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三度沉寂，這次無疑窒息起來，尤其是對于藤宮琉璃而言。

面對夏介的疑問，少女的心臟正在“咚咚”狂跳，幾乎要沖破喉嚨，與此同時，她卻吐不出半句話來。

我為什么要這么做？和夏介所做一樣，藤宮琉璃也在心中詰問著自己。我怎么知道今天早上是被什么鬼迷了哪兒的心竅啊！她在心中悲鳴著。

夏介的視線像是有實質的重量，猶如一把刀一般剮在少女的身上。這么下去不是辦法，藤宮琉璃深知這一點。良久之后，她張了張嘴，總算擠出一個蹩腳的理由，“跟蹤什么的，為了避免被認出來，總、總得做些偽裝吧？”

“這樣啊……”盡管心里清楚這不過是鬼扯，盡管心里怒吼著“藤宮同學這種狗屎理由你也說得出口？”，但面上的夏介依舊是認可的點了點頭，“這樣啊……”

沉默再次降臨。新進店的客人似乎點了杯拉花的拿鐵，遠處傳來服務員打奶泡的動靜；隨著正午的臨近，溫度也逐漸上升，空調開始發出自動運轉的嗡鳴。

一切的一切都在耳中變得異常清晰，包括自己心跳聲。

“所以，答案呢？”好在，它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藤宮琉璃不動聲色的深吸一口氣，向著夏介反問道。

這家伙可是讓她剛才好一頓難堪，是時候還回來了。

“我和九條凜音，誰更漂亮？”她強迫自己直視夏介的眼睛，追問道。

“九條凜音。”夏介依然毫不猶豫。

“為什么？”這個回答令藤宮琉璃胸口一緊，她抿了抿嘴，強行控制住自己的酸楚與委屈，故作不在乎的詢問。

“化了妝就不能納入評價體系了，不然的話對另一個人也太不公平了不是嗎？”夏介微笑著解釋。

藤宮琉璃怔住了。真是個狡猾的回答。她心想。既給了她臺階也避開了直接對比，偏偏她挑不出什么硬毛病。

“也是……”她不滿的撅起嘴。可最終也只能無可反駁地就坡下驢。

“下次卸了妝再問我一次吧，”夏介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輕聲補充，“我本來也比較喜歡那個真實的你，而且化妝在我這里其實是扣分項。”

“嗡”的一聲。

陽光突然變得刺眼，眼前的畫面逐漸模糊，周圍的聲音一下子都被拉遠，像是成為了相隔千里的背景音。“喜歡”這個詞像是煙花般在藤宮琉璃猛地炸開。她睜大眼睛，嘴唇錯愕的分開，一時不確定是不是聽錯了。

你說了“喜歡”對吧，你剛剛的確說了“喜歡”沒錯吧！？

她很想這么做出確認，可最終還是讓理智拴住了自己。

不過，用理智拴住了這個，另外有些東西可就攔不住了。

“我也喜……！”

“等等！”藤宮琉璃話剛開了個頭，夏介便猛地將其打斷。他站起身，面色古怪的看著街的對面，“九條凜音呢？”

前者聞言，順著看去，這才發現的確如夏介所言，那個一直在店門口活躍的玩偶熊居然消失不見了。

這是怎么一回事？

剛剛的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去結賬，你過去看看了，小心點，別被發現了。”夏介反應要更為迅速，他跳過了疑惑這一階段，徑直向她吩咐道，旋即便掏出錢包，丟下她走向前臺。

“嗯。”藤宮琉璃點點頭，輕輕攥拳，用指尖戳著掌心的微痛使自己從方才的沖動中清醒過來。

冷靜……琉璃……冷靜……

她做著深呼吸，待心跳平穩下來后站起身，戴上口罩，向著店外走去。

正準備越過馬路，去玩偶店的門口仔細觀察九條凜音是否還在，就在這時，一輛轎車以極快的速度疾馳過來，最終穩穩停在她的面前。

這是——？

剎那間，認出轎車屬于誰的藤宮琉璃只感覺呼吸驟停。

而下一秒，果不其然，隨著轎車的車窗緩緩降下，一張讓她血液都不由凝固起來的臉露了出來。

“只是單純的偶遇，”母親冰冷而又熟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刺入耳膜。女人不帶任何感情的雙眼斜睨著少女，“你的運氣似乎不太好呢，琉璃。”

藤宮琉璃僵在原地，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逃課的她做過應付母親的預案，卻完全沒曾想自己會在這里，會在和夏介約會的時候遇到對方。

啊，說起這個……

真田！

藤宮琉璃慌張的轉過身，想抓緊示意咖啡廳里的那個少年別出來。然而她已經晚了一步，夏介已然結完賬，推開了咖啡廳的大門。

他掃了一眼藤宮琉璃，似乎有些困惑她為什么停在這里；又掃了一眼前面的車，看著駕駛室內那張既熟悉又陌生，像是藤宮琉璃Plus又添了些許霜寒的臉，瞬間明白過來。

“您好，我是真田夏介，藤宮的同學。”

他于是主動打了招呼。

“你好，藤宮汐，琉璃的母親。”

女人聞聲，從藤宮琉璃的身上挪開視線，目光像是放大鏡般緩緩劃過夏介，又像是標尺般衡量著他們之間的距離，最終微微蹙起眉頭，給出回應。

“啊，原來是藤宮同學的母親啊，失敬失敬，哎呀呀，皮膚這么細膩，我還以為是姐姐呢……”女人的眼神絲毫不著掩飾，夏介當然知道自己被從上到下的審視了一番，雖然略微有些不爽，但為了在同學母親的面前留下個好印象，以防給未來的學生生涯添什么未知的亂子，他還是如是恭維道。

于是藤宮汐眉頭蹙的更深了，她不由再度望向了藤宮琉璃，瞳孔中毫無感情，想傳達的意思卻極其明顯——這就是你看中的男人？

未免也太低級、庸俗了。

藤宮琉璃其實也不喜歡夏介的發言，對此感到有些惡心，但察覺到母親的反感，也不知道是維護情緒和逆反心理哪個率先發作，總之她當即選擇與其對視。

——對，怎么了？

——沒什么，這倒是和我一脈相承。

藤宮汐幾分輕蔑幾分不屑的自嘲一笑，旋即壓下嘴角，手指緩慢富有節奏的敲打在方向盤上，將話題轉入正軌：

“這就是你答應我的，明天會好好上課？”

她可沒答應要好好上課，她只是答應不去看望同學而已……藤宮琉璃抓住自己的臂膀，呼吸微微急促，但終究是沒有勇氣把這些話說出口。

夏介則無奈地看向了她。

藤宮同學。

你可沒告訴我你是翹課出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