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小子不認識我了？”

“高偉光！真的是你啊！”趙春來這才回過神兒來，激動的一路小跑過去。

趙春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切就如做夢一般。

高偉光先是用力地朝趙春來胸膛上來了一拳后，隨即，將他一把緊緊地抱住。

五年之約，倆兄弟再次重逢。

倆人誰都沒有想到，再次見面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你小子，要不是你在那里自報家門，我差點都沒認出你來?！?

高偉光拍了拍趙春來肩膀：“長高了，也瘦了！”

“哈哈哈，你變化也不小。果然，當過兵的人就是不一樣哈！”

“什么時候回來的？還沒吃飯呢吧！”

說著，趙春來就拉著高偉光走進店內。

“這不剛下車嗎？害，本來還想給你個驚喜呢！沒想到在這里碰到你了?！?

“這也許就是命運使然吧！要不是今天剛好沒吃飯，恰好走進這家店，恐怕就讓你得逞了哈哈！”

“想吃什么！這頓我請你！”

趙春來大手一揮，指了指菜單說道。

“呦！幾年不見，我們家春來出息了這是？”

“還湊活吧！一碗涼面我還是請的起的。”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

倆人有說有笑的坐在店里，互相傾訴著，這五年來所發(fā)生的種種趣事與不開心。

眼前的場景，一切都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

他們之間似乎有說不完話，倆人一直坐到了傍晚。

高偉光是趙春來從小玩到大的鐵哥們兒，也是村里同齡人中對他最好的朋友。

一起逃課，一起打棗兒，一起打架，一起下河灣摸魚。甚至說他們穿一條褲子，都不為過。

他們不是兄弟，但勝似兄弟。

高偉光也是趙春來的鄰居。他爸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因喝酒過度而導致心律失常，就此拋下了母子倆相依為命。

十八歲那年，高偉光為了補貼家用，便跟著舅舅去了部隊。

這一晃，就是整整五年過去了。

高偉光的再次出現，讓趙春來心里底氣十足。

至少，他又多了一個伙伴，一個親人。在未來前進的道路上，他不再孤單一人。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倆人才相約而行，結伴回家。

高偉光對趙春來換來的二十斤面很是好奇，他心中一連串的疑問：

“你買這么多白面干什么？哪來這么多糧票？應該不是自己吃吧？”

“還是你懂我！的確不是買來吃的，而是拿來賣的！”

“拿來賣的？怎么賣？你不會是…”

“哎！你想哪兒去了？這你就不懂了吧！”趙春來故意賣了個關子。

“我??！現在在紅慶門口擺地攤，賣涼皮兒呢！”

“賣涼皮兒？我倒是相信你的手藝，可是這買賣真的能掙錢？”

高偉光仍舊一臉疑惑。

“那指定行??！別看它不太風光的樣子，能掙不少錢呢！我還指望著賣涼皮兒發(fā)家致富，娶媳婦兒呢！”

高偉光看著趙春來一臉春風得意的表情，砸了砸嘴：

“好小子！瞧你這架勢，我不在這幾年，背著我找對象了？都快趕在我前面了?！?

“這話說的，什么叫偷著找啊？那你不是不在嗎？咋啦？我找對象還得你批準??？領導！”

說著，趙春來朝著他有模有樣的敬了個禮。

“說說，誰家姑娘？我弟妹漂亮不？”

一說起王佳麗來，趙春來就高興的合不攏嘴，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

他嘿嘿一笑，害羞的說道：“漂亮肯定是漂亮，畢竟是我老婆嘛…反正，你下次見了就知道了?！?

“哎呦喂！這都沒過門呢！老婆倒叫的挺順口?。　?

高偉光調侃他道。

“哎！你還沒說你這么多糧票到底哪兒來的?！?

趙春來猶豫片刻后，才吞吞吐吐的回答道：“你現在都是公家的人了，這種事情，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這么一說，反倒讓高偉光更好奇了。

“你不會是在黑市買的吧？這可是違法的?。　?

