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葉飄落的季節,老宅院角的爬山虎開始泛黃。林小滿蹲在墻根剝毛豆,聽見巷口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她攥緊口袋里皺巴巴的作文紙——那是昨天被語文老師當作范文朗讀的《外婆的竹刻》,此刻卻像團燒著的紙,燙得她指尖發麻。
“小滿!“
江硯之的聲音混著金屬碰撞的脆響傳來。他單手拎著行李箱站在院門口,另一只手扶著锃亮的黑皮鞋跟,西裝革履與老宅斑駁的白墻形成鮮明對比。少年身后的搬家工人正在往三輪車上摞箱子,其中有個雕著竹葉紋路的樟木盒格外顯眼,那是林小滿外婆最寶貝的竹刻工具箱。
林小滿的手豆莢啪嗒掉在地上。她想起上周偷偷去江家老宅找竹葉吊墜時,正撞見江硯之跪在樟木盒前。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他側臉,他修長的手指拂過盒蓋上凹陷的梅枝紋,仿佛在觸碰某個沉睡的秘密。
“這是最后一批要搬的東西。“江硯之轉頭時,領帶夾在風里晃出一道銀線。林小滿突然發現他鎖骨的位置有道淺褐色的疤痕,形狀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劃過,和她去年在舊貨市場淘到的破損玉佩缺口完美契合。
蘇晚晚踩著十厘米細高跟從玫瑰花叢里鉆出來時,林小滿還呆立在原地。轉學生穿著酒紅色蓬蓬裙,胸前晃著串能當兇器的鉆石項鏈,單手挽著江硯之的胳膊,另一只手正把玩著從林小滿課桌上順走的竹葉掛墜。
“硯之哥哥,我們是不是該去看看新家的海景房?“她甜膩的聲音像是浸過蜂蜜的椴花蜜,“聽說樓下就有咖啡廳,上次你說的那家能做正宗意式的濃縮咖啡呢。“
林小滿感覺喉嚨里突然涌起苦澀的膽汁。她想起上周在實驗室,蘇晚晚故意打翻她的丙酮試劑,卻在江硯之趕來時裝作驚慌失措的模樣。少年白大褂袖口濺上的藍色污漬,此刻正在她夢里反復浮現。
暮色漸濃時,林小滿抱著膝蓋蜷縮在梧桐樹洞里。樹皮縫隙間漏下的光斑在她臉上跳躍,仿佛外婆生前常坐在這里給她講故事的煤油燈。她摸出貼身收藏的玉墜,發現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細紋,就像江硯之鎖骨上的那道疤。
“小滿同學!“
班主任的聲音驚得她差點摔碎玉墜。夕陽把走廊切成明暗相間的條塊,蘇晚晚捧著奶茶站在她面前,塑料杯壁上貼著張電影票根——正是今晚江硯之主演的慈善晚宴入場券。
雨來得猝不及防。林小滿攥著書包帶往家狂奔時,看見江硯之和蘇晚晚共撐一把黑傘走進咖啡廳。透過落地窗,她看見少年解下西裝外套披在蘇晚晚肩上,自己卻穿著單薄的襯衫站在雨幕里,肩頭洇開的水痕漸漸洇成深色。
她突然想起外婆臨終前攥著她手說的話:“小滿啊,你要記住,有些緣分是前世欠下的債。“雨滴砸在傘面上發出密集的鼓點,恍惚間像是戰場上密集的槍聲。林小滿轉身沖進雨幕,書包里裝著她偷偷復制的江氏集團股權結構圖。
江硯之在路燈下看到渾身濕透的少女時,呼吸猛地停滯。林小滿的劉海貼在額前,校服裙擺沾滿泥漿,懷里卻緊緊護著個牛皮紙袋。他認出那是江氏集團核心實驗室的門禁卡,此刻正從她濕透的指縫里滑落。
“這是你第三次偷拿我的東西了。“少年聲音比預想中更冷,修長手指捏住那張皺巴巴的紙片。林小滿突然揚起沾著泥水的臉,瞳孔里映著路燈碎裂的光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書房里的秘密?蘇晚晚爸爸和境外資本勾結的證據,就藏在...“
話音未落,她被江硯之猛地拽進懷里。少年身上的雪松香混著冷冽的雨水氣息撲面而來,他單手撐在她耳側的墻壁,另一只手捏住她下巴:“想知道我書房密碼的人,上周已經墜樓了。“林小滿渾身僵硬,突然發現他鎖骨處的疤痕在路燈下泛著血色微光,仿佛某種古老的圖騰。
雨聲突然變得遙遠。江硯之的唇擦過她顫抖的眼睫:“小滿,有些真相不是你現在能承受的。“他松開手時,林小滿跌坐在地上,懷里的全家福相框裂成兩半——那是去年江家老宅拆遷前,她和江硯之在廢墟里找到的舊照片。
蘇晚晚的尖叫聲劃破雨幕時,林小滿正攥著相框碎片往巷子深處跑。她聽見身后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回頭看見江硯之扶著墻慢慢滑坐在地,襯衫領口滲出暗紅色的血跡。少年抬頭望她的瞬間,瞳孔里映著她鎖骨上的玉墜裂痕,仿佛看見某個重要的事物正在崩塌。
當救護車的藍光刺破夜空時,林小滿蜷縮在墻角。她摸出貼身收藏的蠟筆,在水泥地上畫了幅畫:穿西裝的男人站在暴雨中,胸口插著半截竹葉,旁邊坐著穿校服的女孩,兩人手腕上纏著斷裂的玉佩鏈子。畫的最角落,她歪歪扭扭地寫著“十年為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