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秋雨把琉璃廠染成水墨長卷時,我正在舊書店整理著一本本泛黃的書籍。店內彌漫著一股陳舊紙張的味道,沉悶而壓抑。我一邊擦拭著書架,一邊聽著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心情也如同這天氣般陰郁。
就在這時,門鈴叮鈴作響,一位穿著橘紅色運動服的少女推門而入。她扎著高高的馬尾辮,眼神明亮而靈動,帶著一絲青春的俏皮。她環顧四周,輕聲問我:“老板,你們這兒有《荒原狼》嗎?”我點了點頭,回答道:“有,那本書在最里面的書架頂層。”
她小心翼翼地爬上書架上的梯子。然而,在她拿書的時候,梯子突然晃動了一下,她驚叫一聲,險些摔下來。我見狀,連忙沖過去一把抓住她。匆忙中,她手腕上的紅繩穿的菩提子手鏈被我扯斷,菩提子滾落一地。
“你沒事吧?”我關切地問道。她搖了搖頭,笑著說:“沒事,謝謝。”她的笑容如同陽光般燦爛,驅散了店內的沉悶氣氛。
我蹲下身子,幫她撿起散落的菩提子,一邊問:“你為什么戴菩提子手鏈?”她一邊重新穿著手鏈,一邊回答:“菩提子象征著智慧和覺悟,我喜歡它帶給我的寧靜和力量。”
她拿著《荒原狼》坐在一旁的舊沙發上,認真地翻閱起來。我走過去,輕聲問道:“這本書很冷門,但思想很深刻,你喜歡嗎?”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是啊,我覺得這本書對人性的探討非常獨到,尤其是對現代社會的批判,讓人深思。”
我們開始聊起這本書,從對人性的探討到對現代社會的批判,發現彼此對書中觀點有著驚人的一致。她談到書中主角哈勒爾的經歷,說道:“哈勒爾在現代社會中感到孤獨和迷茫,他對自己的內心世界進行了深刻的探索。我覺得這種對自我認知的追求非常有意義,尤其是在我們這個快節奏的社會中,很多人都迷失了自我。”
我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是啊,哈勒爾的經歷讓我想到了我們自己。我們在生活中也常常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這本書提醒我們要停下來,審視自己的內心,找到真正的自我。”
她繼續說道:“而且,書中對藝術和文化的探討也很有意思。哈勒爾通過藝術來尋找自我,這讓我想到我們也可以通過閱讀和思考來豐富自己的內心世界。”
我們的討論越來越深入,從《荒原狼》談到其他文學作品,從文學談到生活。她的見解獨到而深刻,讓我對她刮目相看。我們聊得投機,仿佛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在交談的最后,她突然轉了話題,俏皮地問我:“老板,你今天讓我爬梯子找書是故意的吧!就沒見過哪個書店拿書還得自己去拿的。還有我才一驚你就在旁邊出現抓住了我,還弄斷了我的手鏈,說,要怎樣賠償我呢?”
我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怎么這話題逆轉這么快。就在我還思考著怎么回答她時,她看著我的遲鈍反應笑了,說:“算了,也不敲詐你了,今天請我吃飯。以后我每次來書店,你給我準備一杯熱可可,這個賠償不高吧!”
我哭笑不得,怎么我救了你你還倒打一耙啊,但看著她深邃閃亮的眼眸,我居然被催眠了似的機械地點了點頭,說:“好吧!”才說完,我猛然發現不對,“哎,不對啊……”
她忍著掩飾不住的笑意,“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今天我要吃潮汕牛肉火鍋。”說著過來幫我把吧臺上的書嘩嘩地整理好放回書架,一副吃定我的大咧咧的樣子。
晚餐就去了她說的那家潮汕火鍋。在一處居民小區的小商業區里,門臉不大,卻很熱鬧,都是周邊常客。她輕車熟路地點了一大堆菜,我心里直嘀咕:“能吃完嗎?”
她看著我一臉疑惑的樣子,笑著說:“怎么啦,點這點菜就讓你破產了?這個只是賠償的一部分哦,還要記得我下次來書店,要準備好一杯熱可可的哦!”
