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斜穿過教室玻璃，在第三排課桌上投下一道菱形光斑。林小滿咬著自動鉛筆，指尖在草稿紙上胡亂涂鴉，新買的粉色筆記本扉頁已經被她畫滿了歪歪扭扭的卡通人物。鉛筆突然折斷在她虎口的位置，鉛芯刺破皮膚沁出一滴血珠，她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繼續低頭涂鴉。

“林小滿。“

清冷的聲線驚得她差點把鉛筆戳進眼睛，握著鋼筆的男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江硯之校服領口平整如刀切，袖口挽到手肘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他修長的手指正捏著她剛才丟棄的鉛筆殘骸，“教導主任讓我來通知你，午休鈴響后去辦公室一趟。“

林小滿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她攥緊書包帶后退兩步，忽然發現男生胸前的校牌晃得厲害——竟然是隔壁班傳說中全年級唯一不用參加補習班的江硯之，那個每次考試都穩坐年級第一的神級學霸。

“憑什么抓我？“她梗著脖子往前逼近半步，書包上掛著的毛絨兔子掛墜撞在課桌上發出悶響，“我又沒違反校規！“

江硯之垂眸掃過她沾著顏料的指甲，忽然伸手捏住她藏在背后的左手。少女猝不及防被扯到身前，課桌上的水彩筆啪嗒掉在地上，濺起藍色水花染臟了他昂貴的白襯衫袖口。

“上周偷翻美術室顏料罐的是誰？“他的拇指擦過她掌心滲出的血珠，帶著消毒水味的指尖微微發燙，“前天值日時故意打翻粉筆灰的是誰？“林小滿瞳孔猛地收縮，余光瞥見窗外搖曳的梧桐枝影在他側臉投下鋒利的陰影，“你、你監視我！“

“我只是在完成學生會的工作。“江硯之松開手，將沾血的鉛筆放進她書包側袋。少女突然發現他右手虎口處有道淺褐色的疤痕，形狀像是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劃過，“作為班長，我有義務提醒某些同學遵守紀律。“他說這話時聲音很輕，睫毛在眼下投出不明顯的陰影，“比如明天家長會，記得穿白色襪子。“

林小滿渾身血液仿佛凍結了。家長會要穿白色襪子？這是上周剛轉學來的江硯之第一次開口跟她說話，卻像是在宣布某種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突然想起三天前自己把他的作業本涂鴉成抽象畫的事，當時班主任在辦公室訓了她整整二十分鐘，而此刻這個男生連她藏在書包夾層的秘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你有病吧！“她轉身沖向門口，卻在碰到門框時被江硯之拽住手腕。男生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著冷冽的雪松氣息撲面而來，他溫熱的呼吸拂過她耳垂：“教導主任要見你，是關于上周你在實驗室偷帶手機的事情。“

林小滿渾身僵直，手機屏幕上和網友聊天的界面還停留在五分鐘前。她死死盯著江硯之領口松開的第二顆紐扣，那是件手工縫制的墨綠色襯衫，袖口處繡著一支極小的竹葉，和她昨天在舊貨攤淘到的竹刻筆擱花紋一模一樣。

走廊里的廣播突然響起《致愛麗絲》的旋律，林小滿趁機掙脫束縛退到墻角。江硯之看著她慌亂中撞倒的立式投影儀，慢條斯理地彎腰撿起滾落的電源線，金屬接頭在他掌心轉了個漂亮的弧度：“要幫忙嗎？“

少女突然注意到他運動褲側邊露出的銀色手鏈，墜子上刻著半枚殘缺的玉佩，和自己鎖骨上那枚從外婆那里繼承的玉墜恰好能拼合。某種莫名的悸動在她胸口蔓延，她聽見自己失控的聲音：“你和我外婆有什么關系？“

空氣突然變得粘稠，夕陽透過百葉窗在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條紋。江硯之的動作頓了頓，喉結微微滾動：“或許我們該先解決眼前的麻煩。“他忽然舉起手機對準她，屏幕上是實時監控畫面——教導主任正拿著她的手機站在辦公室門口，臉色鐵青。

林小滿想起上周偷偷登錄教務系統修改成績單的事，當時她本想幫好友提高物理分數，卻不小心把自己的數學卷子也改成了滿分。此刻教導主任舉著手機屏幕的右手青筋暴起，林小滿甚至能看到對方屏幕上自己偽造的成績單截圖。

“不想被退學的話...“江硯之指尖在刪除鍵上懸停，目光掃過她劇烈起伏的胸口，“現在跟我過去解釋清楚。“

少女突然踮起腳尖搶過他手機，卻在觸碰屏幕的瞬間被重重按在墻上。江硯之單手撐在她耳側，呼吸幾乎要貼上她的唇瓣：“你知道得太多了。“他低笑一聲，指腹摩挲著她鎖骨上的玉墜，“比如你外婆臨終前為什么要把這對玉佩分開？“

警報聲突然在整棟教學樓炸響，林小滿趁機掙脫束縛沖向安全通道。江硯之追到拐角處時，發現她正死死扒著消防栓喘息，裙擺上沾滿了走廊滅火器噴出的干粉。他扯下自己的襯衫下擺替她擦拭臉頰，突然發現她后頸有一塊蝶形的胎記，和昨夜在舊書市場看到的老照片上某個女戰士的印記如出一轍。

“抓住她！“保安的呵斥聲由遠及近，林小滿慌亂中抓起江硯之的竹葉手鏈塞進自己口袋。轉身跑過拐角時，她聽見身后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回頭望去，只見江硯之單手撐著墻壁，另一只手捂著流血的肩膀，血珠順著指縫滴在地磚上，綻開成殷紅的梅花。

暮色漸濃，林小滿躲在天臺角落的灌木叢里，顫抖著掏出手鏈。竹葉吊墜在月光下泛著幽幽青光，她突然想起外婆總說玉佩能讓人看到前世姻緣。當她把兩枚玉佩拼合的瞬間，眼前突然閃過漫天戰火，穿著軍裝的少年在廢墟中抱著穿白裙的女子，兩人手腕上的玉佩在硝煙中交纏成永恒的圖騰。

“小滿！“江硯之的聲音穿透夜色，她嚇得差點摔碎玉佩。男生踉蹌著爬上圍墻，襯衫領口沾著紅酒漬，懷里卻緊緊護著個東西——正是她早上落在教室的粉色筆記本。

林小滿的眼淚突然砸在本子上，暈開了她昨晚偷偷畫的婚禮場景。江硯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指尖撫過她后頸的胎記：“從你用蠟筆涂鴉我作業本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們注定要糾纏一輩子。“遠處傳來悠遠的鐘聲，教學樓的燈光次第熄滅，他們在月光下交換了彼此的玉佩，十指緊扣的掌心里，兩枚玉墜正在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