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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政治的獻金

四月十七日清晨,陽光和煦,照進了東廂的雕花窗欞。

李伯弢懶洋洋地在床上伸了個懶腰,心里一陣舒坦。

自從前日從刑部大獄里出來,回府歇了三天,總算把那股子牢氣散了個七七八八。

案子如今已經轉了方向,京營強買強賣馬匹之事逐漸浮出水面,風頭對著那邊去了。

他自己呢,眼下倒算是脫了身,可以歇口氣了。

他又在床上躺了會兒,正想著是不是該起來梳洗,忽聽門口傳來腳步聲。

李觀木躡手躡腳的往屋里看了一會,見自家公子已經醒了,低聲說道:“公子,門外來了位客人。”

“誰呀?”李伯弢半瞇著眼,聲音還帶點起床氣。

“他說姓汪,是您的朋友。”

李伯弢打了個呵欠,嘟囔道:“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時候來敲門,準沒好事。你先給我弄點熱水來,我先洗漱一下,醒醒神兒,然后讓他進來吧。”

“好咧!”李觀木答應一聲,腳步輕快地退了出去。

兩刻鐘后,院外傳來腳步聲。

穿著一身青色儒衫的汪文言踏入東廂,見李伯弢竟還半躺在床上,頭發松松地挽著,臉色看著也不太好,一副病懨懨的模樣——不由微微一怔。

他心下頓生遲疑,覺得自己怕是來得不是時候。

刑部的牢獄哪是好去的?李伯弢能活著回來,已是不易。自己這時候登門,莫不是太唐突了些?

他正猶豫著是不是改日再來,忽見李伯弢抬起一只手,懶洋洋地朝他揮了揮,又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屋內圓桌邊的椅子。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來了就坐,不用客氣。

汪文言一愣,隨即笑了起來,心里那點尷尬一掃而空。

他大步走入屋內,在李伯弢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一邊放下手中折扇,一邊打量著屋里陳設,順口笑道:“看來你這傷得不輕,我都快以為自己誤闖病榻了。”

李伯弢“哼”了一聲,也沒睜眼:“快說吧,什么事——你要是說來串門兒的,我可就趕你出去嘍。”

汪文言整了整衣袖,目光在李伯弢臉上停了片刻,也不知這位是病得真虛,還是懶得搭理自己。

可都來到了人屋里,客套話——其實也算是真心話總歸也是要說兩句。

他索性開門見山道:“伯弢兄,請先受小弟一拜!”

話說完,也不多言,立刻站了起來一鞠躬。

“這是為何?”李伯弢有些驚訝。

“能從北鎮撫司嚴刑拷打,還能清白出來的,那都是在下欽佩之人!”

“好了好了,無須拍我馬屁。你是無利不起早,有什么事,直說吧。”

汪文言嘿嘿一笑,開口道:“那咱就不客氣了!我這兒有幾個人選,你要不看看,哪些人你能勉強接受?”

李伯弢心中暗道:果然沒猜錯——這廝是來催債的。

他懶懶地瞇著眼,問道:“我倒有件事不明白——你折騰出來的這些人,真就舍得掏三五千兩白銀,為了求個位置?”

汪文言聽了,先是一愣,隨即哭笑不得,搖頭嘆氣:“李公子,你真當天下人都跟你似的?”

李伯弢“哼”了一聲:“嗯?怎么聽著,這話里有話,是不是在說我壞話?”

“這哪兒是壞話?分明是夸你呢。”汪文言笑著攤了攤手,“你是大司寇的后輩侄兒,天生官運順水!”

“人家那些人,原就沒什么門路,在朝中也無人可倚仗,更別說還是東林出身,這升遷之路,哪有那么容易走?沒人照應,連個遞話的門都找不著。”

“如今吏部里,浙黨、齊黨、楚黨的人總是優先升調,剩下那些不是三黨的人,能分到的全是別人挑剩下的,哪有好差事?不肯花錢打點,連條門路都沒有!”

汪文言低頭又笑了笑,聲音輕了幾分:“如今陛下年歲已高,太子雖穩,但局勢未定,大家都在布棋。眼下不過是買個入場券,真要等風向明朗,再想擠進來,可就貴得多了。”

李伯弢想了想,也覺得汪文言說得不無道理,便笑著說道:“那還不簡單,讓他們改換門庭,不就結了?”

