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攥緊胸口的機械心臟,金屬棱角刺入掌心。澀谷十字路口的霓虹映在墨月側臉,她正踮腳去夠自動販賣機最上層的草莓牛奶。這個瞬間他曾在量子回溯中看過三十七次——她的馬尾辮會掃過投幣口,硬幣將卡在D3軌道,然后世界開始崩塌。
「要喝嗎?」墨月晃著兩罐牛奶轉過身,瞳孔澄澈得令他窒息。她的脖頸后,契約紋章在路燈下泛著幽藍。
陸離的機械義眼掃描到三千米高空有能量漣漪。那是未來機械墨月的偵察蜂,形如金屬水母的殺人機器正穿透時空屏障。他猛地扯過墨月手腕,熱牛奶潑在兩人鞋面。
「你干嘛...」墨月的抱怨被爆炸聲淹沒。販賣機炸成青銅碎片,偵察蜂的觸須擦過她耳際,削斷幾縷發絲。
陸離的幽冥刀在掌心嗡鳴。他摟住墨月躍上廣告屏支架,下方街道已化作量子沼澤。柏油路泛起彩色油膜,行人如蠟像般融化,他們的慘叫被拉長成電子噪音。
「抓緊!」陸離揮刀斬斷襲來的金屬觸須。墨月的體溫透過襯衫傳來,二十二歲的身體在發抖,卻仍死死攥著他的衣角。
偵察蜂群在頭頂聚合成機械墨月的臉孔,合成聲震碎沿街玻璃:「交出逆熵者,可保留本時間線67.3%完整性。」
墨月突然咬破手指,在陸離后背畫出血符。他感到脊椎竄過電流,機械心臟的讀數瘋狂跳動——契約紋章正在共鳴!
「去東京塔!」她在呼嘯狂風中大喊,「爸爸在那里藏了...」
未來墨月的瞳孔驟然收縮。整條街道突然被縱向切割,左側是2012年的夏夜,右側浮現出賽博東京的廢墟。陸離抱著墨月滾進時空裂縫,幽冥火在身后織成屏障。
他們墜落在東京塔觀景臺。陸離的義眼顯示此處時空曲率異常,扶手上的銹跡正逆生長為嶄新鋼材。墨月趴在他胸口喘息,血符在兩人皮膚間游移。
「你早就知道?」陸離握住她畫符的手。少女的脈搏頻率與機械心臟同步,這是星穹之契覺醒的前兆。
墨月扯開衣領,契約紋章已蔓延到鎖骨:「三歲起就夢見鐵鳥人,爸爸說那是...」
塔身突然傾斜。未來墨月的機械羽翼刺穿塔頂,納米蟲群如黑雪傾瀉。陸離揮刀斬斷觀景臺鋼纜,抱著墨月墜向量子化的東京灣。
海水在接觸瞬間結晶。他們跌坐在海底祭壇的青銅齒輪上,林夏的殘影正在祭壇中央調試星軌儀。她的半透明手指穿過墨月身體,在虛空中寫下金光方程式。
「林夏姐?」墨月觸碰飄散的光塵。那些公式自動烙印在她視網膜,契約紋章開始灼燒。
陸離的機械心臟突然報警——剩余重啟次數變成1。他扯開墨月衣襟,星圖紋章已覆蓋她左胸,正與林夏的方程式產生量子糾纏。
「這是爸爸的實驗室...」墨月顫抖著撫摸祭壇紋路。青銅表面浮現全息投影:1999年的墨云天正在解剖一具機械尸骸,尸體的臉與未來的墨月完全一致。
海底突然亮起七盞青銅燈。未來墨月的羽翼刺穿海床,納米蟲群構筑成牢籠。她的機械面容浮現裂紋,露出底下流淌的星塵:「為什么要抵抗?成為星穹之契是你唯一的救贖。」
