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義莊的廳堂中，目光如刀，冷冷地盯著那駝背的瘦老頭兒。

地上的白燈籠散發著幽幽的光，照在她的側臉上，將她那原本暗沉發黃的膚色映得雪白，仿佛比地上的尸身還要冰冷。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指尖緊緊扣住腰間的短刀，刀鋒在袖中若隱若現，寒光逼人。

這刀外行人不識得，江南的仵作卻不可能不識得。

此乃解剖刀，在這一行也是個新物件，是暮老幾年前拿了一套到義莊驗尸，漸漸流傳開的。

聽聞這套刀具也是他徒弟畫圖讓鐵匠打的，長柄，薄刃，刀柄有長有短，刀刃有圓有尖，剝皮割肉剔骨，那叫一個鋒利！

暮老生前常夸這刀好用，尤其是那柄細長的尖刀，刀刃薄如蟬翼，輕輕一劃便能切開皮肉，露出骨骼。

他常說，解剖刀不僅是工具，更是仵作的眼睛，能透過皮肉，看清死者的最后一刻。

“我知道是打死的，我是問你，可知道是誰打死的。”少年的聲音異常平靜，一字一句卻如吐寒冰。

她站在暮老的尸身前，手指輕輕撫過那具已經腐敗的軀體，指尖觸到的皮膚冰冷而黏膩，仿佛還殘留著生前的溫度。

師傅尸身已開始腐敗，以六月江南的氣候，過世已有四五日，尸斑已初現淺綠，與尸身顏色幾近相融，僅憑尸斑顏色已難以判斷因何而亡。

她低下頭，仔細檢查暮老的頭部，發現顱骨有明顯的凹陷，顯然是被人用重物擊打所致。而手中能有這等毒的人，非富即貴！

師傅是被人打殺的，兇手極有可能是權貴。她心中怒火中燒，手指緊緊攥住那柄解剖刀，刀柄上的紋路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讓她稍稍冷靜下來。

她知道，自己不能沖動，必須冷靜分析。暮老生前曾教過她，尸體的每一處傷痕都是線索，尤其是頭部的創傷，往往能揭示兇手的作案手法。

她仔細檢查暮老的顱骨，發現凹陷處有細微的裂痕，顯然是鈍器所致，且兇手下手極重，一擊致命。

老頭兒被她逼得后退一步，眼神閃爍，語氣卻強硬：“你這小子，怎不信人？若能給刺史府衙辦差，還用得著在這義莊里看尸守門？干這行當的，哪個不是家貧落魄的？”

沈清瀾冷笑一聲，手中的刀逼近一寸。

她是不信，她只信這一行的一句格言——死人的身體不會說謊，活人的表情不會說謊。

在沈清瀾的前世，她是現代的一名資深法醫，不僅精通解剖學和病理學，還曾接受過微表情分析的訓練。

各國安全局和刑偵部門都聘有微表情專家，專門用來辨別間諜和擅長說謊的罪犯。沈清瀾雖不是專家，但她見過太多謊言，也見過太多試圖掩蓋真相的人。

這世上，有本事在她面前說謊的人，還沒生出來！

她確定這老頭兒在說謊。

人只有在出于抗拒心理的時候，才會減少面部表情和肢體動作，所以撒謊的人往往會比平時嚴肅。而老頭兒此刻的表情，正是典型的撒謊表現——眼神閃爍，語氣強硬，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前段日子，汴河城發了什么大案，要我師傅前來驗尸？”沈清瀾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

她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死死盯著那老頭兒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絲破綻。

老頭兒目光閃了閃，往后退了退，板起臉來道：“你這小子，怎不信人？若能給刺史府衙辦差，還用得著在這義莊里看尸守門？干這行當的，哪個不是家貧落魄的？”

沈清瀾的目光一點點冷了下去，地上的白燈籠照著她的側臉，將那暗沉發黃的膚色映得雪白，仿佛比地上的尸身還沒有溫度。

她不再廢話，手中的刀再次逼近一寸。

老頭兒一驚，看了眼少年拿刀相逼的手，嗓門陡然一提，怒道：“好，好！那你一刀殺了我這把老骨頭得了！”

話音落，刀光起，夜風吹過廳堂，風有些冷，喉前有些涼。

老頭兒兩眼發了直，怒容瞬間僵硬，這小子……來真的？！

沈清瀾的刀尖抵在老頭兒的喉嚨上，聲音冷得像冰：“我再問一次，是誰打死了我師傅？”

老頭兒的臉色瞬間慘白，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沈清瀾手中的刀一點點逼近。

“我……我說！”老頭兒終于崩潰，聲音顫抖，“是……是刺史府的人！！”

沈清瀾的手微微一顫，刀尖在老頭兒的喉嚨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刺史府？”她低聲重復，眼中閃過一絲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