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梅雨季在銅鈴聲中漫進店鋪，林川握著熱風槍在青花瓷片上畫出細微波紋。三十公分外的黃楊木座鐘剛敲過九下，鎏金指針突然在玻璃罩里震顫起來。

“這鐘光緒年間可是給貝勒府造的。“師父擦拭著青銅爵上的銅銹，渾濁眼珠突然轉向門簾晃動的方向，“川兒，去瞧瞧是不是快遞。“

檀木匣子躺在雨跡斑駁的青石板上，匣蓋陰刻的饕餮紋正吞吃著檐角滴落的雨水。當林川捧起木匣的剎那，座鐘發出齒輪卡澀的嘶鳴，青銅爵耳突然滲出暗紅銹斑——這尊兩周前才除凈銅綠的西周酒器，此刻竟像剛從血池撈出。

鏡腿劃過掌紋時，林川聽見血管里泛起細密的沙沙聲。那些被修復過的古玩突然在視網膜上投射出重疊虛影：唐代海獸葡萄鏡映出賭場輪盤，清代紫檀筆筒里插著帶消音器的手槍，而自己正在擦拭的永樂青花瓷片，分明裹著具風干千年的尸骸。

“歡迎體驗職業傳承系統。“機械女聲帶著骨傳導特有的震顫鉆進顱骨，柜臺上的座鐘指針開始逆向飛旋。林川想摘下眼鏡，卻發現指尖正變得透明，檀木匣上的饕餮紋已爬上手腕，青銅色的鱗片在皮下若隱若現。

維多利亞港的咸腥海風裹著數據流的焦糊味撲面而來，雨滴懸停在距鼻尖三公分處，折射出無數個正在崩塌的霓虹都市。穿超短裙的虛擬妓女倚著全息廣告牌對他吐煙圈，電子虹膜里閃過與青銅爵相同的暗紅斑塊。

導航箭頭突然在視網膜炸成血紅，倒計時懸浮在目標后頸：【00:04:59】。林川的右手不受控地摸向腰間，這個動作他曾在戰國刺客匕首的握柄上見過——那些帶血槽的青銅紋路，此刻正沿著掌紋生長。

“靚仔借個火？“穿皮衣的古惑仔撞上他肩膀，后腰硬物的輪廓透過布料抵住肋骨。林川本能地扣住對方虎口，左手食指已按在虛擬手槍的擊錘上，這個擒拿動作分明來自三天前修復的宋代捕快腰牌。

子彈穿過雨幕時，林川看見自己的瞳孔在目標虹膜里分裂——左眼映著現代香港的霓虹，右眼卻是咸陽城頭的烽火。瀕死者倒地瞬間，柏油路面浮現出青銅爵的饕餮紋路，血泊中升起十二道篆體金字：

**鑄劍為鐘者終被鐘鳴所噬**

尖銳的瓷器碎裂聲將意識拽回現世。林川癱坐在翻倒的官帽椅上，手中攥著的永樂瓷片已嵌入掌心。師父最珍視的洪武釉里紅梅瓶正在青磚地上流淌，那些本該是釉料開裂的冰裂紋，此刻正滲出暗紅液體。

“你剛才...“師父的麂皮布懸在半空，布滿老年斑的手正指向博古架最高層。那尊五分鐘前突然生銹的西周青銅爵，此刻耳部正掛著顆將凝未凝的血珠。

暗網文學平臺的推送提示在此時亮起。林川顫抖著點開名為《血色時雨》的文檔，第一章結尾處赫然寫著：“殺手扶住半島酒店的大理石柱喘息，青銅爵耳部的血珠滴落在1983年產的柏圖仕紅酒箱上——這是二十年后某位古董商在蘇富比拍賣行拍得的重要憑證。“

店外傳來輪胎碾過積水的聲響，三道黑影從加長幻影車艙鉆出。為首的金絲眼鏡男人撫摸著手中黑檀木匣，匣蓋開啟的瞬間，林川腕間的饕餮紋突然開始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