墨月突然搶過幽冥刀刺入自己心口。陸離的咆哮與未來墨月的警報同時響起,星髓刀刃卻化作光流融入契約紋章。整個海底祭壇開始旋轉,林夏的殘影在金光中實體化。
「笨蛋...」復活的林夏渾身纏繞數據流,金發間游動著青銅微粒,「用星髓刀刺激契約,會加速...」
墨月的口鼻滲出銀血,紋章已蔓延到臉頰。她笑著展開雙臂,祭壇穹頂降下十二具青銅棺槨,每具都躺著不同年齡的自己。
「爸爸說過...」她的話語夾雜著電子雜音,「當所有可能性重疊...」
未來墨月的機械羽翼突然崩解。海底裂縫涌出記憶洪流——五歲的墨月在實驗室畫星圖,十五歲的墨月被量子幽靈追逐,二十二歲的墨月握著霜淇淋走向死亡。所有時間線的痛楚匯成尖嘯,陸離的機械心臟迸出火花。
「快阻止她!」林夏的金光纏住青銅棺槨,「她在獻祭所有平行自我!」
陸離的幽冥刀刺入祭壇核心。機械心臟的最后一格能量注入刀鋒,海底頓時綻放白洞奇點。未來墨月的身影在強光中扭曲,星穹之契的紋章從墨月皮膚剝離,化作光鏈鎖住青銅棺槨。
當白光消散,他們跪在澀谷站前的雨夜。墨月后頸的契約紋章黯淡如舊傷,陸離的機械心臟停止跳動,林夏的量子態身體正在像素化。
「成功...了?」墨月觸碰陸離冰涼的手掌。雨滴穿過林夏透明的身體,在積水里敲打出摩爾斯電碼。
林夏的殘影指向便利店櫥窗。倒影中的東京塔完好無損,塔尖懸浮著未來墨月的機械頭顱。她的電子眼突然轉動,合成聲響徹雨幕:
「認知污染率91%,逆熵協議強制重啟。」
陸離在墨月的尖叫聲中下墜。這次他墜落在時空盡頭的回廊,兩側排列著無數墨月的尸體。有身披白大褂的研究員,有纏繞光纜的機械姬,還有抱著嬰兒的年輕母親——她們胸口都插著星髓刀。
「歡迎回家,逆熵者。」
陸離轉身,看見老年墨月坐在青銅王座上。她的左半身是機械,右半身爬滿契約紋章,懷里抱著林夏的金色頭骨。
「這是第幾次輪回了?」老墨月彈了彈頭骨眼眶,里面掉出銹蝕的懷表零件,「你總以為能救她,卻忘了自己才是星穹之契的祭品。」
陸離的幽冥刀刺穿王座,卻只激起量子漣漪。老墨月的身軀散作納米蟲群,在回廊盡頭重組為少女模樣——正是便利店前買牛奶的墨月。
「你每重啟一次,就為她增加十萬個悲劇分支。」少女墨月拾起地上的星髓刀,「看看這個。」
刀身映出無數時空:墨月被釘在教廷十字架上燃燒,墨月在賽博都市被拆解成零件,墨月在星艦殘骸里哺育機械嬰兒。每個畫面里都有陸離的身影,舉著永不熄滅的幽冥火。
「夠了吧?」少女墨月的瞳孔淌出血淚,「讓我徹底死去,終結所有輪回。」
陸離的機械心臟突然重新跳動。他扯開胸腔,取出鑲嵌著林夏金發的核心:「還有最后一次重啟。」
當他把核心按入少女墨月胸口時,時骸回廊開始崩塌。所有平行世界的墨月同時轉頭,契約紋章在虛空拼湊成星圖。老墨月的尖嘯與林夏的嘆息交織,星髓刀在奇點中化作青銅羅盤。
陸離在時空亂流中墜落,最后看見二十二歲的墨月站在便利店前。這次她沒有買草莓牛奶,而是望著東京塔方向,契約紋章在雨夜里幽幽發亮。
機械心臟的屏幕閃過最后訊息:『逆熵協議生效,重啟次數剩余:0。』