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甬道在身后閉合的剎那，陸沉聽到血肉生長的黏膩聲響。熒光苔蘚在洞壁蔓延，照亮前方蜿蜒向下的階梯——每級臺階都鑲嵌著人面浮雕，那些石質面孔隨著他們的腳步轉動眼珠。

“別看它們的眼睛。“沈星瀾半個身子倚在陸沉肩頭，機械義肢發出過載的嗡鳴，“這些是鎮墓靈，會誘發...“

慘叫打斷警告。陸沉踩中的臺階突然軟化，青石化作血肉吞噬他的腳踝。石雕人臉嘴角裂到耳根，吐出猩紅長舌纏住他的腰腹。右眼冰裂紋路驟然發亮，他本能地抓住舌苔，寒氣順著指尖凍結了整條肉舌。

沈星瀾的雷光接踵而至，將石階轟成齏粉。坍塌處露出森森白骨，陸沉這才發現所謂階梯，竟是用數千具骸骨澆筑而成。顱骨空洞的眼窩里爬出熒光蜉蝣，匯聚成箭頭指向黑暗深處。

“你的血。“沈星瀾突然扯開他衣領，染血的指尖劃過鎖骨，“滴在玉牌上。“

玉牌接觸血珠的瞬間，骸骨甬道劇烈震顫。那些熒光蜉蝑組成全息投影，浮現出二十年前的畫面：暴雨中的青銅祭壇，十二名戴血玉扳指的黑袍人圍困冰棺，棺中青年心口的青銅鑰匙正在消融——正是陸沉在實驗室視頻里見過的場景。

“靈樞計劃不是實驗，“沈星瀾的機械義肢插入投影，畫面突然扭曲成婚禮現場，“是獻祭。“

紅燭搖曳的喜堂里，穿鳳冠霞帔的新娘掀起蓋頭——赫然是沈星瀾的面容。當她將合巹酒遞給新郎時，陸沉看清那人的右眼布滿冰裂紋路。交杯的剎那，新郎突然化作冰雕碎裂，新娘從喜服下抽出青銅骨刀刺入自己心臟。

投影戛然而止，熒光蜉蝑簌簌墜落。沈星瀾的傷口又開始結晶化，這次冰霜爬上了她的右臉：“現在你知道，為什么沈家老宅會有我的十二鏡像體了？“

前方傳來水聲轟鳴，甬道盡頭是倒懸的青銅祭壇。直徑百米的環形水域中央，九根鎖鏈捆著龍形骸骨，每根鎖鏈都貫穿具冰棺。陸沉右眼突然灼痛難忍，那些冰棺里沉睡的，全是與他容貌相同的青年。

“北冥氏歷代繼承者。“沈星瀾扯下雷紋吊墜按在祭壇凹槽，“每代最優秀的子嗣，都會被制成鎮壓靈脈的活樁。“

吊墜與凹槽嵌合的瞬間，龍形骸骨的眼窩燃起幽藍鬼火。鎖鏈嘩啦作響，冰棺蓋板同時滑開，十二道冰棱從棺中射出，在陸沉周圍形成囚籠。他試圖操控水流，卻發現整片水域都被某種力量禁錮。

“終于等到你了。“沈墨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老人踩著懸浮的青銅羅盤緩緩降落，“二十年前你父親陸天臨掙脫祭壇，害得沈家折損三位鎮靈使。“他枯瘦的手指劃過冰棺，“現在該由你補全陣法了。“

沈星瀾突然暴起，雷光化作長鞭抽向沈墨：“老東西你果然和燭九陰勾結！“她的機械義肢裂開，露出微型電磁炮，“當年陸氏滅門案...“

“小姐還是這么天真。“沈墨揮袖震散雷光，龍頭杖點地喚出九具金甲尸，“你以為家主為什么默許你接近這小子？“金甲尸額間的血玉同時發光，組成困龍陣將沈星瀾壓制在地。

陸沉右眼的冰裂紋路已蔓延至脖頸，他感覺有無數聲音在顱骨內嘶吼。當最前方的金甲尸揮刀劈來時，他竟徒手抓住刀刃——鮮血尚未滴落就被凍成血晶，順著刀身逆向生長，瞬間將金甲尸封入冰棺。

“果然是天生的鎮靈體。“沈墨狂笑著拋出十二枚玉簡，“就讓這些北冥先祖，教你怎么當個合格的祭品！“

冰棺中的尸體同時睜眼，陸沉腦海突然涌入海量記憶：六歲生辰被推入冰湖的窒息感，十五歲實驗室里的電擊刑罰，二十歲生日那天的青銅鑰匙...所有畫面最終定格在沈星瀾持刀刺入他胸膛的瞬間。

“啊！“他抱頭跪地嘶吼，寒氣以身體為中心爆炸式擴散。整個祭壇瞬間冰封，連飛濺的水珠都凝固成冰刺。沈墨的金甲尸在冰爆中碎成齏粉，老人本體卻化作黏液滲入地縫。

沈星瀾趁機掙脫束縛，電磁炮轟開祭壇底部。地下水噴涌而出，托著兩人沖向下層洞窟。在失重下墜的瞬間，陸沉看見冰層下的真相——所謂龍形骸骨，根本是無數人類脊椎拼湊的偽龍。

“歡迎來到歸墟海眼。“沈星瀾在激流中大喊。他們墜入地下海，發光的深海巨鯤從身下游過，背鰭上嵌滿青銅棺槨。陸沉右眼的冰裂紋路突然投射出全息星圖，與巨鯤身上的棺槨排列完全吻合。

沈星瀾的機械義肢開始解體，她咬牙扯斷左臂：“抱緊我！“裸露的電纜刺入陸沉肩膀，生物電流強行激活他體內某處開關。深海突然亮如白晝，他們正下方緩緩升起青銅巨門，門環是放大萬倍的血玉扳指。

“北冥之瞳...開！“沈星瀾染血的手指按在陸沉右眼。劇痛中他看見自己的虹膜碎裂，幽藍光束射向青銅巨門。門縫開啟的剎那，海水中浮現出無數鏡像畫面：不同時空的沈星瀾都在重復著刺死陸沉的動作。

沈星瀾突然吻住他，將雷紋吊墜推進他口中：“記住，下次見我時...“她的身體開始數據化消散，“...要瞄準心臟。“

陸沉獨自墜入巨門后的星空，掌心多出枚帶齒痕的血玉扳指。星空中漂浮著十二面冰鏡，每面都映照出沈星瀾不同年齡段的模樣。當他觸碰五歲那面冰鏡時，聽到了二十年前的對話：

“用我女兒的量子糾纏體做容器？“

“這是唯一能騙過靈界意志的方法，沈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