貼著她耳后響起,“它們會害羞的。“
治療室的門把手上纏著層層鎖鏈。當護士掏出鑰匙串時,蘇璃看見她指甲縫里嵌著暗紅色的肉屑。門開的剎那,腐臭味撲面而來,二十具蓋著白布的尸體整齊排列在輪床上,最靠近門的那具尸體的右手垂在床邊,無名指戴著和蘇璃一模一樣的櫻花銀戒。
“躺上去。“護士不知何時戴上了橡膠手套,手術刀在指尖翻出冰冷的弧光。
蘇璃后退時撞翻了器械推車,鑷子和剪刀叮叮當當散落一地。她抓起一個玻璃藥瓶砸向護士,液體濺在對方臉上發出腐蝕的呲呲聲——那張臉像融化的蠟像般塌陷,露出森森頭骨。
“為什么要逃呢?“骷髏的下頜骨一張一合,舉著手術刀步步逼近,“你本來就是...“
尖叫聲卡在喉嚨里,蘇璃撞開側門沖進走廊。墻壁上的應急燈突然全部亮起,猩紅的光暈中,她看見每扇病房門都變成了停尸柜的抽屜。其中一個抽屜正在劇烈震動,銹跡斑斑的金屬把手不斷蹦跳,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柜而出。
“救...命...“微弱的呼救聲從柜子里傳來,赫然是她自己的聲音。
蘇璃顫抖著手拉開抽屜,冷氣撲面而來。躺在里面的尸體穿著她的淺藍色連衣裙,腐爛的臉龐上,左眼角那顆淚痣的位置分毫不差。尸體的右手緊緊攥著病歷本,泛黃的紙頁上用血寫著:3月17日,蘇璃,車禍導致腦死亡。
走廊盡頭傳來輪子滾動的聲音。蘇璃轉身看見所有輪床都在自行移動,白布下隆起人形輪廓。她沖進樓梯間,卻發現每層臺階都在無限延伸,轉角處的防火門上用血畫滿了眼睛。
頂樓天臺的門虛掩著。蘇璃跌跌撞撞推開門,看見巨大的鐘樓矗立在濃霧中。青銅鐘擺靜止在三點十七分,齒輪間纏繞著血管般的銹跡。穿灰色工裝的男人正在擦拭表盤,他的右眼窩里嵌著一枚懷表,秒針滴答聲與蘇璃的心跳漸漸重合。
“它們要來了。“男人突然開口,表盤玻璃映出蘇璃身后蠕動的黑影,“記住,永遠不要相信...“
尖銳的警報聲撕裂空氣。蘇璃回頭看見整棟醫院正在坍塌,磚石化為血色的藤蔓。她沖向生銹的鐵門,手腕上的抓痕突然灼痛起來——在握住門把手的瞬間,世界再次顛倒。
睜開眼時,她躺在一張雕花木床上。窗外飄著紙錢,嗩吶聲裹挾著女人的哭泣由遠及近。梳妝臺的銅鏡里,映出她鳳冠霞帔的嫁衣,以及門縫下緩緩滲入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