趙春來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他偷偷瞄了眼高偉光臉上的表情。見他皺了皺眉頭，有些為難的樣子。

“唉！你說你…”

“不是吧！你真被分配到…”

趙春來話還沒說完，高偉光卻撲哧一聲笑了。

他本想逗逗趙春來，沒想到一個沒繃住，漏了餡兒。

“逗你玩的！畢竟多服役了兩年，給我分配到鄉(xiāng)里農機站去了。”

“你…”

趙春來長舒一口氣，嚇了他一跳，差點就要上演兄弟反目成仇的劇情了。

“上面給我申請了城鎮(zhèn)戶口，過幾天就下來了。”

“你這樣，到時候你把糧票給我，我下班了順路就給你把白面換了，省的你來回跑了。”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趙春來一般是隔兩天換一次白面。

明天下午收攤兒后把糧票給高偉光，他剛好后天下午可以把白面帶回來。這樣一來，趙春來也能省下不少功夫。

“那可就要謝謝你了，高大善人！”

“切，你要真想謝我，別光嘴說，倒是拿出點誠意??！”

“那你想要什么？我給你物色個對象？”

“你要真有這能耐，以后我管你叫哥！”

說完，倆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由于耽擱太久，不知不覺中，天已經黑了下來。

暮色之中，晚風微涼。倆個騎著車的背影穿梭在回村的路上，他們無話不談。

時而嬉笑，時而歌唱…

“對了！你是怎么想到擺攤兒賣涼皮兒的？”

“這還得感謝村口附近的一個大叔給了我靈感。”

這個??！得問那個世界的趙春來。

到了平遙村，倆人早就身疲力盡了。

他們推著車，慢悠悠地走向村南面…

到了高偉光家門口，也正是到了倆人分別之際。

趙春來上前一步，再次擁抱著高偉光，高偉光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

“這么多年不見，怎么還是那么婆婆媽媽的？行了！快回去吧！”

趙春來這才松開手。

一陣莫名感慨涌上他的心頭，有些難以言表。

或許是這個場景在他心底深處，有些太熟悉的緣故，明明是重逢，卻像離別。

還記得五年前，高偉光出發(fā)去部隊的前一晚，趙春來也是這樣戀戀不舍地擁抱著他，哭的梨花帶雨。

高偉光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的趙春來，鼻頭一陣酸楚，正借著夜晚的暮色，躲避著他的眼神，生怕高偉光發(fā)現他強忍著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高偉光同他招招手：“回去吧！你要是晚上想我了，就敲敲墻?！?

高偉光的貧嘴讓趙春來有些哭笑不得。

“得了吧你！”

趙春來背對著高偉光揮揮手，推著車徑直走向院里。

高偉光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打量著眼前的這處小院兒，還是那個老樣子。

本就不太寬敞的小院里，種滿了花花綠綠的瓜果蔬菜。大門邊上長滿了雜草，都快趕上一旁的土墻高了。

高偉光悄悄從門縫里看去，黑漆漆的院里僅有一間主屋，有微弱的燭光從窗紙透了出來。

高偉光不敢想象，一個人獨自住在這偏僻、靜的可怕的小院兒，得有多孤單？多害怕？

他輕輕敲了敲大門。

“誰??？”

高偉光想給她一個驚喜，故意沒有說話，又加重了勁兒，再次敲響大門。

“來了來了！”

只見龐喜鳳披了件外衣，拎了煤油燈，就慌忙走出屋內。

嘴里還不停念叨著：“誰??！這大晚上的！”

原本還有些心煩意亂的龐喜鳳，開門的一瞬間，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面無表情，眼神呆滯。

龐喜鳳以為眼花看錯了人，她又舉高了煤燈，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輕人。

“偉…偉光？是你嗎？偉光？”

下一秒，龐喜鳳才看清了高偉光的臉龐，激動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媽，我回來了！”

母子倆緊緊的相擁在一起。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外面的千好萬好，都抵不上回家的喜悅。

龐喜鳳臉上開心的笑著，眼眶卻不自覺濕潤。

“媽！你怎么了？怎么還哭上了？你兒子回來不應該高興嗎？”

高偉光為龐喜鳳輕輕地擦拭著淚滴。

“高興！高興！媽就是太高興了才沒忍住…”

