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被鋼筋水泥割裂成碎片，祁無霜盯著掌心新結痂的傷口。那道形似夔牛角的紋路在陽光下泛著淡金，像是有人用火漆在她皮膚上蓋了章。白璃蜷在寫字樓避風處，九條尾巴裹著那截焦黑牛角，連呼吸都帶著火星子。

“?！?

檐角銅鈴突然炸響，驚得饕餮手里的肉包子掉在地上。他剛要罵街，就見漫天青羽簌簌而落。那些羽毛泛著冷兵器般的寒光，在柏油路上劃出細長白痕。

“躲開！“騰蛇一把扯過祁無霜。

青影掠過她方才站的位置，鋼化玻璃幕墻應聲炸裂。碎碴雨點般砸下時，眾人才看清襲擊者的模樣——那是個青衫少年，背后雙翼收攏如披風，發間別著支斷箭，箭尾銅鈴正叮咚作響。

“青要山的守鈴人?！鞍琢舶图獾慕鹈蝗徽ㄩ_，“當心他的追魂箭！“

少年歪頭輕笑，指尖捻著片青羽：“白姑姑記性真好，三百年前那箭居然還留著?！八箝g銅鈴輕晃，碎玻璃突然懸浮半空，“武羅大人讓我問各位，夔牛角玩得可盡興？“

祁無霜的水鞭還未甩出，就見少年雙翼驟展。青羽如暴雨傾盆，每片羽毛都帶著破空尖嘯。饕餮掄起消防栓砸過去，金屬與青羽相撞竟迸出火星。

“他在拖延時間！“騰蛇的鱗片覆上脖頸，青銅短刃劈開羽幕，“實驗室里少了樣東西。“

白璃聞言尾巴一抖，裹著的夔牛角骨碌碌滾出。本該嵌著玉玨的凹槽處，此刻空空如也——那半塊訂盟信物不知何時不翼而飛。

少年突然收翼落地，發間銅鈴叮咚成韻。碎玻璃隨著鈴聲聚成鏡面，映出地下實驗室的景象：武羅正將玉玨按進青銅鼎的凹槽，鼎中黑霧翻涌如沸。

“多謝諸位送還信物。“少年躬身行禮，青羽在身后織成囚籠，“作為報答，就讓追魂箭送你們......“

話音戛然而止。

支冰箭貫穿他左翼，玄色水痕正順著羽毛脈絡蔓延。祁無霜維持著張弓的姿勢，水凝的弓弦還在顫動：“你的鈴，太吵了?！?

少年瞳孔驟縮，發間銅鈴突然炸成碎片。幾乎是同時，整棟寫字樓的玻璃幕墻轟然坍塌，萬千碎片凝成青龍虛影。白璃的九尾暴漲如擎天巨柱，尾尖金芒刺破龍睛。

幻象消散時，少年已不見蹤影。只剩片青羽飄飄蕩蕩，落在祁無霜掌心化作張焦黃紙箋：

【子時三刻，玉淵潭底，以角換人】

落款處畫著枚帶齒銅鈴，正是追魂箭的箭尾樣式。

“是調虎離山?！膀v蛇碾碎腳邊青羽，“武羅取走玉玨，說明夔牛魂魄尚存?！?

白璃突然叼住祁無霜的衣袖，金瞳泛起血色。順著她視線望去，寫字樓頂層的安全通道正滲出黑霧，霧中隱約傳來鐵鏈拖曳聲。

饕餮摸出枚銅錢拋向黑霧，錢幣瞬間銹蝕成粉：“好重的怨氣。“

“是鑄鈴廠的縛魂鏈?！鞍琢У奈舶蛼唛_碎石路，“青要山每支追魂箭，都要用九百生魂淬火。“她忽然頓住，狐耳貼向地面，“下面......有活人?！?

祁無霜的水鞭滲入地縫，反饋回的寒意讓她打了個哆嗦。那不是普通地下水，而是混著血腥氣的弱水——當年白璃就是被這種水洗去八尾。

負二層停車場里，十八根縛魂鏈拴著個鐵籠。籠中少女青衣染血，腕間銅鈴只剩半個。聽到腳步聲，她突然抬頭，眼里閃著青要山獨有的翠色。

“救我......“少女聲音嘶啞，“我知道夔牛在哪。“

白璃的尾巴尖剛觸到鐵籠，縛魂鏈突然暴起。黑霧凝成鬼手抓向眾人，卻被騰蛇的鱗甲擋下。祁無霜趁機凝水成刃，卻發現弱水根本不受控制。

“用火！“饕餮甩出最后張火焰符。

符火觸及黑霧的瞬間，停車場照明燈齊齊炸裂。黑暗中，少女突然輕笑：“晚了?！?

鎖鏈寸寸斷裂，鐵籠化作青煙。少女赤足踏著弱水走來，每步都漾開血色漣漪。她扯斷頸間紅繩，墜著的半枚玉玨與祁無霜掌心的紋路嚴絲合縫。

“白姑姑?！吧倥讣鈸徇^玉玨缺口，“三百年了，您還沒認出故人么？“

白璃的第三條尾巴突然暴長，金芒照亮少女面容。那眉眼與三百年前葬身弱水的青要山圣女重合，只是額間多了道黑色咒紋。

“青鸞......“白璃的狐火突然熄滅，“你還活著？“

回應她的是破空箭鳴。追魂箭穿透承重柱直取祁無霜心口，卻在觸及玉玨時驟然轉向。青鸞徒手抓住箭矢，掌心被弱水腐蝕得血肉模糊：“快走！他在箭上涂了......“

箭尾銅鈴突然炸開，黑霧吞沒未盡之言。等眾人沖出地庫，身后停車場已塌成深坑?？拥兹跛?，隱約可見青銅鼎的輪廓。

祁無霜攤開掌心，那道夔牛紋路正泛著血光。子時三刻的玉淵潭倒影里，有雙琥珀色的眼睛在注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