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一段骨架綁好后，林淵將兩片擋板垂直插入地基，中間留下三十公分厚的空隙，用一條細繩綁上一塊石頭調整好木排的垂直度，用木樁和橫杠固定。

吩咐阿夏把第一抔拌著碎蘆葦的黃泥倒進木排內，林淵抓起碗口粗的夯杵向身邊的族人示范：“從邊緣向中心螺旋夯擊，重復三到四次，黃泥要有明顯下降，每一層上面都要用樹枝劃出劃痕，加強連接。”泥漿飛濺間露出夯土特有的魚鱗紋。

鹿角正在旁邊挖黏土，嘴里嘟囔著“這玩意兒比打獵還累”，被林淵瞪了一眼后縮了縮脖子。

“挖完這一段后過來夯墻。”林淵蹲在地上畫了條線，一抬頭看見露珠巡查陷阱回來了。

露珠很開心，肩頭垂落的藤繩上串著七八只野兔，她親眼看到自己設的陷阱上掛著兔子，這雙手不再只能采摘野果，也能設陷阱捕獵了，它們能創造奇跡。

“淵！”露珠揚起手中獵物。

林淵抹了把額角的汗，目光掃過獵物，他喉結重重滾動了一下。

幾十張張嘴等著吃肉，這些哪里會夠。

陷阱效率遠低于預期，若黑石部落真打過來，族人連吃飽的力氣都沒有，還談什么抵抗？

“就這些？“

“西邊還有...“她低頭數著指尖，“十四只，不，十五...”聲音越來越輕，林淵教的數字她還沒有學會。

林淵撓了撓頭，自己也真是忙的頭昏了，露珠怎么可能一次拿得了那么多，吩咐露珠先不增加陷阱數量了，維護好現有的陷阱就趕快回來一起造泥墻。

他扭頭看著鹿角在旁邊玩黏土玩的不亦樂乎，一把將他拽了過來，把手里的夯錘丟給了他。“不要偷懶，每個地方最少要下降一半。”

鹿角撇了撇嘴，終究沒有抱怨，悶頭砸起泥墻。

林淵自己拿了幾根兩指粗的樹枝走向火堆，以前家里窮，別人家都是蓋磚房的時候，他家里還是用的泥墻。

當年建房子的時候他還在旁邊看過，拐角處是最薄弱的地方，不僅要一起建造，也要加材料進行加固，以免不能連接在一起。

他用火將中間的位置在火上烤了烤，將樹枝彎成了直角。

墻體層層拔高，到了晚上，泥墻剛剛做過轉角，主要是削木樁過于浪費時間，耽擱了進度，若是不削的話木樁扎的不夠深，影響墻的穩定性。

林淵看著正架在火塘上的烤兔，忽然有了主意。

他走到燧的面前，他正將木樁抵在身后的巖壁上，費力的用手上的石刀刮削。

“試試這樣。”林淵將木樁尖端湊近火堆，漸漸在表面燒出黑色的碳化層。

木材碳化后纖維結構改變，表面變脆，更易切削。同時碳化層能防腐防蟲，延長木樁使用壽命。

燧接過木樁，用石刀輕輕刮削，炭化層應聲剝落，木樁整整細了一大圈。他咧開干裂的嘴唇：“確實快！”

有了方法的改良，木樁漸漸堆成小山。林淵抹了把額頭的炭灰，忽然感覺到一絲涼意，不知何時，洞外漸漸起風了。

“要變天了。”燧忽然說道。

林淵扭頭看向洞外翻涌的烏云，胸口像壓了塊石頭。

泥墻還未干燥，若是下大雨，很可能會被泡跨掉，林淵感到一絲無力，只能帶著族人們折一些帶葉子的樹枝放在墻頭上，避免雨淋。

藤筐被突起的狂風吹翻，樹枝散落一地。鹿角彎腰去撿，卻被林淵拽住：“先捆緊北墻的支架！”

雷聲從地平線碾來，暴雨不是落下，而是從天上傾倒下來，雨點砸在泥墻上，發出密集的“噗噗”聲，泥墻表面迅速潰爛，露出底下支離破碎的蘆葦稈。

林淵扯過樺樹枝覆蓋墻面，葉片在狂風中翻卷。

女人們舉著樺樹枝奔突如驚鹿，灌木在狂風中伏倒，根須撕扯泥地的聲響像垂死野獸的嗚咽。

阿夏的赤腳陷進墻根，螞蟥從趾縫鉆入，吸飽血后滾落在地，被鹿角一腳踩成爛泥。

“停手吧！雨沖垮的泥比壘上的還多！”礫的咆哮混著雷聲炸響。

骨的矛桿突然橫在礫的咽喉：“再嚎一聲，我把你舌頭釘墻上擋雨！”

林淵轉身拿起地上的藤筐遞給阿夏，“拿這個去兜泥！”

女人們愣怔片刻，林淵已經跑到了泥墻旁邊：“看什么？等雷劈嗎！”

他的肩頭抵住即將傾塌的墻段。女人們用泥漿不斷潑灑在墻頭，他忽然暴喝：“排成蛇陣！一個傳一個！”

女人們條件反射般錯開站位，阿夏的指尖剛觸到藤筐，骨已劈手奪過：“你站首位！力氣小的排尾！”

泥漿糊住林淵的視線，他踉蹌后退半步，掌心突然觸到鹿角汗濕的脊背。

“送我上墻頂！”他揪住鹿角的箭頭嘶吼。

“風會撕了你！”鹿角的抗議被雷鳴吞沒。

林淵的靴底踏上他肩頭，兩米高的泥墻在狂風中搖晃。

狂風掀起他身上裹著的獸皮，裸露的胸口被搖擺的樹枝鞭抽出一道血痕。

那一瞬，他的身影如撐天的巨人，將黑夜撕成兩半。

“還愣著干什么！男人們趕緊把樹枝放在墻頂！”

只是人力終究沒能抵得過暴雨。

晨光刺破云層，坍塌的泥墻如殘骸，族人蜷縮在火塘邊。

鹿角一腳踢飛躺在地上的半截木樁，滾到巢的腳邊，她卻連眼皮都沒抬。

礫的嗓音沙啞：“這就是科學？連雨都擋不住！”

骨猛地揪住他的脖子，燧卻突然插話：“他說得對。”他抬頭看向了林淵，“我們沒聽懂風的警告，沒算準雨的脾氣……”

林淵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燧的話像一柄骨刀，剖開了他心底那層僥幸，“科學，對誰都是平等的，只要你錯了，就被他盯緊了。”

蒲帶著幾個孩子取了魚籠，沉默著提著魚走來，再也不復往日打打鬧鬧的歡快。

林淵咬了咬嘴唇，忙活了一晚上了，飯還是要吃的，哪怕黑石部落的人過來了，吃飽才有力氣干仗。

他的眼神忽然一凝，站起身，死死的盯著蒲手上拿著的河蚌，“黑石部落要戰，我們就接了！我們還沒輸！科學依然眷顧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