我無奈地笑了笑,說:“我是怕咱們吃不完!”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說:“我能吃還吃不胖。”
在這頓火鍋吃完,我在震驚她的食量后,我終于知道了她的名字——沈青梧。A市大學中文系的留校研究生,現在在做學生輔導員。
從那天起,我們已經是朋友了,這是沈青梧說的,我也接受。
再后面,我還和以吃貨自居的沈青梧吃遍了書店周邊的特色餐館。吃完美食,我們就在一起看書,討論書中的角色。
她不經意的問我,“我聽下來,你對這些文學角色的理解和他們的經歷所代表的社會意義的理解還是蠻到位的嘛,你平時有寫書評嗎?”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有寫一些,但覺得寫得不是太好,就在電腦里放著。”
她興沖沖的打開電腦,里面除了我看書后寫的一些書評,還有我寫的一些隨筆和幾個短篇小說。
她看了會,“你寫得不錯,想過投稿嗎?”
我有些尷尬的抓抓腦袋,“我又不是你們這種文學專業出身,我是瞎寫了玩的,投稿怕是差太多。”
她正色道:“不試試怎么知道呢?從我專業的眼光來看,有些小問題,但大的框架和方向沒問題。”于是她開始鼓動我積極的去投稿。去參與。
在她一次次的鼓勵和幫助下,我投稿出去的部分文章開始在一些雜志被采用。她建議我離開書店,不要在書店混日子了,既然喜愛文學和寫作,就全身投入到這里面去,還提議讓我去試試應聘文化編輯工作。最好到國內文化氛圍好的城市如BJ、上海去發展,這樣才能提高快。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沈青梧和往常一樣風一樣的跑進書店。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扎著高高的馬尾辮,顯得格外清新。她一進門就大聲說著:“林深,我來了。”
我迎過去擁抱了她,雖每天都有 QQ交流,但和她見面只能是一周一次,每次都很想念。擁抱結束,我像往常一樣,從吧臺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只精致的陶瓷杯,為她泡上一杯熱可可。濃郁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她接過杯子,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笑著說:“還是你泡的熱可可最好喝。”
她和往常一樣自己去書架上挑書去看,這次她隨手拿起一本《百年孤獨》:“這本我還沒看過,聽說很不錯。”
她坐到一旁的舊沙發上,翻開《百年孤獨》,認真地讀了起來。我坐在她旁邊,輕輕攬住她的肩膀,輕聲說道:“青梧,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她抬起頭,眼中滿是好奇:“什么好消息?”
我拿出一封信,遞給她說:“BJ一家編輯部在招人,于是我發了簡歷和作品給他們,他們看了我在雜志上發表的文章,覺得我的寫作風格很適合他們的刊物,給我發了工作邀請信去面試。”
她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但隨即又有些猶豫:“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你打算去嗎?”
我嘆了口氣,說:“我想去,但又舍不得離開你。而且,我對自己的能力也不是很有信心。”
她握住我的手,眼中滿是鼓勵:“林深,你有才華,應該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不要因為害怕失敗就放棄。我會一直支持你。”
我看著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青梧,謝謝你。有你真好。”
她笑了笑,說:“你去北京發展,我會為你感到驕傲。我們平時可以經常 QQ聊天的,到了放假我可以去看你。”
我點了點頭,心中充滿了力量:“好,我會去BJ試試的。”
她從左手腕上取下紅繩穿的菩提子手鏈,遞給我:“林深,這個手鏈送給你,希望它能帶給你智慧和力量。”同時晃了晃右手上的同樣一串一樣的手鏈。
我接過手鏈,心中感動不已:“青梧,謝謝你。”
她笑了笑,說:“不客氣,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點了點頭,說:“我會的。”
正感動著,她卻說:“哎呀,你走了我的熱可可不就沒有了?不行,你得給我寫欠條,別到時候賴賬!”
我拿過她包里的《荒原狼》這本書,這還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媒介,我隨手翻到一頁,激動潦草的寫下了“1999.10.23,欠沈青梧一輩子的熱可可。”
寫完后遞給她,她卻沒認真讀我寫的話,看著我翻到的那頁讀出了其中一段“唯有荒原狼,在他那廢墟一般的生活上尋覓破爛不堪的人生意義。堅忍似乎是愚蠢的事情,他擁有如瘋子一般的生活,暗地里卻悄悄地企圖在最后迷惑的混亂中接近上帝。”然后很驚異的看著我說,“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段,你怎么就能隨手翻到這里……”
這時她看到了我寫的欠條,瞬間紅了臉,但紅了臉蛋的她卻更加明艷動人。我們不自覺的吻在了一起。
窗外的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店內安靜而溫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氣息交織在一起。
她的嘴唇柔軟而溫暖,仿佛帶著一種魔力,讓我無法自拔。我緊緊抱住她,仿佛要將她融入我的身體。這一刻,時間仿佛停止了,只剩下我們兩個人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