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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見秦未瀾

被推入幻境的那一刻,胡微君是清醒的。混亂中,她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那是在過去的二十三年里陪她度過無數苦難的一張臉。

“周芃芃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又要去到哪里呢?”

“身體好輕,我是不是要死了?”

“可是……可是眼淚分明是從我眼眶中流出的。”

幻境的入口關閉了,周芃芃依舊癱坐在地上,無聲地流著眼淚。

她不記得這場鬧劇最后是如何收場的,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淋著雨回到這里的。

僅僅幾天,就發生了那么多事,所有亂飛的思緒在此刻也不得不收回了。

她不該這樣輕易地答應蕭離,把胡微君的性命交付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

可現在,似乎也只有這個陌生人能夠幫她。

她抓住了那根即將斷裂的救命稻草,本以為可以逃避這一切,卻沒想到他拉著她的手一起織了一個彌天大網,連她自己也被困在這張大網里,可兜兜轉轉,還是只有蕭離能夠幫她。

救命稻草斷成兩截,他們各自手握一截,她只能將自己的那根遞給蕭離,等到打上死結,便永遠也分不開。

可是,這是個死結……

“芃芃,你剛剛打的我好疼啊!”

“芃芃,你可以對我生氣,但是不要怕我!”

蕭離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周芃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當時實在是太過心急,竟然出手打了他。

“對不起……我……”

話未說完,蕭離先開了口。

“我就知道芃芃沒有生我氣!”

他笑得是那樣開心。是啊,是他主動要幫自己的,所謂報酬,自己到現在也沒有付給他,又哪里能遷怒于他呢?

她提起了“報酬”這件事。

后來,她不止一次流下眼淚,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在沙發上躺了很久,蕭離早已離開。就在剛才,她手里還緊緊攥著那只紗制的鳶尾花,金絲刺入手心,鮮血汩汩流出,浸染了整朵花,她好像聞到了鳶尾花被揉碎流出花汁的味道,微甜帶澀。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狹窄的沙發,她躺下的這個位置正好能清楚地看見墻上掛著的老式鐘表。

“滴答滴答”

這聲音狠狠刺痛了她的心,那里早已千瘡百孔。

“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怎么辦啊!”

周芃芃在心里不停道歉,她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退縮……

每每想到這里,周芃芃就感覺心里一陣絞痛,直到淚流滿面,直到昏睡過去,直到夢境回溯……

剛剛進入幻境的胡微君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周圍霧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可聲音卻十分清晰。

“娘子,已經卯時二刻了,再過兩刻鐘夫子便要開始上課了。”

像母親輕喚孩兒那般輕柔的聲音,溫和撫慰。

漸漸地,周圍的事物也慢慢顯現出來。這是一間充斥著古樸味道的女子閨房。屋內侍女無數,手拿漱盂、巾帕、牙粉等物,等待侍奉。

方才說話的是這里的一等侍女——含珠,原是府中主人付娘子身邊貼身侍女,因極為機敏且又識文斷字,便被指給府中二娘子使用。

只見她彎下腰伸出手,胡微君此時也感受到了她的觸碰,于是便下意識地伸手,卻發現自己伸出的手竟然穿透了侍女的手。

而接下來,她竟然有一種疲憊的感覺,四肢似乎也像提線木偶般被人操縱著。

難道她被人附身了?

侍女溫柔的聲音再次傳來。

“阿漪,今日主人回府,可能會抽查功課,可準備好沒?”

阿漪,是這女孩的小名,只有身邊親近之人才會如此稱呼。

含珠口中的主人也就是付娘子——付蕓瑤,如今在朝中入職,為尚服局大家,同她的母親一樣深受孟氏皇室寵愛。

“阿姊呢?”

女孩睡眼朦朧,趴在含珠的肩膀上不肯起身,口中懵懵地呢喃著。

“阿恕在門外等著咱們呢,快些起床洗漱好不好?”

含珠揉了揉阿漪睡亂的頭發,柔聲說著。

十二三歲的女孩或許有些貪睡,偶爾遲到一時半刻也是情理之中,夫子也不是不茍言笑之人,說話倒是通情達理,阿漪也并不很怕,所以這床起得也是不緊不慢,幾乎是卯時正刻恰好到達書塾。

不過,這樣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阿漪已經熟門熟路了。

這邊夫子上著課,那邊阿漪聽得昏昏欲睡,想來剛才含珠說的話她也沒能聽進去。

最后還是夫子用書點了點她,她才猛然驚醒。夫子已經習以為常,俗話說“良言一句三冬暖”,阿漪每次都要對夫子說幾句好話,還不帶重樣的,把個小老頭逗得喜笑顏開,最后幾乎整個書塾的學生都笑了出來。

下學后,阿漪挽著阿恕的手悠哉悠哉的往寢閣走,偶然路過柳樹旁,折了幾枝在手中把玩。

“阿姊,那個人是誰?”

阿漪手指著長廊上那名身著緋色官服的男子,問向身旁的阿恕。她只覺得這個人有些熟悉,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到底是誰。

“娘子這話若是讓旁人聽去了,怕是要被人取笑了的!”

含珠在旁邊聽著,只覺得好笑。

阿恕頗為無奈的說了句∶“阿漪連阿爹都認不出了嗎?”

“哎呀!”

阿漪聽完后連手上的柳條都顧不上,忙往長廊那邊走,沒兩步便站在原地又拐了回來。

“阿爹真回來了!”

語氣中有些驚訝又有些不自在,隨即,她又想起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壞了!”

一邊說一邊快步走,恨不得三步并作兩步。

“今日旬休,阿娘也會回來,怕是要查我的功課”,邊說還邊扭頭去看含珠,“含珠,你也不知道……”

提醒我……

想起來了,一切都想起來了。

含珠早晨就說過了阿娘要回來這件事,只不過她迷迷糊糊的,聽完就忘了。

阿漪慌里慌張的補了大半的功課,才忽然想起時間都過去那么久了,阿娘竟然還沒回來,估計是宮里出了什么事,便讓含珠去打聽消息再回來告訴她。

“只聽說與同昌公主的侍君有關”

“那個衛國公府的元七郎?”關于同昌公主的侍君,阿漪也有所耳聞。

當年同昌公主挑選侍君時,放著那么多世家大族的郎君不選,偏偏選了個沒有任何名氣的元七郎。即使出身國公府,可他沒有生母,雖養在嫡母身邊,卻始終沒有被真正認定。

是個可憐的,可是僅僅可憐就能做侍君嗎?

阿漪回想了一下,卻想不到這樣一個侍君會做出怎樣的事,才能惹得公主生氣。

索性不想了,總之阿娘今日不回府,她還能慢慢地補剩下的功課。

這對胡微君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這半天里,阿漪補了多長時間的功課,胡微君的手也就動了多久,簡直快要廢掉了,也是這段時間里,胡微君才慢慢明白了,原來不是自己被附身了,而是自己被“寄養”在他人體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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