汪文言“嘿嘿”一笑,臉上帶著點諷意:“李公子,這笑話可真不好笑。”

“怎的不好笑?”

“改換門庭容易,真投了,也得別人肯收不是?”

李伯弢枕著手臂,懶洋洋地看了眼汪文言說道:“讓他們投到大司寇門下,保準收!”

李伯弢說笑了幾句,“行吧。可我還是不明白,他們真就這么有錢?”

汪文言收了笑,神色正了些:“李公子,咱們也算相識多年了,我就不跟你繞彎子了。”

“求官花銀子的規矩,早就行之有年了!特別是這兩年,東林在朝中式微,要想升官都得花錢。”

他往桌邊靠了靠,壓低聲音:“不過呢,你說得也對,這些官員本身很多也算清廉之人,自己未必拿得出這么多銀子。”

李伯弢聽到這,忽然睜開眼睛,饒有興致地望著他:“那這些錢,是哪兒來的?”

汪文言看著李伯弢,眼里閃過一絲古怪的神色,心里暗道:這李公子,平日也算聰明伶俐,可你這公子哥也太“高高在上”了吧!

“現在地方上啊,只要消息一傳出去——說你有望做個六品以上的京官,那銀子自然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李伯弢挑了挑眉:“哦?”

“你都不用開口!”汪文言一攤手,“只消你在信里、酒席上暗示一句,‘或許明春調京’,‘吏部那邊有些風聲’......地方上的鄉黨、宗族、書院、會社、甚至是幾個有頭臉的商行,立馬就能湊出一筆‘疏通’的銀子來。”

他頓了頓,搖頭笑道:“這年頭,鄉黨中人巴不得自家有人在京里,哪怕是個從六品,也比地方上縣令知府強百倍。你不收,他們還以為你沒誠意,不愿回頭照應自家鄉里!”

“所以,這銀子不是稀罕事,是規矩。”

李伯弢聽得半晌不語,這不就是最早的政治獻金嗎?

這真是陽光底下無常事,都是TM大明玩剩的......

李伯弢忽然想到了一段野史:

當年,也就是后來復社領袖張溥那陣子,為了讓他的老師周延儒重新入閣為相,四處奔走,暗中籌措政治獻金。

當時,早就被東林黨趕回江南老家的阮大鋮,想要和東林、復社緩和關系,修復舊怨。

于是他慷慨解囊,捐出萬兩白銀相助——真是太TM有錢了,這位老兄(阮大鋮靠著他聞名江南的戲班子,賺了很多錢)!

結果呢?還真就成了。

周延儒后來果然如愿再度入閣,復任首輔,并打算報答阮大鋮。。

只是世事難料,黃宗羲因其父黃尊素當年彈劾魏忠賢、遭酷刑致死,對阮大鋮恨之入骨,可以說是不共戴天。

因此,東林黨人強烈反對阮大鋮出來做官,拼死阻攔。

可阮大鋮畢竟砸了萬兩銀子,總不能一點甜頭都撈不著吧?

于是,作為私下達成的交換條件,阮大鋮轉而推薦了自己的好友馬士英頂替自己入仕。

也正因此,馬士英才迎來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那時候的馬士英,還在戍籍,屬于戴罪之身,聽到消息時整個人都懵了,根本不知道是誰在幫他說話。

直到事后打聽清楚,才知是阮大鋮在背后舉薦,感動得不行,感激涕零。

不過馬士英此人也確實講情義。張溥死后,他專門替其料理后事,一月奔波千里,未曾怠慢分毫。對阮大鋮的舉薦之恩,更是傾力以報,忠心耿耿,毫無二話。

只不過,正因為這份情義,也為南明之后的政治亂局埋下了伏筆。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段頗帶野史味道的插曲,倒讓李伯弢看明白了一件事——所謂“政治獻金”這玩意,在如今的大明,早已不像過去那樣遮遮掩掩,反倒越來越浮上臺面,成了一種人人心照不宣、卻又無法明說的慣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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