此時的龐喜鳳，像個孩子一樣委屈的拍著高偉光肩膀。

“你這孩子，回來也不給媽捎個信兒！媽好去接你。你這么晚跑回來，嚇我一跳你！”

“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嘛！”

“我看你是想給我個驚嚇！來，我看看，都長這么高了！”

說著，龐喜鳳把高偉光背后重重的行囊卸下來，推著他走進院內。

“怎么樣？部隊上沒少受苦吧？”

“媽，我不苦。等鄉(xiāng)里申請下來了，我們就搬去城里住。以后你就不用一個人了，我賺錢養(yǎng)你！”

龐喜鳳欣慰的笑道：“好好好！我家偉光出息了，能掙錢養(yǎng)家了?！?

“不過?。〕抢镂揖筒蝗チ?。媽年紀大了，在村里呆了大半輩子了，城里住不慣。以后?。〉饶闳⒘讼眿D…”

“那你不去，我也不去。媽在哪里，哪兒就是我家！”

“你這孩子…”

這一晚，母子團聚。隔壁的小院里也多了一絲煙火氣。

從前的一盞燈也終于不再孤單。

第二天清晨，天剛微亮，趙春來就在自家院子里忙碌起來。

他按照昨天老許給他的清單，開始采摘蔬菜。

一共二十斤大白菜、十斤白蘿卜、五斤黃瓜、倆斤西紅柿，再加一斤韭菜。

趙春來將菜用扁擔裝好，綁在自行車上。

他先將今天出攤兒的面筋洗好后，才騎車出發(fā)，前往國營飯店。

老許特意點了點菜：“這都是今天剛摘的？”

“嗯，我一早就起來摘的，夠新鮮吧？”

“這樣，我把明天的單子也給你寫一個，還得麻煩你多跑跑?！?

“行！沒問題。”

老許這次沒有找王經理商量，而是直接又給了趙春來張單子。

他以為，昨天這小伙子壓根兒就是在吹牛。哪兒成想，趙春來不但把菜如實送來了，還比集市上菜販子收來的菜要新鮮得多。

與國營飯店的第一次合作算是圓滿完成。

有一就有二。這不，趙春來拿著明天的清單和賣菜得來的一塊九毛八，興沖沖地往家趕。

趙春來相信，只要堅持下去，這條生意線是可以長期發(fā)展下去的。

而且城里又不止一家飯店。他們家嫌菜貴，說明其他飯店也都一樣，說不定還能把生意做到更大。

回到家后，已是十點過五分。

趙春來光顧著去城里送菜了，都忘了告訴王根這茬兒了。

王根在家門口等了趙春來很久都沒見人影，還以為他出什么事了。

便去了趙春來家里等他。

趙春來剛到大門不遠處，就看到王根已經把腳踏車騎了出來，所有的工具都擺放整齊，一個人靜靜地蹲在墻角躲著太陽。

“王根，不好意思??！昨天忘記跟你說了，我今天要去城里送菜，咱們要晚出發(fā)一會兒?！?

“沒…沒關系的，我…我問…春苗了，她說…說你進…進城去了?！?

王根見趙春來回來，連忙起身，迫不及待想要出發(fā)了。

“那…那我們…可以走…走了嗎？”

“走！我們出發(fā)！”

說罷，趙春來將自行車推向王根，自己騎上了腳踏車。

“對了，王根，我明天甚至以后，可能每天上午都要先去城里送菜，送菜回來我們才能去擺攤兒?！?

“為…為什么…要送菜？”王根不解。

“因為可以賺錢??！我把自己種的菜賣給城里飯店，能賺不少錢呢！”

王根用力蹬了倆腳，想聽清趙春來說什么。

“那…那我家的…菜也…也可以賣嗎？”

“當然可以！晚上我去和王叔商量一下。要是王叔同意了，我明天早上去你家，幫你們把菜收了，也拿去賣。”

“好！”王根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突然有了動力。原本跟在趙春來身后的王根，已經不經意間趕在他前面去了。

“王根！明天還得辛苦你，自己先騎車去紅慶好嗎？等我送完菜回來，就和你會合。”

“這樣可以節(jié)省些時間，你也不用一直等我了。”

王根點點頭：“沒…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